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何以甚 作品

第一百九十一章 扶搖(求月票)(第3頁)


整個星月原戰場,如今還剩下的數十萬戰士,共同見證此刻!

而誰不認識此人呢?

觀河臺上爭名的黃河魁首,餘北斗親口認證的青史第一內府。

不久之前,也是他縱劍而來,於萬軍陣前斬人魔,引來忘我人魔傾海一劍。

也是他第一個直赴天穹,對真君拔劍。

今日竟從天外飛來?!

剛剛完成星光淬體的姜望,自己其實也是懵的。

觀衍前輩大袖一揮,他話都沒有說明白就被送走了。完全不知道自己會被送到哪裡,還在琢磨著怎麼逃出七星谷,努力完成星光淬體,也是在為面對田安平做準備……沒想到竟是直接降臨星月原!

但是既然降臨了星月原戰場,既然雙方正在交戰,他也沒有什麼可以猶豫的。

目光落向那杆最高大的乾坤游龍旗,直接在高穹漫步而去。

他的目標再明確不過。

景國陣營中,當即就有一人騰空而起。

身騰烈焰,手握大槍,人似流星,勢如長虹,直貫天穹!

卻是景國禮天府人士付城。

在被李龍川極速擊破戰陣之後,他太需要一個機會證明自己了!

他甚至連戰陣的力量都不願意動用,要靠自己,攔一攔這所謂的青史第一內府。

不成功,便成仁。

他眸中對洗刷恥辱的渴望,比焚身的烈焰更沸騰。

但太過巨大的實力差距,並不能被渴求跨越。

在那遙遠的星穹,驟然亮起一抹星光,那微弱的星光只一閃,便迅速熾亮起來,光芒無盡,極致耀眼。

向所有人宣告,姜青羊已經外樓!

那座遙遠星穹的星樓,此刻竟然亮過天上一切星辰!

這是什麼樣的星樓?青史第一內府成就的外樓,到底有何殊異?

很多人懷揣著疑問,但只看到——

與星樓耀空同時發生的,是天地之間橫拉一道星線,恍惚從戰場這頭,一直劃到了那頭。

付城連反應的機會都沒有,就在空中被斬成了兩截!

而姜望腳步不停,只道一聲:“內府之境,古今無對。如今天外立樓,神臨之下,我當爭無敵!擋我者,死!”

“千軍萬馬之中,你敢稱無敵?!”

陳算一甩袍袖,直接調動了軍陣之力,身纏兵煞,疾衝而上。

距離這杆乾坤游龍旗最近的。就是他陳算,此時此刻,他當然不會退避。

他本來拔劍成陣,正要落下這場戰爭的收官一子,但戰時隱跡的齊國天驕姜望,此時竟自天外而來,直衝主旗。

若不殺之,何以振軍心?

兵煞繞劍而銘,血氣染青鋒三尺。

此一刻他裹挾萬軍之力,如神似魔。

“姜望回來!”

重玄勝大吼一聲,率軍前去接應。

李龍川、晏撫,也各自都捲起兵煞直衝。

林羨亦長喝:“請將軍入陣!”

其餘齊國天驕,也都引軍衝陣。

徐三所部兵煞一卷,橫攔而來。

樓君蘭、王坤、裴鴻九、伍將臣……

景國天驕亦紛紛引軍撞上。

生死之戰因為姜望停止一瞬,又因為姜望再次爆發。

戰場上齊景雙方陣營在此刻的選擇,無非是在昭示一個共識——此刻的姜望,怎麼也不可能是陳算的對手。就算再怎麼古今內府第一,畢竟初入外樓。而陳算在外樓境中,亦是絕對的天驕強者。尤其此刻還調動軍陣,殺力何止倍增?

所以齊軍陣營要接應姜望,所以景軍陣營要為陳算製造空間,殺此狂徒。

但昂然漫步於空中的姜望,並沒有回撤一步。

他為何要撤?

漫天的星雨,可還落在他身後。

玉衡星君,還是觀衍前輩。

那送他來現世的、幾乎無窮無盡的玉衡星力,他儘可驅使。

他為何要撤?!

此一時,他的星樓愈發明亮,輝耀夜空。

劍光照眸,赤金不朽,身繞流火,霜白展披。

他在頃刻之間,就已經顯化出劍仙人之態。

而後,億萬星光持此一劍,一劍斬下!

