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央 作品

第 152 章 營救

   看似威嚴的寺廟,內部卻掩藏著令人難以想象的腌臢。


    寺廟中的長老們在得知,今天有人來寺廟中傳播過大唐文化之後,很不高興。


    “以後,你們不許再給那些人開門了!”


    對於他們而言,那些異鄉人是瘟疫一樣的存在,是他們恐懼、厭惡,卻又不能反抗的人。


    在外面,他們不能明著反抗大唐的人——這麼做的人都已經被抓走了,但回到他們自己的地盤上,他們難道還要聽身邊的人,嘰嘰喳喳地講著跟那些人有關的事嗎?


    他們可不願意給自己找不痛快!


    婆羅門長老們回來的時候,憋了一肚子的火氣。聖女們被他們不耐煩的口氣嚇傻了,不敢再多說什麼,只能唯唯諾諾地點頭應是。


    她們依照這些長老們平時的習慣,小心地上前侍奉這些長老們,想要讓他們高興一點,她們的日子也能夠好過一些。


    然而,這些長老們卻粗暴地聖女們或摁在牆邊,或摁坐在欄杆上,或摟在懷中。


    明明是在光天化日之下,這些長老們卻肆無忌憚。


    儘管聖女們感到無比羞恥,卻不敢反抗這些長老。


    自打進了這家寺廟,尊嚴、人格這些東西就已經徹底與她們無關了。


    年輕的聖女們一個個神色麻木,像是木偶人一般,由著長老們擺弄。今日長老們心情不好,必是要好好折騰她們一番的,她們只盼著接下來自己不會被傷得太重。


    然而今天,這家寺廟的平靜是徹底維持不下去了。


    就在長老們脫下那層用來偽裝的人皮,準備徹底化身禽獸之時,一隊女兵突然衝了進來。


    衣不蔽體的聖女們見有人闖了進來,下意識地找地方躲了起來。


    婆羅門長老們興許是養尊處優慣了,一時之間竟來不及躲閃。很快,他們就被闖進來的女兵用刀抵住了脖頸。


    “冤,冤枉啊!”其中一名婆羅門長老小心地將自己的脖子挪開了一點。但他的小動作立刻被挾持他的女兵發現了,還帶著些許血腥味兒的刀鋒立刻又貼了上來。


    “我,我們沒有強、強迫她們!她們都是自願的!”


    婆羅門長老們一想起那些強姦犯們是個什麼下場,就不由身下一涼。


    他們只是想撒撒火氣,並不想就這麼把後半生的“幸福”給作掉啊!


    婆羅門長老們試圖向這些大唐女兵們解釋,他們跟聖女們歡好,是你情我願之事。只是,很可惜,女兵們似乎聽不懂天竺語。他們解釋了一通,對方愣是連眼神都沒有變過。


    “帶走!”一名百夫長對身後的女兵們吩咐道。


    這麼多人裡,倒不至於真的連一個會天竺語的人都沒有。畢竟待會兒她們還要跟寺廟中的那些聖女們交流呢。


    除了阿米爾這個帶路人之外,還有幾名翻譯官在,她們都聽得懂這些人在說什麼。


    不過,她們並不想理會這些醜態畢現的婆羅門長老們,所以,她們全部裝作聽不懂這些長老們的話。很快,這些長老們就跟其他罪犯一樣,被女兵們綁住手腳,像拖死豬一樣地拖了出去。


    寺廟中,只剩下了女兵們和聖女們。就連寺廟中那些年輕的僧人,都被帶走了。接下來,女兵們要對這些人一個一個進行排查,凡是強迫過聖女們的,都會得到他們應有的下場。唯有從頭到尾沒做過混事的人,才會被無罪釋放。


    不過,女兵們對此不抱什麼希望。


    寺廟的大環境在這裡擺著,指望這些僧人們出淤泥而不染?這基本不可能。


    即使有極少數這樣的人,這種人也肯定會被同僚們排擠,正常人在這汙濁的地方根本混不下去。


    那些僧侶們被帶走的時候,女兵們已經幾乎在心中給他們定了罪。


    而現在,是時候面對這群受害者了。


    女兵們看著眼前這些面上帶著驚懼之色的聖女們,把空間讓給了阿米爾和翻譯們。


    打人她們在行,跟人交流溝通,就不是她們擅長的事了。


    阿米爾不是第一次來到這座寺廟中,她上前與聖女們交談了幾句。很快,聖女們就知道,她是為了給塔布治病而來,她們頓時鬆了口氣。


    其中一個人小心翼翼地問道:“這些人……應該不會把我們也抓走吧?”


