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曾經年少春衫薄(第2頁)
雖則說入學宮論師生,尊卑有序……但武安侯這不是還沒走進來麼?
而且怎麼說……不愧是大齊最年輕的軍功侯爺,不愧是武安侯!對武帝多麼尊敬,又多麼有悟性,看他那認真的眼神、堅定的稜角,顯然是完全能夠感受武帝這四個字的神韻。
難得,難得。
這樣優秀的年輕人,已經很少見了!
稷下學宮的特殊性,完全隔絕了姜望的感知。以至於他遲了幾息,才發現這位年邁教習的到來。
連忙欠身行禮:“這位先生,敢問尊諱?我名姜望,奉天子之命,特來學宮。”
多有禮貌!
魯相卿很滿意,僵硬慣了的臉上,也生扯出了笑容:“老朽姓魯,是樂安郡由弭人,元鳳十九年治滄郡有功,成就金軀玉髓。後來進了術院,潛心為國研究軍陣道術,虎嶽嘯海就是老朽當年研究出來的,至今滄郡郡兵都還在應用……元鳳叄十七年進了稷下學宮,擔任教習至今,一晃已經二十年過去啦!說起來,養心宮主、長生宮主,我都教過的。”
他本來還想插講一段自己當年在戰場上的事蹟,念及面前這位年輕侯爺的勳績,終是遺憾作罷。
“魯先生。”姜望肅然起敬:“姜望來得遲了,勞您久候,實在不該。”
“哈哈哈,不說這些。”魯相卿看了一眼姜望旁邊的醜漢,笑著說道:“讓你的部下回去吧,我這就引你進學宮。”
“呃,這是我的書童。”姜望解釋道:“我的修行基礎很不牢固,陛下特許我帶一個伴讀書童入學宮。”
這其實便是天子給他一個蔭庇入學宮的名額,算是對新晉武安侯的優待。
他於是帶上了……廉雀。
魯相卿起先只是乍一看了一眼,覺得怪醜的,料想應該是武安侯在戰場上的舊部。
這會細一看……
竟還不如乍一看。
他難掩訝色:“這般大齡的書童?”
他倒是沒有什麼壞心。言下之意,你武安侯就算能蔭庇一人,也該找個年輕的、有前途的,如此才能對得起稷下學宮入學名額的珍貴。
廉雀悶了半天,這會終是忍不住了,甕聲道:“先生,我跟姜望同歲!”
“啊,那什麼……走吧。”
魯相卿隨手結了個印,便見高大的石牌樓之後,慢慢顯現一條青石鋪就的道路,蜿蜒著展向雲霧深處。流雲薄霧間,是隱隱的宮閣樓臺,真如仙境一般。
這位稷下學宮的老教習,一邊在前領路,一邊若無其事地跟姜望解釋:“進出稷下學宮有一套專用的印法,每天都不同。今日是乙午印。”
以姜望如今神而明之的境界,踏上青石道路後,幾乎立刻就感受到了不同!
所有修士都清楚,道元的誕生,是意與力的完美融合,是萬物之靈對天地本源的最真實反饋,是為“大道之初”。
而在這種形而上的概念之外,更具體的誕生過程,可以這樣來描述——所謂道元,是在修行者意志的統合下,融貫氣血和天地元力,在修行者的肉身內,經由道旋和道脈真靈提煉完成。
天地元力在內是道元誕生的基礎,在外則是道法威能的保證。在正常的環境裡,它是幾如空氣一般的存在。無處不在,但又稀薄得幾乎沒有實感。
幾乎所有強大勢力,都會以法陣凝聚天地元力,使之更為濃郁。
但姜望所感受過的最濃郁的天地元力,也不似此刻這般,幾乎如水流淌,肆意沖刷著體魄!
完全不需要分心提取,一呼一吸即是濃郁的天地元力。
當然,修士自身才是根本,再濃郁的天地元力,也堆不出修行境界的突破。無非是加速道元的凝聚,在遊脈境和周天境有相當大的益處。
真正讓姜望動容的,是他在進入稷下學宮之後,立刻就生出一種感受——他好像距離世界的真相……更近了!
如果說在稷下學宮之外,他與天地本質隔著一片海,那麼現在就只是隔著一條河。雖然還是很遙遠,但已經隱隱可以看到對岸的風景。
以他現在的修為,斷無出現幻覺的可能。
也就是說——在稷下學宮裡修行,有助於體悟洞真!
這是何等驚人?
姜望的心神,一時飄忽,已經飛進那玄妙難言的感知裡。
魯相卿極羨慕地看過來一眼,對廉雀做了個噤聲的手勢。
拋開學術道統不談,稷下學宮本身亦是絕佳的修行寶地。
元氣濃郁自不必說。
更有大齊國運蒸騰此間,使那些在官道上未有足夠建樹的修行者,亦能享受官道之便,修行起來事半功倍。
最最重要的……是這地方貼近現世本源,叫人可以更容易地看到世界本質!
天地本身可以視作一堵牆,大道好比牆外的風景。稷下學宮這樣的寶地,好比牆上的窗。
窗子終究大小有限,容不得許多人一起往外窺看。甚至於這扇窗的開合,本身即會損害窗子的壽命。使用之後,便需要時間來恢復。
所以稷下學宮裡的名額向來有限,珍貴非常。尤其對於踮踮腳就有資格看見天地本質的神臨修士來說,更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