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何以甚 作品

第七十九章 自在(三)(第2頁)

  甚至於只開口說保一個葉青雨,沒底氣在景國大軍之前,保住整個凌霄閣。  她看了眼不言不語的姬景祿,彷彿明白了這裡是誰做主,又對荀九蒼強調:“葉青雨是我從小看著長大的,我一定要帶回去。”  你倒是帶啊!廢話什麼!  荀九蒼牙都要咬碎了,齒根磨了又磨,勉強矜持著。  白歌笑倒也早就領教過大國傲慢,見荀九蒼不說話,心中雖有不滿,卻不表現出來,只繼續加碼:“我在來的路上,聽說雲上商路的諸國已經聚集到一起,說什麼要去天京城瞭解情況,看看雲國到底是怎麼了,為何突然被景國鎖境,通訊中斷……”  她看著荀九蒼:“荀帥若就此沒有一個合理解釋,恐招致天下不安。”  所謂“雲上商路”,即是雲國這麼多年來,貫通南北,勾連東西,一條條趟出來的成熟商路。早就形成了完整的商業循環。  商路上經歷的各個國家,每年都要在這條商路上獲取大量的利潤!  參與這條商路建設的,大多都是一些資源貧瘠的小國家,諸如沃國、季國、曲國、容國、喬國、宣國之類,最強的無非是宋國和雍國,但互通有無,與時俱進,也算是在鋼鐵叢林般的開脈丹體系下,一點難得的喘息空間。  景國當然知曉這些,但並不很在意,因為開脈丹才是核心資源。除此之外的財富,都稱得上是無根浮萍。  說白了,一群待宰的年豬。  今日斬禍軍這麼快就兵圍雲國,除了打擊平等國,彰顯中央威嚴,又何嘗不是順手來拿收成呢?  凌霄閣主加入平等國,等於是把雲國這塊肥肉送到嘴邊,景國沒有不吃幹抹淨的道理,只是被姜望過於激烈地阻止了。  但此刻,這些個土雞瓦狗,什麼“雲上商路”,竟也敢過問雲國之事嗎?  個個都把自己當姜望了?  蕞爾小邦!  但這些弱小國家加在一起的聲音,尤其是通過白歌笑來傳達……荀九蒼也不能真個當做沒聽見。  中央帝國受朝萬國,受萬邦景仰,並不全是依靠刀劍,從來威福並用。若招致天下離心,道門影響力急劇衰退,今天就算把他換成南天師,把姜望壓在這裡打,也沒有任何意義。  荀九蒼張了張嘴,就要把葉凌霄是平等國護道人的證據拿出來,讓白歌笑看看什麼叫“師出有名”!  姬景祿就在這時候,咳了一聲。  “咳!”他再次走到前面來,行走在姜望所帶來的恐怖壓力中:“景國河官為平等國所刺,荀帥護國有責,率兵巡河――不意在雲國這裡,與姜君鬧出了誤會!”  荀九蒼真是越來越越煩這個晉王孫。  該說話的時候在那裡裝啞巴,該繼續裝啞巴的時候,又開口說話。  現在說兵巡,說巡河,早幹嘛去了!你先前弄個演練的破臺階,誰好意思下?  他眉頭一抖:“玳山王――”  “撤軍吧,荀帥!”姬景祿這次毫不客氣地打斷了他。  荀九蒼提著大槍的手一抖,當即就要翻臉。  “這是文相的意思!”姬景祿道!  荀九蒼愣了一愣。  景國並沒有姓文的丞相,丞相也沒有文武之分,通常說“文相”,說的是閭丘文月!  但閭丘文月已經失職下野,你玳山王又如何一口一個文相?  除非……  他不由得看向那個沉默站在白歌笑身後的、名叫葉青雨的女子,其人驟逢驚變而不見驚,點點金光繞雲氣,飄渺不似在人間。  他一瞬間想明白了一切,面容變得異常的嚴肅!  事情比他想象的更嚴重,也更酷烈。  彌平內部裂隙已是不可能的事情,帝室絕不會再像從前一樣妥協,這是一場必須有一方死亡的戰爭!  “您來得太急,我趕得也匆忙!”姬景祿取出一枚圓珠,其中紅芒高速閃爍,顯出某種急切:“這時才與文相建立通訊,您要跟她聊聊麼?”  “不必了!”荀九蒼轉過身去:“收兵!”  一時偃旗鳴金,兵煞回湧。  蔽日之烏雲,逐漸退遠。  那些個驕兵悍將,雖不乏決死的意志,又如何不是鬆了一口氣!  死在與異族爭殺的戰場,和死在人族英雄劍下,是兩種截然不同的事情。  “請荀帥就近移駐觀河臺!”姬景祿握住那枚通訊寶珠,強調道:“這也是文相的意思。”  “……知道。”荀九蒼的聲音

