第247章 父子
第247章父子
陸曈和裴雲暎的親事進展的很順利。
大梁婚配行“六禮”,納彩、問名、納吉、納徵、請期、迎親。
因陸曈與裴雲暎爹孃都已不在,由裴雲姝做主,請了媒人上門,互換庚帖。又請西街何瞎子排完八字,只說是天造地設的一雙璧人,於是開始議親,選定吉日。
這些日子,裴雲姝和裴雲暎都忙著擬聘禮單子。
青楓偶然瞥過一眼聘禮單,看過之後不禁暗暗咋舌,雖說自家大人家底豐厚,但也沒見過這樣下聘禮的,與將裴府打包拱手相送有何區別?
裴雲暎不以為然,大手一揮,又往禮單上加了一處田莊。
青楓:“……”
算了,他高興就好。
日子就在這忙碌的準備中過去,這一日晌午,裴雲暎正在屋裡作畫,赤箭從門外進來,道:“大人,裴二公子求見。”
裴雲暎提筆動作一頓,抬眼看去。
“他在外不依不饒,前些日子您在宮裡值守時,他已來過兩回。”
對於裴家的人,裴雲暎曾下過令,但凡踏足他與裴雲姝府邸,不必客氣,直接趕出去就是。然而如今裴棣已過世,裴家潦倒敗落,連針鋒相對瞧上去都算是給他們臉面。
默了默,裴雲暎擱筆,道:“讓他進來。”
裴雲霄很快被帶了進來。
昭寧公共有三個兒子,三子尚年幼,二子雖為庶子,從前卻也溫文爾雅、相貌清俊,然而許久未見,這位翩翩公子已不如從前從容,衣裳皺巴巴的,眉眼間隱含幾分焦躁。
裴雲霄站定,看向座中人。
裴雲暎,他的兄長坐在案前,神色平靜。新帝登基、朝中動盪對他沒有半分影響,他還是如此光鮮,甚至比當年在裴府時更加有恃無恐。
他更有底氣。
“來幹什麼?”年輕人低頭看畫,渾不在意地開口。
“你要成親了?”
“裴二少爺過來,莫非是為與我敘舊?”
裴雲霄忍了忍:“父親過世,這麼久了,你難道都不回去看一眼嗎?”
裴雲暎神色微冷。
裴棣走了。
宮變那日過後,裴府中傳來消息,裴棣聽聞宮中消息傳來,心中急怒,氣急攻心,引發從前舊疾,不過幾日病重而故。
而裴雲暎,自始至終,都沒有回去看過一眼。
“回去幹什麼?”他笑了起來,抬頭看向裴雲霄,語氣漠然,“拿我的名字給裴家撐場面嗎?”
裴雲霄語塞。
昭寧公府與太子走得很近,太子是輸家。
那位蟄伏多年的寧王一朝登上龍椅,毫不留情地開始清理舊人。唯獨殿前班安穩如山。
明眼人都能瞧出來這是為何,裴家自然也瞧得出來。
若如今能利用裴雲暎的關係,裴家或許還有一線生機。
思及此,裴雲霄的語氣軟了下來。
“兄長,”他試圖拉起從前情誼,“就算你和父親曾有誤會,可這麼多年,心結早已該解開。你搬離裴府後,父親日日在府中唸叨你,他是念著你的,臨終時,還一直叫你名字……”
“是嗎?”裴雲暎打斷他的話,諷刺地笑了一聲,“他是怎麼死的?”
裴雲霄臉色一僵。
“你不會真以為,我會愚蠢到相信他是病死的吧。”
猶如被陡然揭穿某個最隱秘的角落,裴雲霄驀地心虛。
“是誰殺了他?”
年輕人盯著他的目光平靜而銳利,“江婉,梅姨娘,還是你自己?”
裴雲霄腦子“嗡”的一聲,下意識後退一步。
“不……”
他囁嚅著說不出話來。
其實在宮變之前,裴棣就已有些自亂陣腳了。
昭寧公府和太子綁得太緊,偏偏梁明帝看中的儲君人選是三皇子。那時他們還不清楚裴雲暎是寧王的人,以為他在為三皇子做事。然而三皇子一旦登基,裴家勢必遭到打壓。
誰知鷸蚌相爭,漁翁得利,最後的贏家是寧王。
寧王。
元朗和先太子元禧手足情深,可先太子元禧的死並不清白,昭寧公府雖未直接參與,卻也是順水推舟的幫兇。寧王登基,比三皇子登基的後果嚴重得多。
裴家大禍臨頭。
裴棣的確在得知此事後急怒攻心,病倒在床,但並未危及生命。反倒是昭寧公夫人江婉被江大人匆匆叫回孃家,到了第二日才回。
她找到了裴雲霄。
想到那一日江婉在自己面前說的話,裴雲霄忍不住發抖。
“二公子,”一向溫婉嬌美的嫡母將自己拉到屏風後,低聲地道:“你爹恐牽連先太子一樁舊案,為今之計只有先罪己求今上開恩。”
“罪己?”他茫然。
江婉看了一眼榻上昏睡的夫君,目光再無過去半分柔順溫情,唯有冷酷:“他死,我們才能活。”
三少爺裴雲瑞尚且年幼,梅姨娘從前只知爭風吃醋並不知情勢危急,這府裡尚能算聰明人的只有江婉和裴雲霄,他二人這時便成了一根繩上的螞蚱,江婉要以此罪名拿捏他,他竟掙脫不得。
他也想活。
於是他把被子蒙在了父親頭上。
裴雲霄驟然打了個冷戰。
裴雲暎盯著他,忽而勾了勾唇,彷彿殺人誅心似的,一字一句道:“原來,是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