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前塵
明堂殿下,陸欽蓋下玉璽,又抱起了楚洵,此刻,楚洵到了彌留之際,心中放不下的只有妻兒。抓著陸欽的手:“為兄的妻兒,就託付與你了。”這次,他沒有以臣自居。像是家長裡短的囑託。只有陸欽聽得心中天崩地裂。
陸欽的淚沒停過,嘶啞著聲音:“大哥,別走!說好的,我做君,你為臣,你為兄,我為弟,我坐明堂,你鎮四方。”楚洵彷彿用盡了畢生的力氣,道:“君王若舟,萬民如水,水能載舟亦能覆舟,欽弟,做個萬世明主,為兄先走一步了。”
他楚洵哪兒是隻會舞刀弄槍,不過是讓賢罷了,須知當年提筆一書《安天下》,引來多少文人折服,又得引得多少沙場老將的共鳴。多少人,因此生出豪情壯志,要拯救這爛透了的世界。
最後一口氣呼出,楚洵瞌上眼眸。嘴角的鮮血還有餘溫,他的身體亦是溫熱的。
時年陸欽二十八歲,楚洵三十三,明堂殿傳出震天的嘶吼,殿外,白雪掩了石階。那聲嘶吼,驚飛了皇宮飛簷搶原本停落的三兩隻烏鴉。
近侍跪倒一片。楚洵的妻兒開時,他已經走了,她紅著眼,淚水決了堤,卻悄無身息,連啜泣的聲音都不曾發出,兒子楚丞跪在父親身側,嗚咽著,肩膀一聳一聳的,他記著父親的話,“男兒有淚不輕彈。”可他忍不住。想放聲大哭,可明堂殿上,他不得不盡力忍著。
將軍府上下,掛起白綾。府前的松樹,被雪壓斷了一枝,那雪簌簌的往下落。
出殯這天,陸欽五年來,第一次罷了朝,右手臂上,栓著白布,五歲的小太子頭上,亦是栓著白綾,若非群臣勸諫,陸欽手臂上的孝,原也是要帶在頭上的。
早朝上吵的聒噪,一國之君,為臣子戴孝,古往今來聞所未聞,“聞所未聞,朕就開這先河。”多番爭論,雙方各讓一步,繫於右臂以示哀痛。
太子原應是扶棺的,因著太小,陸欽讓他戴著孝,皇后原先萬般不願,他說:“原先,今日,應是朕赴黃泉,如今只戴一抹白綾,如何就不行?”皇后聽此沒有再阻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