響在雲層裡。
  真有幾分遲暮的衰意!  而那懸於天京的永恒大日,也像是被烏雲載走,漸遠而漸黯了。  姬景祿並沒有第一時間離開,而是看向姜望,極認真地行了一禮:“荀帥性急如烈火,又在焦頭爛額的時候,並非有意針對姜君……國人失禮而至誤會如此,希望姜君能夠諒解。”  “既然是誤會,說清楚了就沒關係――”姜望平靜地看著他:“下次不會再誤會吧?”  “定然不會!”姬景祿做出承諾。  姜望緩緩把劍收入鞘中,說道:“那就不送了。”  姬景祿又特意對葉青雨點點頭,對白歌笑拱了拱手,這才拔身而起,穿向遠空。  ……  荀九蒼馭軍如烏雲滾滾,飛往觀河臺,恰見得有兩個人影迎面而來。  “塗惟儉!”荀九蒼從煞雲中顯出面容,直視著代表宋國的這兩個人,尤其看著塗惟儉手中的符節,目無情緒:“你不是要告訴我,你也打算去雲國吧?這裡的事情,你們宋國也想管一管?”  塗惟儉即是一驚!  他的確是得到景國兵圍雲國的消息,所以帶著辰巳午前來,想看看到底是什麼情況,能不能勸和幾句。不僅僅因為宋國是雲上商路的重要一環,也因為他和葉凌霄有一份交情在!  但他這邊還沒趕到呢,怎麼斬禍軍這就離開了?  都說斬禍軍行軍極快,效率極高,也不至於快到這種程度吧?  但見得荀九蒼的臉色,他多少也能想到點什麼。  看來那位鎮河真君,並沒有給景國人面子。  “雲國發生什麼事情了嗎?”他非常自然地把符節收了起來,一臉驚訝:“我跟巳午出來郊遊,不意與荀帥偶逢!”  “你們也郊遊!”荀九蒼聽到郊遊就來氣:“這是你們郊遊的地方嗎?!”  塗惟儉半句廢話都沒有:“我們這就走。”  旁邊的辰巳午倒是扶了扶冠,昂起頭來。  塗惟儉拽了他一把,將他拽離了。  天下大爭,列國傾軋,豈有年少自在之心!  辰巳午不服不忿,只有一字曰之“忍”!  荀九蒼深深地看了這兩道背影一眼,倒不說別的話,只一卷兵煞,頃刻落在了觀河臺。  轟!  姬景祿的身形,幾乎是緊跟著便轟落!  他在漫天煙塵中起身,靜等著荀九蒼迅速排兵佈陣,接管觀河臺防務,調整好相應的陣型――斬禍軍雖然跑了一趟雲國,徒勞無功,又耗費兵煞趕來這裡,但結合觀河臺上的相應大陣,仍有一戰之力。  默契的確在他們中間存在,荀九蒼也在等待,有可能會發生的戰爭。  但在當前形勢下,僅僅是默契,已經不足夠了。  姬景祿注視著眼前的老將,直到他看向這邊,才開口道:“敢問荀帥,有關於葉凌霄是平等國護道人的證據,您是怎麼得來的?”  他不關心證據是什麼,只關心是誰將那證據遞給荀九蒼。因為他比荀九蒼更早知道葉凌霄即是錢醜!  當然,無論那證據是什麼,也不該拿出來給白歌笑看。  有些事情,外人不該知曉。  白歌笑這等和葉凌霄交好,熟知當年內情的人,尤其不能。  殷孝恆為平等國所弒,這是毫無疑義,絕不可推翻的事實!  荀九蒼自然知曉這個問題的分量,面容沉肅:“有人呈在本帥軍案前。”  “誰呈在您案前?”姬景祿追問。  “你在懷疑老夫?”荀九蒼勃然大怒:“懷疑什麼!?”  姬景祿只是靜靜地看著他,等他憤怒的情緒過去了,才繼續問:“誰呈在您案前?”  荀九蒼硬梆梆地吐出一個名字:“江仲均!”  姬景祿倒吸一口涼氣。  難怪荀九蒼收到情報就不假思索地行動。  江仲均是神策軍正將!  當前局勢下,神策軍的主力都在和國。但還有預備部隊留在天京,江仲均就是其中一個重要的留守將領。  冼南魁一旦出事,江仲均很有可能上位。  而神策軍可是帝室直轄的八甲軍隊!  就連神策軍……一真道在神策軍內部都把持了這麼重要的一個位置,簡直觸目驚心!  再加上殷孝恆曾掌的誅魔,匡命所掌的蕩邪……這道國究竟是姓“姬”,還是姓“一真”?  無怪乎天子一定要剜瘡放血,真正開始剜瘡,才知道這爛瘡已經發展到這種程度,已經威脅到了中央帝國的國祚!  不敢想象若是一真道先動手,今日又會是何等局面。

p>  姬景祿深深地看著荀九蒼,荀九蒼不發一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