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劍來-第一千二百零七章 小花簪,靜默文學
天蠶土豆 作品

第一千二百零七章 小花簪

    一座外城的老鶯湖私家園林,今天可謂魚龍混雜。

    一個頭戴碧玉冠的黃衣少年故作驚訝神色,哇了一聲,用浩然雅言讚歎道:“真是美人出浴。哦,看錯了,是個帶把的。”

    魏浹跟落湯雞似的被大把事從水中撈出,不提家世,他就只是個在凡俗當中可算身強體健的年輕人,既吃不了習武的苦頭,也沒有修煉仙法的福分。幸好不是大冬天,要不然只會更遭罪。魏浹擺擺手,既不要老者攙扶,也不去換一身乾淨衣衫,對方出手,還算講了點分寸,只是腹部傳來一陣陣絞痛,翻江倒海一般,不過魏浹還能咬咬牙扛住。

    魏浹死死盯住黃衣少年身邊一個魁梧漢子,挎一把碧綠鞘長刀,此人就是突然動手的王八蛋。

    對方只是斜睨魏浹,魁梧漢子勾了勾嘴角,“怎麼,你們大驪京城的凡夫俗子,僅憑眼神便能殺人嗎?”

    魏浹怒極反笑。

    黃衣少年根本不將魏浹放在眼裡,趁著魏大公子當那野鳧的空當,他折了幾支柳條編織成圓環,晃動手指,輕輕轉圈起來,笑呵呵問道:“你們這邊,除了這位魏大公子,有沒有會說浩然大雅言的?我們可不會講大驪官話,也怕魏大公子胡編亂造潑髒水。大夥兒都別藏了,想看熱鬧,就只管出了屋子,膽子只要夠大,別說去水榭待著,沿著湖邊柳蔭路,只管來這邊湊近了瞧瞧。”

    四周寂然。

    黃衣少年撇撇嘴,不是都說大驪王朝民風彪悍,極其崇武嗎?

    站在對面湖邊柳蔭中的一位古貌道人,向黃衣少年這邊投來視線。

    魁梧漢子聚音成線提醒道:“殿下,這道人至少是位玉璞境。”

    黃衣少年微微皺眉,“寶瓶洲的上五境修士,攏共就那麼些,莫非是靈飛宮的道士?這倒是有些麻煩。”

    寶瓶洲南方舊白霜王朝境內,有座靈飛宮,天君曹溶如今是飛昇境了,關鍵曹溶好像還是白玉京那位陸掌教的嫡傳弟子。

    黃衣少年笑問道:“高弒,先別管那老道人的道統根腳,你若是跟他捉對廝殺,勝算有多少?”

    名為高弒的魁梧漢子,以掌心抵住刀柄,五指張開,輕輕擰轉手腕,冷笑道:“如果道士不是仙人,那麼分不分得出生死,就得看老道的遁法如何了。”

    道號焠掌的李拔,並不在意那個少年,甚至都對那位身為武學宗師的挎刀男子不上心,他最在意的,是個雙目無神的女子。

    她站在隊伍最後邊,卻依舊引人矚目,只因為她生得有些異相,身材高大,盤靈蛇髻,宮妝大袖。

    雙袖垂落過膝,是一種鬆鬆垮垮的站姿。

    這女子臉色異常雪白。若是說句難聽的,她這張臉龐,與那吊死鬼差不多。如果不談近乎病態的肌膚,她卻是個容貌出彩的。

    李拔雖然臉色如常,心中也是吃驚不小,如果真是她的話?她怎麼可能會出山?

    至於那個挎刀漢子的山巔境,李拔還談不上如何忌憚,只說同為主人扈從的溪蠻,他就經常找人用術法砸他,黃幔不愛搭理溪蠻,宮豔更不樂意,溪蠻就只好找李拔,所以對付九境武夫,李拔自認還是有些心得的。

    真正讓李拔駐足停步的,還是那女子,他始終想不明白,她為何肯現身。

    如今李拔最受詬病的,便是他跟完顏老景是好友。以至於既是國師又是青章道院的創建者,李拔依舊不得不卸任國師,黯然離開家鄉,正因為李拔與紅塵俗世牽涉過深,他才知道什麼叫真正的眾口鑠金,積羽沉舟。由不得李拔不離開金甲洲,選來選去,最終選擇投奔東海水府,李拔剛好精通一門上古道家秘傳的扶龍術。

    正因為如此,李拔能夠看出那黃衣少年是個皇室子弟,身上龍氣不薄,即便有高人以秘術掩藏了氣象,依舊難以完全遮蔽。

    她總不至於是奔著自己這撥人來的吧?