    她一邊說著這話,一邊拿眼睛偷偷打量著一旁的女兵。那名女兵衝著她笑了一下,她很快就像受驚似的縮在了一旁。


    等她鼓起勇氣來,她又偷偷看了那名女兵一眼。她發現,這些異鄉人……似乎沒她想象中那麼可怕。


    這些人剛剛將寺廟中的長老、僧侶們統統抓走了啊!為什麼她會覺得這些人不可怕呢?


    “當然不會。”阿米爾對這人說道:“從今往後,咱們這裡就是大唐下轄的地區了。大唐會在咱們這裡設立天竺都護府。咱們不再是天竺國人,而是,唐人。”


    “唐人?”聖女們有些困惑地看著阿米爾。


    天竺地區已經分裂了一兩百年了,此時,她們雖然知道自己出生於天竺,生長於天竺,但她們並沒有“家國”的概念。


    她們皺著眉頭想了想,問阿米爾:“這次,跟之前波斯和吐蕃的人過來時一樣嗎?”


    聖女中年紀輕的人,只經歷過被吐蕃人管著的日子。年紀大些的人,則經歷過波斯人入侵恆河平原的歲月。


    那兩次經歷,對她們來說可不是什麼美好的回憶。


    波斯人來她們這裡,是為了掠奪資源,吐蕃人攻過來之後,也沒有好好管過她們,反而把她們這裡攪合得一團糟。


    這次的大唐……在天竺地區口碑兩極分化。


    追捧大唐的人恨不得把大唐說成他們的救世主,厭惡大唐的人恨不得把大唐踩到泥地裡去。


    聖女們平日裡在寺廟中生活,耳邊的聲音多是詆譭大唐的。對於這個明明已經兵臨城下,卻又似乎離她們非常遙遠的國家,聖女們瞭解得不多。她們只知道,唐軍一過來,就對一些違反律法的人開了刀……在唐軍面前,婆羅門和剎帝利並沒有因為出生而高人一等。


    這也讓一些聖女對唐軍心存好感。不過,在沒有摸清唐軍的底細之前,她們依舊對唐軍存著敬畏之心。


    她們只盼著唐軍待她們能夠和善一些,不要折磨她們。


    “當然不一樣。大唐是被神明所庇佑的國家,大唐的儲君仁慈而又睿智。他們跟吐蕃和波斯怎麼能一樣呢?”


    阿米爾一說到大唐,就神采奕奕,恨不得立刻讓所有人都知道大唐有多好。


    “大唐的儲君是神明的使者,她是神明派來解救我們的!在她的帶領下,我們一定能夠活得比任何時候都幸福!”


    阿米爾的一番真情流露,讓聖女們面面相覷。


    她們已經在地獄中生活了太久了,即使阿米爾再怎麼推崇大唐太女,她們也沒法感同身受。


    她們甚至沒法想象,“神明”究竟該是什麼樣的。畢竟那群蹂躪、奴役她們的人,平時就經常把“神明”掛在嘴邊。那群人,披上僧袍,看起來像是神明的使者,一旦他們褪去僧袍,又會成為野獸……


    “我知道你們現在沒有辦法相信我的話。等時間長一些,你們就會明白太女殿下的偉大。”


    阿米爾說完這番話,腦袋開始朝著之前塔布養病的那處地方轉。


    “快帶我去見見塔布吧,我為塔布找來了最好的大夫,說不定章大夫能夠治好塔布的病。”


    “塔布她……”有人遲疑著開口說:“長老們回來之前,她發起了高燒,長老的弟子們怕她死在寺廟中,就把她給挪出去了。”


    說完這番話,幾個與塔布關係不錯的聖女,面上露出悲慼之色。


    顯然,她們認為,在這種情況下被丟出寺廟的塔布,只怕凶多吉少了。


    阿米爾聽了這話,像是被人兜頭潑了一盆冷水:“怎麼會……這樣呢?怎麼會……這樣呢……”


    她早上過來的時候,塔布的情況看起來雖然很不好,但也不至於立刻出事。怎麼只過了大半天功夫,一切就都變了呢?


