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何以甚 作品

第一百零三章 長河清波曾照影(第2頁)

  “冠冕堂皇的話,誰不會說?且看做到了什麼!”莊高羨哈哈一笑:“朕承先祖之業,秉萬乘之志。自得大位以來,夙興夜寐,善政愛民,已將莊國推至前所未有的高度,還將繼續前行。為大莊之偉業,朕何所惜!”

  “你無所惜者,盡是他人。你所惜者,皆為自身。”韓煦搖搖頭:“莊高羨,不要把自己騙到了。”

  “行了,回去舔舐傷口吧,敗家之犬!”莊高羨一拂袖,狂風怒卷,蒼雲九擊,狂暴的道術力量迫得雍國一眾人等一退再退。這才冷道:“朕要去參與太虛會盟,就不陪你在這裡打嘴仗了!”

  韓煦的臉色難堪至極,但沒有回應。

  輸掉了太虛會盟的參與機會是事實,他沒什麼可辯駁的。

  莊高羨走了兩步,忽又回身:“對了。有一個問題朕想問你很久了,但一直沒找到合適的機會。或許你現在有答桉——”

  他看著韓煦:“做墨家的孫子和做韓殷的兒子,究竟有什麼不同?!”

  說罷,也不等韓煦回答,他便哈哈大笑,揚長而去。

  他在踐踏韓煦的帝王尊嚴!

  他在侮辱韓煦的國君榮譽!

  今日無論韓煦如何回應,在雍國這些個公侯伯爵面前,雍天子的臉都是丟定了的。主辱臣未死,雍國君臣之間,必然產生罅隙。

  在之後的全方位戰爭中,今日之罅隙,將被他撕裂開來,成為恐怖的決堤之口。

  這一戰的意義,影響深遠!

  絕不只是兩個當世真人拼殺一場,驗證了彼此的實力。

  他們背後牽動的,是整個西境的局勢。是莊雍對局的大勢變幻。

  而韓煦,沒有作聲。

  他只是憤恨地看著,看著莊高羨的背影瀟灑遠去。

  直到莊高羨的身影再也看不到,氣息也再不能被捕捉。

  在壓抑的靜默之中,韓煦深呼一口氣,那混雜了憤恨恥辱的難堪表情,也隨著這口濁氣呼出去了。

  這是多麼完美的一戰!

  他和莊高羨都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結果。

  至於結果是不是真的如人所願……且往後看!

  英國公北宮玉默默解下外衣,為雍天子披上,遮蔽尊體。

  莊高羨的放肆羞辱,不可能完全沒有影響。

  在場這些勳貴重臣,只是提前得到消息,來國境外迎接天子,並不知道天子為何在參與太虛會盟的路上,與那莊高羨拔劍私鬥。而且還輸得很慘,輸掉了會盟資格……

  眾人都有些沉悶地往雍土回撤。年紀最輕的武功侯薛明義,在這時候忽地開口道:“陛下,恕臣有罪!”

  “你有什麼想說的,便直說吧!”韓煦索性落在地上,緩步而行。

  一行人紛紛落地。

  雍國的君臣,便這樣以步當車,走在雍國境外的荒野中。

  薛明義道:“既是在境外,又無外人,臣就直抒胸臆了!以臣思之,那莊高羨說的,並非全無道理。咱們得了墨家的支持,得以發展國力,俱興百業。可長此以往,墨家尾大不掉。雍國竟是誰之雍國?銅臭真君,萬物可賈,臣不忍……天子作價!”

  公侯俱都沉默。

 

  韓煦雖然身受重傷,氣息不穩,步履間仍有威儀。走了一陣後,才道:“薛明義,朕忽然想到,你與前齊國武安侯,爵名只差一字。”

  薛明義以為天子是要借這絕世天驕之名敲打自己,愣了愣,嘆了一聲:“我遠不如他。”

  “不,不是你不如他。”韓煦道:“你薛明義七歲學武,十三名傳一縣,十五縱橫一府,十七舉國聲聞,弱冠之年爭殺巨梟,而立之年在戰場上證明自己,乃我大雍最年輕的國侯!何嘗不是天之驕子,如何不能競躍龍門?”

  他嘆道:“是雍國負你,是以前的雍國,沒有給你機會。令你錯失良時!”

  薛明義垂著頭,儘量掩飾自己聲音裡的不平靜:“天下之道,唯在自求。臣才具不足,不曾怨怪國家。”

  韓煦擺擺手:“倘若天高六尺,七尺男兒怎能直嵴?倘若狂風勁摧,秀木豈能昂首?”

  “雖說子不言父,但朕為雍國天子,也就直陳了吧——我父韓殷,尸位素餐,是雍國痼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