    先前跟劉羨陽、顧璨打過照面的一對先生學生,號愚廬先生的洪崇本,是上柱國袁氏卻叫許謐的“少年”,他們剛好也在這邊,一聽到了外邊的動靜,許謐就立即走出屋子來到水榭“觀景”,眉眼陰柔的許謐,作少年裝束,騙不過顧璨和劉羨陽,騙一騙京師少女卻是綽綽有餘。

    洪崇本坐在鵝頸靠椅上,許謐望向乙字號院子那邊,冷笑道:“這少年說話陰陽怪氣的,真是面目可憎,不知道從哪來的過江龍,竟然敢來我們大驪京城擺闊。”

    她跟著先生在山中治學修行有些年月了,自然聽得懂大雅言。

    袁崇本提醒道:“用心聲言語。”

    不遠處,園子沒有專門構造水榭,有處相對簡陋的觀景臺,一位極美豔的婦人,她手持紈扇,趴在欄杆上,輕輕扇風。

    宮豔看了眼許謐,朝那少女嫵媚一笑。許謐微微臉紅,自己竟然被調戲啦?

    許謐收了收心神,以心聲說道:“先生,猜得出那撥人的真實身份嗎?”

    袁崇本是大驪王朝治邊疆學的開山之人,浸淫將近百年,自然有其眼力,說道:“看裝束,沒什麼線索,不過聽他們說話,略帶古西羌音,再加上那少年膽子這麼大,而且他身邊一撥扈從,官氣,沙場氣,仙氣皆有,我猜極有可能是大綬王朝的皇室宗親子弟了。”

    許謐問道:“是中土神洲大綬殷氏子弟?”

    袁崇本點點頭,“只要別往皇城那邊鬧事,這少年就可以算是條過江龍了。”

    許謐心中疑惑,大綬王朝來我們這邊做什麼。袁崇本笑道:“你且算算看,推演一番,就當是今天的課業好了。”

    許謐縮手在袖,笑道:“好!第一算,我先算算看意遲巷魏浹會不會惱羞成怒,跟他們大打出手。”

    洪崇本突然一拍掌,“好傢伙,那書生竟是劉羨陽。”

    老人繼而又是恍然大悟,快意而笑。之前還納悶,他怎麼會認得繡虎。原來他的朋友,不是崔瀺,而是當今國師,陳平安。

    洪崇本起身去屋內拎了一壺酒、拿了只酒杯過來,坐在水榭中自飲自酌。許謐神色專注,正在心中演算,袖中掐指不停,作那先生私下傳授的“籠中對”。

    洪崇本點點頭,這個弟子,可造之材。

    韓禕沒有去屋外水榭,只是跟韋胖子並肩走到屋子窗戶那邊。

    喝酒喝得滿臉漲紅的韋赹抹了把嘴角的油漬,低聲說道:“魏浹今兒算是丟盡面子了。”

    韓禕眯起眼,迅速將那撥人的容貌、裝束細節都給掃了一遍,閉上眼睛,默默記在心中,睜眼後就要轉身。

    挎刀男子瞬間望向這邊,韋赹下意識就背脊發涼,汗毛倒豎,立即後退幾步。

    韓禕依舊紋絲不動。

    身量雄偉的挎刀男子笑了笑,似乎小有意外,只是迅速確定了韓禕並非武道中人或是修士之後,立即就收回視線。

    被嚇了一跳的韋赹抬起胳膊,擼起袖子,訝異道:“高手,絕對是高手,他孃的汗毛真豎起來了!”

    韓禕坐回原位,夾了一筷子魚肉,細細嚼著。韋赹不敢再看那邊的景象,一路小跑回座位,喝了一杯酒,“壓壓驚。”

    韋赹突然放下酒杯,“韓六兒,那少年嘰裡咕嚕的說了啥?”

    韓禕只是說道:“浩然雅言。”

    韋赹一下子就跳起身,罵罵咧咧起來,重新走向窗口那邊,“幹他孃的外鄉佬啊,這麼囂張嗎?”

    胖子也顧不得跟魏浹關係一般了,既然不是說北俱蘆洲的雅言,那就都是外人了!