    “他們把塔布丟到哪裡去了?快,帶我去看看!”阿米爾抓著一名聖女的手,語氣急促地說道:“我們快點過去,說不定還來得及!”


    聖女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後,還是一名年紀大的退役聖女說道:“我看到他們扛著塔布往後門的方向去了,你們跟我來吧。”


    寺廟的前方車水馬龍,後方卻冷冷清清。越往前走,便越荒涼。


    “距離寺廟不遠處,有一處墳地,塔布多半是被丟在那兒了。”


    禿鷹在半空中盤旋,發出不詳的聲音。天色已經漸漸變黑,這聲音令人毛骨悚然。


    一些膽子小的人,不由捉住了身旁同伴的手。


    當阿米爾她們趕到的時候,她們不由屏住了呼吸。只見一名衣不蔽體的女子,此時正如同一灘爛泥一般,癱倒在地上。長髮凌亂地散落在她的面前,遮住了她的面容。


    阿米爾趕忙小跑幾步上前,顫抖著手,將她面前的頭髮撥了開來。


    這人果然是塔布,不過,此時的塔布面色發青,已經沒了生命的跡象。


    在這裡,塔布顯然遭遇過非人的虐待,她身上的布條,幾乎已經不能算是衣服了。她的身上,佈滿了大大小小的傷痕。


    阿米爾看著眼前的塔布,只覺得一切都是那麼的不真實。


    怎麼會這樣呢?


    明明,只差一步,她就可以將童年的玩伴救出來了,塔布怎麼就不等等她呢?


    她白日來看塔布的時候,塔布雖然昏迷不醒,但明明還沒有生命危險。怎麼轉眼間,塔布就變成了一具冰冷冷的屍體了呢?


    阿米爾呆愣了片刻,忽然將自己的臉埋入了手掌心中,失聲痛哭。


    她還沒來得及告訴塔布,她來救她了啊!


    她跟塔布的最後一次對話,還是在六年前,她沒有出嫁的時候。


    她還沒來得及跟塔布交流這些年來的生活經歷,她還沒來得及告訴塔布,即使嫁了人,也未必有什麼好日子過。將命運寄託在其他人的身上,終是不可靠的。


    她更沒來得及告訴塔布,往後,她們可以靠自己,她們不必再過這樣豬狗不如的日子了!


    塔布就這樣靜靜地躺在那裡,她的生命,興許停止於一個時辰前,興許停止於兩個時辰前。但對於阿米爾而言,記憶中真實而又鮮活的塔布,卻永遠地停留在了六年前。


    阿米爾再也沒有機會看到塔布醒過來,讓她見識到她這些年的變化了!


    此時,阿米爾不知道該怪誰。女兵們在完成了巡邏任務之後,立刻就趕回來幫她了,她們已經盡力了。


    如果當時,她少一些顧慮,直接帶著章大夫闖寺廟,會不會,那時候還來得及?


    但是,章大夫對她那麼好,她怎麼能在守衛隊不足的情況下,把章大夫拖入險境?


    阿米爾想了許久,最終的答案是,無解。


    這是她在決心幫助身邊的同胞之後,第一次感覺到自己的無能為力。


    阿米爾的哭聲,很快能就感染了身邊的人。


    儘管女兵們是第一次見到塔布,但塔布的死狀太過悽慘,她們沒法不為之動容。


    同時,女兵們也在為阿米爾感到難過。


    阿米爾那麼努力地想要把塔布從這個泥潭中拉出來,可塔布終究還是倒在了黎明前夕。


    周圍的聖女們,也紛紛低下了頭,開始用她們的哭聲為同伴送葬。


    這些年,她們送走了很多同伴,塔布不是第一個,但她們由衷地希望,塔布是最後一個遭逢不幸的同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