陳算眸中閃過一道精芒!

是為神通,天機!

此神通,號稱“必得天機一線”。

與人相爭,當佔盡先機!是他的核心神通,未來大道之根本。

同在外樓,他當然清楚看到了先機所在,看到了姜望這一劍的破綻——破綻太多了,姜望這一劍,看起來根本就是簡簡單單地一記劈砍。

但……

太澎湃,太磅礴,太難以置信的力量了!

這根本不應該出現在外樓層次!

一劍之下,星光湧動成河。

恍惚之間,竟似當日燕春回傾海一劍的重演。

姜望這一劍,本就是對那一劍的模仿。技雖粗劣,勢卻沾了幾分。當然主要是力……那緊緊包裹著他,將他一路送回現世的恐怖星力,全部被他持於此劍。

這是什麼樣的一劍?

星河墜落人間。

聲音被湮滅,兵煞被席捲,長劍被攪碎……

陳算跌落地面,手中僅握著一個劍柄,身周躺了一圈屍體!

戰場上的廝殺,此時真是中止了。四下緘默。

這場考驗兩大霸主國年輕天驕的戰爭,嚴格將尺度控制在一定範圍內,是不允許神臨級力量參與的。

但姜望現在斬出了這一劍……

怎麼打?

誰能接?

除非將景國方大軍全部統合起來,結成軍陣。但齊國那麼多人,難道會都幹看著嗎?

這是足以在戰場上打破平衡的力量!

超凡的戰爭,有時候就取決於超凡的力量而已,軍陣本身也只是一種超凡力量的構成!

這樣的姜望太可怕!

一劍就耗空了玉衡星君送他來現世的所有星力,但看著連毀三件秘寶才得以保命的陳算……劍仙人狀態下的姜望依然鋒芒畢露:“重玄勝跟我說過,為了照顧你們景國的顏面,把握所謂局部戰爭的尺度。在這場戰爭中,你們景國的天驕,戰死者最好不要超過三個。”

“我把它理解成……我可以殺三個。”

他卓立於空中,目光肆意地在景國方陣營掃過,只問道:“那麼,還有兩個,我殺誰?”

兵煞化形都散去了。

十萬人的戰場鴉雀無聲。

姜望目之所及,人盡低眉!

這一幕若是傳出去,只怕有人會說“景國天驕如雲,莫敢當姜青羊一劍。”

“殺我。”

在這個時候,有一個聲音說。

陳算以光禿禿的劍柄撐地,也不擦嘴角血跡,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

他看著姜望:“剛才那一劍,你若還能用出來,就來殺了我!”

又有一人,直接踏空而起,腰間青色葫蘆搖搖晃晃,面上猶帶微笑,與姜望對峙:“像你所說的那樣,你還可以殺兩個。那麼剩下一個名額,留給我徐三如何?”

此聲方落,又有一個聲音道:“姜青羊欲爭神臨之下無敵,我當襄助盛舉!來,殺我裴鴻九!”

“殺我!”

“殺我!”

“殺我!”

一時間,景國方天驕此起彼伏,人人求死!

“想死還不簡單嗎?”重玄勝搖身現出法天象地,洪聲壓住景國陣營驟然騰昇的士氣:“我東域將士,非常願意成全你們!”

一時間,鮑伯昭、李龍川、晏撫、王夷吾……全都引軍前壓。

“若是真想死,今日當殺絕!”

“你們願意死,可有問過你們麾下的士卒,他們願意否?”

齊國這一方,無論與姜望關係如何,是素有仇怨,還是向來親厚,在戰場之上,人人前赴!

而立於高空的姜望,只挑了挑眉:“徐三?”

霜披一展,左撇而右捺,人字劍咆哮而出。

直接殺透漫天桃花,將徐三斬落地面。

又問:“裴鴻九?”

扭身一記亙古絕巔之劍,將這景國名門的子弟撞飛十餘丈,直打得鬢髮披散,長刀寸斷。

“外樓以下,不必再來!”

“古來求生難,求死易!我今天就殺幾個有意義的!”

他目視陳算,劍指樓君蘭!