    浩然九洲,只有三個洲,雅言即一洲通用的官話,中土神洲即是所謂的大雅言,北俱蘆洲修士出門也方便,官話統一,而寶瓶洲在大驪宋氏一洲即一國之後,大驪官話就自然而然成為了一洲雅言。其餘那幾個洲,各個王朝都有自己的官話。這對那些喜好外出遊歷的修士而言,一直是個不大不小的麻煩。

    韓禕在猶豫要不要給王湧金通風報信,他這個六品官,還是有些取巧的仙家手段,能夠讓不是修士的韓禕都可以做些仙家功夫。

    京師兩縣的長寧縣跟永泰縣,後者知縣是王湧金,跟韓禕年紀相仿,但是卻已經在知縣位置上幹滿了將近四年。

    而且雙方性格截然不同,除了職務讓他們必須頻繁往來之外,他們沒有任何私交可言。出身意遲巷的韓禕,務實幹練,在官場是出了名的老成持重。王湧金是市井底層出身,在將近四年光陰的京師知縣任上,做事卻是極為果決,得罪權貴極多,也說過很多公開放出的狠話。像韓禕最多就是跟韋胖子這樣的發小,加上心情好,才會先前在車廂裡邊,說句“讓誰知道是爺”的狠話。那個王湧金卻是個毫不手軟的狠人,京城官場關於他的“官箴”就有好些,比如“搗漿糊的各打五十大板?落我手裡,都打一百大板!”

    當然,這也跟永寧縣的“貴”,永泰縣的“富”,有著極大關係。

    不管怎麼說,永泰縣王湧金是天時地利人和都佔盡了,大驪王朝在崔國師手上,就開始有意提攜寒素出身的科舉正途和沙場軍功官員,王湧金是進士出身,官聲也好,在永泰縣這個位置上更是積攢了足夠多的聲望。

    一旦魏浹那邊跟他們私底下談攏,韓禕卻把王湧金喊過來了,那將會是一個極為尷尬甚至可以說是兇險的境地。

    想著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魏浹,忍氣吞聲了,結果作為父母官的知縣王湧金帶著衙役捕快衝進了老鶯湖,王湧金到底是管,還是不管?永泰縣衙門這邊要不要秉公行事,刨根問底?一旦追究起來,整個永泰縣會不會因此被吏部、刑部一併追責?即便不會,王湧金都會記恨他韓禕,魏浹就更不要說了,他大伯近些年是一門心思想要往上走的,一旦泡湯了,不光是魏浹,整個意遲巷魏氏都會記恨韓禕,以及韓家。

    提不提醒王湧金尚且如此猶豫,韓禕就不更敢隨便傳信給北衙洪霽了。

    洪霽身為從三品的巡城兵馬司統領,是真正的天子心腹,先前書簡湖劉老成鬧了那麼一出,結果外城又來一場風波?韓禕是隔壁縣的,洪霽卻要擔負起整座京師的治安巡防。洪霽既然被皇帝陛下極為信賴,那麼洪霽與國師府是不是就要注意保持距離了?

    韓禕突然把筷子放桌上重重一摔,罵了一句娘。

    若我們大驪王朝還是繡虎當國師,若不是今天日子極為特殊,老子還管這些個烏煙瘴氣狗屁倒灶的?!

    韓禕頹然背靠椅背,揉了揉太陽穴,他知道那個人,即便進了官場,定然不是俗手,可問題是他韓禕不敢賭啊,不敢意氣用事。

    韋赹哪裡知道韓六兒在這麼短的時間,腦子裡邊就已經轉了那麼多個彎。

    韓禕自己收拾好筷子,抬頭看了眼韋赹。

    韋赹毛骨悚然,只覺得韓六兒在這一瞬間極為陌生。

    韓禕扯了扯領口,神色有些疲憊,伸手點了點韋赹,“韋胖子,這頓飯,竟然還是‘我花’錢更多啊。”

    韋赹小心翼翼問道:“韓禕,是不是我給你惹大麻煩了?”

    韓禕笑著搖搖頭,給自己倒了一杯酒,“遠遠看個熱鬧而已,能惹什麼麻煩,喝酒。”

    內心卻是不停勸慰自己,不會有麻煩的,就魏浹的德行,只會打落牙齒和血吞,今天的事情絕不會洩露出去半點……希望吧。

    韋赹有些惶恐,因為他在韓禕身上看到了一種莫名其妙的……恐懼。

    韋赹雖然自己不混公門,但是耳濡目染,對官場人物的氣息實在是太熟悉了。

    魁梧漢子咦了一聲,密語說道:“殿下,手持紈扇的婦人,也是個玉璞。”

    “管她是玉璞還是仙人,只要不下場趟渾水,是飛昇又如何。”

    黃衣少年與扈從心聲一句,他見無人敢來拉偏架的樣子,便覺得有些無趣了,只好退而求其次,看那魏浹,開口問道:“公了還是私了,都隨你們,這就叫客隨主便。”

    少年開口說話,看似嗓音尋常,實則老鶯湖附近都能聽個真切。

    魏浹臉色陰沉道:“公了是怎麼個了法,私了又是怎麼個說法?”

