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Chapter55
她很快將自己的注意力轉移, 例如,轉移到他的穿著上。葉芸發現他這件西裝選用的是羊絨的面料,羊絨成本高, 面料纖維柔軟, 對褶皺極度敏感,目前來說用羊絨做西服的人不多。出於職業習慣,她搭在他身側的拇指輕輕划動,感受著面料的工藝。
白聞賦垂下眸來, 漆黑有力的瞳孔裡蕩過一絲難以察覺的迷離之色:“你同其他男人跳舞手也這麼不老實?”
葉芸揚起脖
頸:“有什麼問題嗎?”
他居高臨下盯著她,目光落在她脖子那截雪白的肌膚上,甚至可以看見她清晰的血管, 感受到她跳動的脈搏, 鮮活、真實、令人血脈僨張。
他流暢的唇線輕輕一抿:“不知道的,以為你在暗示什麼?”
“暗示什麼?”她烏亮的雙眼流轉之間, 是動人的姿色。
馨人溫軟的香氣縈繞而來,彷彿她真的在暗示什麼。
然而僅僅剎那之間, 她的神色便淡了下去:“我做人是有原則的,不會對有婦之夫做什麼不該有的暗示。”
白聞賦忽然笑了,笑得莫名。他的笑容太具感染力,尖銳的嘴角稍一上提, 笑容便讓人輕易沉溺其中。
葉芸的心懸了起來:“你笑什麼?”
“你的原則又不是沒被打破過。”他眼裡攪動著醉人的光澤,刺進她的心底。
葉芸的臉色登時沉了下去, 就像是個力求上進的好學生, 被壞學生帶壞過一次, 好不容易改邪歸正, 他還戳著她的痛處,一而再地提醒她, 她曾經也跟著他離經叛道過。
不過很快,葉芸的神色便恢復如常:“過去小不懂事,現在不可能再做荒唐事,白老闆要是顧及太太的名聲,還是自重吧。”
她又一次將話題往上面引,然而白聞賦仿若洞悉了她的意圖,偏偏隻字未提,笑而不語。
曲子到了最後的高潮部分,葉芸舞動之間連貫的步伐充滿韻律,完美的華麗轉身,她已不需要他再攙扶也能站得穩妥。再面對他時,她不著痕跡地跟他拉開了距離,靈活的身姿像個不可控的鳥兒,隨時會從他掌心溜走。
他耷拉著眼瞼看著她:“舞技大有長進,經常跟人跳舞?”
葉芸剋制著起伏的情緒,回道:“是啊,多跟不同的人練一練,才能找到感覺。”
她不該同他說這些氣話,她沒有資格責怪他開始新的生活,可是當他這麼問的時候,她還是控制不住說出這些話來。
一曲畢,她無視他眼底的鋒芒,垂下眸來,客氣地同他說:“謝謝白老闆關照,後會有期。”
步子調轉,她剛準備離場,腰間的手徒然一緊,強健的手臂穿過她整個腰,將她箍到身前。
“我說結束了嗎?”他的聲音從頭頂傳來,眼裡壓抑著排山倒海之勢,似洪流湍急,陰雲驟起。
葉芸的身子幾乎貼上他的胸膛,心跳失控地墜入懸崖,低呼道:“白聞賦!”
他還是第一次聽見到她鬧脾氣地喊他全名,嘴角輕扯。
場邊上開始騷動起來,一首曲子已經結束了,這兩人不僅沒離場,怎麼好像還難捨難分了?
周澤陽和小縛皺眉站起身,奈何在他們起身的同時,隔壁屏風門口站著的幾個男人便瞧了過來。兩撥人互相提防著,大有一觸即發之勢。
輕快的調子響起,白聞賦勒住葉芸的腰帶著她移動步伐,葉芸被動地跟上他,滿臉寫著不痛快。
忽然,他捏住她那枚戒圈,壓迫的眼神落了下來鎖住她的目光。
葉芸瞥了眼被他捏住的手,心裡頭閃過一絲侷促,隨後開門見山提醒道:“既然大家都有各自的生活,這樣影響不太好。”
無名指一陣吃痛,他的目光帶著勢不可擋的侵略性向她籠罩而來:“影響到你了?那正好。”葉芸嗅到了危險的信號:“你要幹嗎?”
白聞賦嘴角微斜,西裝革履下,是野性難馴的靈魂。
“你以為我想幹嗎?跟一個甩掉我的女人重修舊好?”