而陳算沉默,樓君蘭無聲。

姜望以乾脆利落的兩劍,展現了他在這處戰場無敵的優勢,而直接以生死問陳算,樓君蘭二人。

他們或許並不缺乏搏命的勇氣,但已經清醒地知道……無法挽回。

所以沉默。

於是所有人都知道,這一戰結束了。

重玄勝抬頭看了看天色,才發現不知何時,星光已經褪去……

天亮了!

……

……

象國萬和廟。

姜夢熊嘴角噙笑,用下巴點了點面前的茶盞,說道:“茶要涼了。”

景國鬥厄軍統帥於闕,沉默許久,端起面前的茶盞,掀開茶蓋,喝了一口。

然後放下茶盞,轉身離去。

此間已換主人!

……

……

星月原戰場上,景國陣營開始退兵。

不得不說,景國方天驕絕無庸手,即使是在這樣喪氣的時刻,仍然最大程度上保持了軍陣的完整。雖然勝負已定,亦保留了隨時反擊的可能。

當然,並不存在反擊這種事情。

齊國方這邊也都嚴陣以待,沒誰鬆懈,

若是真正的全面戰爭,必然不會允許他們這樣輕鬆退去。

但這場發生在星月原的局部戰爭,戰爭目的已經完成,也就沒什麼必要做無謂的追擊了……

殺死再多敵軍,也都是象國的士卒,傷不了景國根本。

一切都結束了。

這噩夢一樣的血肉泥潭。

立在高高的將臺上,旭國兵馬大元帥方宥久久沉默。

戰爭勝利了,但他心中沒有喜悅。

他應該歡呼,可他完全缺乏那樣的情緒。

他完全缺乏那樣的情緒,可他還是振臂高喊起來:“萬勝!”

這就是他,一個旭國兵馬大元帥,所能做的事情。

這是一幅太難形容的畫面。

高大的將臺之下,是列陣齊整的銳卒,是勝利之師。

高大的將臺之上,是這場戰爭名義上的統帥,他身後朝日初升,映得萬里雲海一片紅。

當他的聲音喊起來。

一百個,一千個,一萬個……數十萬個聲音齊聲呼喊:“萬勝!”

齊國眾天驕雖然不怎麼會把方宥放在心裡,但在此情此景,也不免陷在一種巨大的感動中。

這是他們奮戰之後的勝利!

更是齊國對景國的勝利!

試問天下,誰敢說必能勝景國一場?哪怕只是這樣的局部戰爭?

而他們做到了。

齊國人做到了。

東域人做到了!

這種激烈的情緒,在大齊軍神姜夢熊出現後,沸騰到最高點。

其人來不知自何處來,但一步踏出,就踏進了所有人的視野裡,他的身影,彷彿是從大日中踏出。

他落在將臺之上,整個將臺因此有無限光榮。

方宥和西渡夫人,情不自禁地後退了幾步,不敢與他並肩。

而他立在將臺上,目光落下,彷彿在每一個人臉上都停留了片刻。每個人都能感受到,自己被這位以軍神稱名的大人物注視了!

覆軍殺將的主人,一生未嘗一敗的大齊軍神姜夢熊,在看過每一個人之後,沉聲說道:“感謝你們!感謝你們奮力而戰,把勝利的榮耀,帶給了我姜夢熊!”

誰能不動容?

這是多麼巨大的榮耀……他們贏得了姜夢熊的感謝!

萬軍一聲,山呼海嘯——

“萬勝!”

姜夢熊抬手,讓呼聲落下:“治軍百條,賞罰第一。姜望,且近前。”

所有人都看向姜望,看向這個在這次星月原之戰表現最為亮眼的天驕人物。

他也昂首直脊,按劍而出。

曾幾何時,他也這樣仰望過姜夢熊。

彼時此時,境遇自然大不同。

但彼時他不卑,此時他不亢。

仍如那個時候,按劍的手沒有一絲動搖。

姜夢熊用那雙如天空一般遼闊的眼睛,注視著他,然後道:“再近。”

姜望從容踏步,青衫瀟灑,踏虛空如履平地。

姜夢熊道:“上將臺來!”

姜望於是踏上將臺,站在了姜夢熊面前。

姜夢熊看著他:“未有一字報備,臨戰而走。你可知罪?”

他第一句話是問罪!

當時觀衍前輩急召,姜望不可能去跟誰報備。因為一旦報備了,若是未被同意,那又如何?森海源界他不得不去,屆時更是直接抗命脫戰,罪加數等!