    “公了還不簡單,你趕緊去衙門擊鼓鳴冤啊,求爺爺告奶奶,你是地頭蛇,總歸是有點門路的。讓衙役把我們抓起來吃牢飯。”

    黃衣少年說道:“私了嘛,說頭就多了,比如我賠你幾兩銀子,你去隨便找家估衣鋪可以買一堆衣服靴子了。”

    “或者劃出道來,你我各自調兵遣將,打擂臺,訂立生死狀都沒關係。”

    “又或者乾脆來一場雙方群毆,能喊來多少人,各憑本事,反正我這邊就這麼多人,你那邊隨便喊,一個時辰之內,多多益善。時間再久,真不行,我們還要去花神廟和琉璃廠那邊逛逛。誰站著誰是大爺,被打趴下的,也就不必起身了,一起磕頭幾個,就算一筆揭過了。”

    魏浹有苦自知,去衙署擊鼓鳴冤?那他魏浹明天就是整座京城的最大笑話了。問題還不止是這個,今天是新任國師的慶典,還沒到明天呢,外城的老鶯湖園子就鬧了個滿城風雨,魏浹都怕被回到意遲巷府邸就被爺爺直接拿柺棍打個半死,再拖去祠堂跪著!如今正值大驪察計,他大伯將來能不能列席御書房小朝會,在此一舉,只要這次察計順利,成功邁上一個臺階,得以從工部轉遷至禮部,再熬個五六年的資歷,就有些希望了。

    魏浹當然心知肚明,老鶯湖一帶的刑部、兵馬司暗哨,在今年年初就突然多了起來,當時他還納悶且心驚,自己被盯上了?等到後來有個小道消息傳出來,他才鬆了口氣。

    他為何當初沒有跟那個狗屁董半城繼續計較什麼?由著他另外買地創建仙家客棧?一個是有要好的朋友私底下告訴魏浹,董水井可能跟關翳然搭上線了。其實這就已經很棘手了。但是再一個,當時就差點讓魏浹嚇破膽了,朋友過了一段時日,又說董水井跟關翳然之所以可以走到一塊,可能,只是個可能,是“那個人”最早牽線搭橋的。

    黃衣少年說道:“呵,這就是大驪王朝的世家子弟?聽說魏大公子還是從意遲巷那邊出來的俊彥人物?”

    一位中年文士笑了笑,“一個家族內部尚且良莠不齊,更何況是意遲巷篪兒街這麼大的地方。話雖如此,這麼品資懸殊,還是超乎我的預期。以小見大,對大驪王朝當權者而言,好像需要注意了。”

    這位文士看向遠處,看架勢,莫非是這座園子的正主來了?只是瞧著除了其中一個武夫還湊合,其餘都不是什麼強橫之輩?

    原來終於出現了一支隊伍,大搖大擺沿著湖邊道路,走向乙字號院子這邊。

    黃連領頭,摔碎了那柄靈芝如意,沒關係,碎碎平安嘛。

    黃連嘖嘖稱奇,“魏浹這個狗東西,還算硬氣,刮目相看。也不曉得這傢伙啥時候學的大雅言。”

    他轉頭望向魯宥、柳䢦他們,笑道:“渠帥,沈幫主,我們當中,就你們倆是練家子,打不打得過?”

    柳䢦是一位剛剛破境的金身境武夫,苦笑搖頭道:“六爺,對方除了那個少年,幾乎全是硬點子。”

    大綬王朝,沈蒸這個土包子沒有聽說過,柳䢦卻是如雷貫耳,浩然天下十大王朝裡邊,只比大驪王朝低一個名次。

    如果最為消息靈通的六爺沒猜錯,果真是大綬殷氏的一位皇子殿下,跑來大驪京城,不管是湊巧參加慶典,還是遊山玩水,那麼這位少年皇子身邊的貼身扈從,實力如何,可想而知。

    唯一勉強能算是個好消息的,就是大綬殷氏皇帝,子嗣頗多。而且大綬王朝早就立了太子,年紀不小,所以絕對不可能是那黃衣少年。

    不像我們大驪皇帝陛下,暫時只有二子一女。不知為何,始終沒有立太子,不過這件事沒有引發任何朝野波瀾,畢竟皇帝陛下還很年輕。

    柳䢦這輩子遇到最為兇險的一件事情,就是前些年不清楚哪個挨千刀的,竟然說他跟某位大驪皇子是知己?知你媽的己!