他眼神輕慢而冷諷,似刀子割破葉芸的偽裝,迫使她想逃離。他發現了她的意圖,腰間的手臂更加牢固。
“不是你讓我找其他女人,把你忘了嗎?你知道的,我向來都會依著你。”
他用最縱容的語氣說著最剖心挖骨的話,葉芸眼睫禁不住晃動,她不想聽這些,一個字也不想聽,她不需要知道他和別的女人怎麼樣,也不再想知道他後來的生活,她情願今天沒有遇見過他。
葉芸收回手,面色蒼冷地說:“那祝福白老闆。”
白聞賦不僅沒有放過她,眼裡的星火一觸即燃,燒向她:“跳舞哪有跳一半下場的,你就這麼喜歡有始無終?”
葉芸的思維像浸在冰與火的雙重考驗裡,一邊是理智的拉扯,另一邊是無盡的衝動,兩股浪潮不斷衝擊著她內心的堤壩。
她默了幾秒,抬起眸迎上他的目光:“跳舞是嗎?希望你跟得上。”
說完,她加快腳步,踩著心中的節奏,直接切換成快三步,白聞賦隨即跟著調整步伐。
這種舞步需要在快速旋轉中,逆時針方向運行,融入翻身、擺動、傾斜等技巧,特點是速度快,旋轉度大。
由於節奏變快,步子加大,他們的身影也開始整場飛舞,許多人陸續停下來驚奇地盯著他們。裙襬飛揚,交替環繞,她眸色疏淡,他眼底暗沉,無聲的較量跟隨著他們的腳步,愈演愈烈。
俞老闆站起身拍了下週澤陽:“這是在幹嗎?”
周澤陽迷惑地回:“跳舞吧。”
“我知道是跳舞,跳那麼快乾嗎?”
“這......誰知道。”
其餘人跟他們的反應差不多,不解歸不解,但並不妨礙大家看熱鬧。
葉芸本來以為白聞賦跳不來,她倒不是顧慮他的體力,只是這個步伐變換之快,對於他來說絕對是不小的考驗。讓她意外的是,這些技巧他都接住了,儘管他始終面色冷峻。
她充分相信,如果他的身體好好的,她或許根本不是他的對手,然而此時,她佔盡了優勢,卻感覺到了他右腿在吃力配合。
彷彿就在一瞬間,記憶的閘門被猛地推開。
那摞書向她砸來,他的右腿為她擋住了劫難,極力忍耐、步履艱難。
她失意落寞,他騎著車帶她跨越大半座城市,再撐著右腿的不適將她帶回家。
她絕望逃離,他跋山涉水去接她,哪怕腿疼得無法動彈。
回憶像一場突如其來的大雨,將葉芸澆醒,她停下腳步,鼻息微喘睖著眼睛,無數理不清的情緒匯聚在胸口,化為一句嗔怒:“你瘋了嗎,這樣跳?”
白聞賦緩緩低下頭,濃密的睫毛掩著眸底肆意的笑。
燈影朦朧,霓虹微漾,悄無聲息地劃破夜空,他的聲音在音符遊蕩間飄落而來。
“小芸。”
這一聲呼喚讓她心跳漏了半拍,她好似產生了一種錯覺,他們不曾分開過,他仍然像戀人一樣喚著她。
他和她拉開距離,聲音深沉且剋制:“少喝點。”
人聲鼎沸,華燈璀璨,葉芸緩緩轉過身時,仿若掉進了時間的漩渦裡。
周澤陽迎了上來,低聲問她:“有沒有事?”
葉芸無意識地搖了搖頭,走回屏風裡,心跳仍然在擺盪,因為一聲“小芸”,好像又被拽進了那些灰暗卻沉淪的日子裡,久久無法回過神來。
直到她坐下來才感覺到有哪裡不太對勁,再一摸無名指,原本套在手指上的戒圈不見了。
她根本沒有印象是什麼時候被拿走的,只有可能是他迷惑性地喊她“小芸”時,順勢摘掉了。葉芸臉色驟變,倏地站起身,把一旁的小縛嚇了一跳,忙問她:“葉老闆,怎麼了?”
葉芸沒回他,徑直往外走。周澤陽察覺到那位大人物來勢洶洶,在其用意不明的情況下,他有必要提醒葉芸:“別過去了。”
葉芸沒法如實告訴周澤陽發生了什麼事,只能沉默地走到隔壁。她還沒靠近屏風,便被那位長得五大三粗的男人攔住了。
“白老闆在跟人談事情,不便打擾。”
“我就跟他說句話。”
“有什麼話等白老闆談完了,我代為轉達。”
對方面無表情,態度強硬,堵在門口,讓她無法靠近半步。
葉芸唇際緊抿盯著他的身影,他偏偏吝嗇給她一個眼神。
須臾,葉芸提高音色,對著屏風裡喚道:“小縛。”
白聞賦神色稍頓,
坐在他周圍的人均露出驚色朝葉芸看去,卻見對面一位高個小夥子站起身走了過來。
葉芸扭轉脖頸,高跟鞋的聲音漸行漸遠,小縛大步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