而他一聲不吭地走掉,還可以用他並未真正參與戰爭,來緩和一二。

這當中的道理,重玄勝自然是明白的,所以當時只讓他“快滾”。

這些考量自是不能出口,姜望也不試圖辯解什麼,只道:“末將知罪!”

他自稱末將,是表示認可軍法,接受一切懲處。

雖然他可以辯稱,他只是為了提升實力再來參戰,只是在等待最恰當的時機……那絕對是可以好好掰扯掰扯的,但是他不這樣做。

他向來是一個願意守規矩的人,森海源界之行是有言在先,不得不去。他既然已經做出了選擇,那麼他也願意承受自己應該承受的一切後果。

“此戰你當據首功,也當得首罪。既然認罪,功就不賞了。”姜夢熊問道:“你可服氣?”

他的功,是此次破景之首功。他的罪,其實有很大的爭議空間。

但姜望已經坦然行禮:“末將心服口服!”

他真的認可這個結果。

姜夢熊認真地看著他的眼睛,確認他的眼神裡,的確沒有一絲怨懟,才往前一步,看著將臺下的三軍將士。

沉默片刻後,展開一張卷軸,在數十萬士卒的注視下念道:“此戰有賴三軍用命,方得此戰大勝!景國已簽下星月之約!”

“約一,自此以後,象國人不得入星月原半步。旭國適境強者,可自由於星月原立樓!”

方宥輕輕地閉上了眼睛,似乎終是尋得了一些安慰。

“約二,鏡世臺將行文天下,還姜望以清白!

景國傅東敘有失察之責,降為副首,暫行鏡世臺臺首之責,以觀後效。

莊廷扣除十年道屬資源份額。

莊國國相杜如晦,誣告黃河魁首,當於玉京山裸身受笞!當親筆陳罪,祭於上古誅魔盟約前!”

姜望一直平靜無波的眼神,終於顫動了一下。

齊景之間的這一場戰爭,最早本就是打著為本國天驕鳴不平的旗號。

景國輸了這一戰之後,有所表示是情理之中。鏡世臺公開行文,等於自打自臉。傅東敘降為副首代職,則是罰酒三杯。

莊廷自然是應該付出代價的……但是代價大到直接扣除十年道脈資源、大到一國國相裸身受笞,顏面掃地。實在不能不說,這是齊國極力爭取的結果。

這也是齊國給姜望尋來的真正補償!

臨陣脫戰,不能不罰。但他在這一戰裡贏得的功勳,無人可以質疑。以如此大功抵罪,誰都沒有話說。

但齊廷對這位絕世天驕的寬慰,都在《星月之約》的這一條裡了。

彼時姜望背對臺下諸將,還是以認罰的姿態站在點將臺上。

他的背影筆直而堅定,像他的長劍一般。

將臺下的重玄勝,看著這個背影,忽然鼻酸,趕緊仰頭望天。

他太知道姜望想要什麼了!

給予莊國的這個懲罰只能算是開始,杜如晦出面扛下了所有的事情,把莊高羨摘得乾乾淨淨……但畢竟開始了,不是嗎?

而姜夢熊的聲音還在繼續——

“約三,景國將裁撤位於夏國境內的儀天觀!”

臺上臺下,所有對此有所認知的人,都不由得一震。

原來這才是齊景星月原這一戰的最高戰略目的!

不管眾人作何揣測,姜夢熊淡聲道:“姜青羊。”

姜望回過身來,姜夢熊已經將這卷軸合攏,放在了他的手裡。

他下意識地將這卷軸握緊,感受到了無數人為之奮鬥的重量。

在下一刻,他握著《星月之約》的手被高高舉起。

大齊鎮國大元帥舉著他的手,面向將臺下的三軍將士:“凡此三約,天地共鑑!諸君,這是我們共同的榮耀!”

將臺上,大齊軍神將大齊第一天驕的手高舉,像是舉起了一面嶄新的旗幟!那麼堅定,那麼招搖。

將臺下,山呼海嘯。

無論齊、弋、昭、昌、容、旭……

所有人都在高呼——

“榮耀!”

“榮耀!”

“榮耀!”

聲遏流雲,久久不歇。

這卷《星月之約》必將載入史冊。

而逼得景國簽下這卷《星月之約》的他們,又如何不能稱以“榮耀”二字呢?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