    柳䢦甚至覺得貴如六爺,他再身份神秘,都未必能夠遠遠見過一眼大皇子。

    畢竟意遲巷和篪兒街的豪閥子弟,再權勢熏天,甚至任你是上柱國姓氏的出身,怎麼去見那位大皇子宋賡?只有曹耕心、袁正定和關翳然這樣的人物,靠本事掙了個顯赫官身,才有些機會?至於二皇子宋續,更是從不現身。

    黃連當然不會真的為難渠帥和沈幫主,習慣性又玩笑一句,“竇昱,武鬥是不濟事了,換你上?”

    竇昱說道:“文鬥,我還是擅長的,頗有幾分自信。問題是對方也不像是個只肯文斗的主兒,六爺,你想看我鼻青臉腫的樣子,你自己動手就好了。”

    黃連大笑不已,肆無忌憚。嘖嘖,大綬殷氏的少年皇子,必須會一會他。

    中年男人沉聲密語道:“六爺,點子扎手。”

    黃連嗤笑道:“褚蟠,說說看,怎麼個扎手?”

    褚蟠說道:“一不小心就要被扎心窩的那種。”

    黃連猶豫了一下,以心聲說道:“我哥這次出門,真沒有帶隨從?當真明裡暗裡都沒有?”

    褚蟠無奈道:“六爺,是誰吵著嚷著陪你清清爽爽吃頓飯的?再說了,你哥出趟門容易嗎?本來你們家裡就規矩重,除了我這麼個好像是絕頂高手的人物,約莫是真沒人暗中護著你哥了。”

    黃連神色晦暗道:“那你去陪我哥,這邊別管了。”

    黃連臉色劇變,驚覺道:“這會兒那間屋子裡就我哥一人?!”

    褚蟠反問道:“不然呢?”

    黃連臉色微白,“褚蟠你個王八蛋,你怎麼不早點提醒我,你留在那邊也好啊……”

    這位六爺竟是連耍威風都顧不上了,就要立即趕回去。

    褚蟠笑道:“行了,是你哥自己想要一個人待在那邊的,我們就別管了。”

    黃連驀的滿臉殺氣騰騰,“褚蟠,這不是能夠兒戲的事情!你趕緊回去,如果進不了門,守在廊道也好!”

    褚蟠稍稍心驚,哪怕跟在六爺身邊混吃混喝也好些年了,但是他偶爾流露出的這種氣息,還是讓人覺得彆扭。

    褚蟠只好苦澀道:“六爺,你自己說說看,我到底是聽你的,還是聽你哥的?你拿個主意!”

    黃連怒道:“這件事,你得聽我的!”

    褚蟠深呼吸一口氣,點點頭。

    黃連掉頭就走,眾人只好跟隨。

    柳䢦他們雖然不清楚六爺在跟自己扈從“聊”什麼,但是瞎子都看得出六爺的失態。

    莫非是六爺單獨聽到了那撥外地佬的“心聲提醒”,選擇知難而退了?

    黃衣少年依舊旋轉手指間的柳環,微笑道:“我叫殷邈,尚未有字。把你丟到老鶯湖裡邊的,叫高弒。”

    挎刀的魁梧漢子打了個哈欠,真是無聊。就因為這邊只是外城的緣故?

    等了片刻,黃衣少年看著魏浹的臉色,搖搖頭,“果然是意遲巷篪兒街裡邊的末等廢物,除了撈偏門真是幹啥啥不行啊。”

    殷邈喂了一聲,“魏大公子,別發呆啊,聽不懂人話啊?”

    魏浹將嗓音壓倒極低極低,苦笑道:“貴客,你們不該隨便編排陳……編排他的,有些話,說得實在是難聽了些。”

    殷邈疑惑道:“哪裡難聽了?勞煩魏公子幫我解惑,若是你說的在理,我與你誠懇道歉都可以。”

    魏浹悶不做聲,心中煩躁至極。狗日的,真是黃泥巴糊了一褲襠,不是屎也是屎了。

    魏浹以眼角餘光看了眼附近,一個瑟瑟發抖的清秀少女,梨花帶雨,臉頰紅腫,抿著嘴唇。真是個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