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四章 一蓑煙雨(第3頁)
他相信姜望能夠體會他的這種心情。
而面前的姜望,也的確只道了一聲——“來。”
鏘!
雙劍已出鞘!
北宮恪人在空中,兩道鋒銳劍氣已經一前一後,錯成一個“十”字,把此方天地分割成四份。
繼而是四道劍氣,繼而是八道……
雙股劍前,劍氣彷彿無窮。
姜望腳步一轉,於是踏過劍氣更往上。
所謂劍,所謂勢,所謂人。
蕭恕四十天衝擊神臨,他也看了四十天。
張巡劍氣成絲洞穿太陽真火,他也親眼所見。
修行未有一日不進益,每每往前又復往前。
養孤島,雕星樓,體世情,踏遙路,感悟道途,驗證神通!
一道道的劍氣此來彼去。
如飛鳥,似遊電。
而姜望足踏青雲印記,只是向上,只是往前。
在愈來愈刁鑽兇狠的劍氣下前行。
閒庭勝步。
他的右手仍然提著那杆孤零零的斷槍,那柄天下聞名的長劍仍然懸在腰間。
他的左手放鬆,準備隨時捏出禍鬥印,在遇到無法避開的劍芒時,便以禍鬥之幽光將其吞沒——但是並沒有遇到。
他越走越上,越往越近。
一身蓑衣,如行朦朦煙雨中。
那在極短時間內變幻了數十種性質的劍氣,彷彿於他並不存在。
他只是看著北宮恪的眼睛。
北宮恪的眼睛裡,有一點星光顯現。
天邊亮起了與之對應的星辰!
獨屬於北宮恪的星樓,矗立在遙遠星穹,星光垂落。
不,垂落的並不是星光。
而是劍光。
那無法計數的銀白色的劍光,似以巨瓢潑大雨,自天上而貫人間!
恐怖的劍嘯,在一瞬間便已經發生。
北宮恪曾在觀河臺展露風采的成名絕學墜銀河劍氣陣,彼時技驚四座,使天下知曉雍國人物。彼時還需要以密集的劍氣為伏筆,只作最後一“起”,逼出了秦至臻的天府之軀,
如今在外樓境界,卻是動念即發。
且以劍光換劍氣。
更快,更兇,更煊赫。
是為——
墜銀河劍光陣!
九天之上,銀河傾落。
四野之間,更無風景。
唯有這煊赫的銀河,與銀河之下……那平靜而冷冽的人!
今日的姜望格外冷冽。
普普通通的蓑衣,在天府之光的照耀下,一瞬間似是沾染了神話的氣息。
他以天府之軀,逆銀河而行。
像是傳說中逆著奔流只為化龍的金鱗。
他的左手變幻不斷,一會挑出劍氣,以自身的劍氣分割劍光,一會兒印出幽光,將劍河中的驚濤吞沒。
對每一縷劍氣的分配、每一絲幽光的應用,全都恰到好處,妙至毫巔!
遠遠看來。
他步履依然,彷彿從未有緊張過,也從來沒有認真。
他走向北宮恪,就像是一次尋常的登高望遠。
就在這樣的上行中。
他的右手一翻,已經倒握了斷槍,槍頭就在他的虎口下方,好像被他握成了匕首。
赤紅色的三昧真火,在這杆已經失卻了靈性的斷槍上流動。
姜望便握此槍,人在空中像是繃成了一張弓,手掌斷槍便是一支箭,往前往上,狠狠一紮——
剖開了銀河!
漫天劍光皆流散。
那些旁觀此戰的雍國軍士只看到——
他們的北宮將軍被一隻手揪住了甲領,閃爍著寒芒的槍尖,正抵著北宮將軍的脖頸。只要稍一用力,雍國年輕一輩第一人,便要在今日終結一生。
一時無人敢上前。
姜望就這樣以斷槍抵住北宮恪的要害,一字一頓的,說的卻全然是與此戰無關的事情——
“墨驚羽絕不是凰今默殺的,更與祝唯我無關。用我姜望的名字為他們擔保,此中另有隱情!”
北宮恪靜靜地看著他,迎著他眸中的冷冽,迎著他話語裡的重量。
他的蓑衣他的戰甲在這空中都很沉默。
一陣之後,北宮恪終是道:“那是墨家的事情,我的職責是鎖境。”
姜望鬆開了這個人,什麼也沒有說。
獨自轉身,踏空走向遠處。
荒野碧空,煙雨未盡,一身蓑衣,幾分寂寥……
確實什麼也不必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