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何以甚 作品

第二十七章 見棺發財


“十六城在鬧饑荒,你聽說了麼?”

“害,你這消息都滯後多久了。趙澈大人早就前去賑濟,挨家挨戶都發了米麵呢。聽說國庫不給調,趙澈大人自己掏的錢囊,把他的寶劍都賣了!”

“趙澈大人太善良了,心裡是真的有咱們老百姓。”

“可不是嘛,早前二十一城那個犯下命桉的江洋大盜,就是趙澈公子親自去逐殺的!”

“既有菩薩心腸,又有雷霆手段啊。”

“要是趙澈大人能當咱們的皇帝就好了……”

“瞎說什麼呢!不要命啦!?”

耳中各處的人聲不斷響起,姜望默默地收集著情報,也調整著對這個城市的認知,



趙澈……

他幾乎是立刻想起來,當初來這二十七城,所見到的那個當街就要強搶民女的、油滑粉膩的公子哥。

三年不見,風評已經是有翻天覆地的改變。

是浪子回頭,脫胎換骨?

還是趙蒼這篇文章裡的重要一筆?

這個城市在發出它的聲音。

人們對現在的生活相當滿意,對未來滿懷信心。

三年前尹觀逃離之時,發動了千絕咒,城中瞬間騰起近百處怨念黑煙——那都是心有刻骨之恨的人家。母失其子,妻失其夫。怨不公,恨不義。那是化身厲鬼也要撕咬一口上城人。

彼時仇視上城,欲剝皮飲血者,難計其數。

而三年之後,這座城市裡的人,已經都在歌頌幸福。

當街強搶民女的事情,已經被忘記。

那個負恨而走的年輕城主,已經被忘記。

那個愛子被巨龜所食,以命為咒的老嫗,已經被忘記。

苦難終是會被忘記的,罪孽也能夠被時光掩埋。

像是方才公學裡那位教書先生的頌歌。

“不亦樂乎”。

經年之後,再提起當時的事情。人們或許只會記得——趙澈在妖人亂國的時候,挺身而出,親身涉險,與惡徒爭鬥糾纏,救得佳人性命。

在那些似模似樣的故事裡,或許還有一個半禿的惡書生,一個白髮的壞劍客。

這三年的時間,失志復仇的人,和極力自保的人,誰都沒有閒著。

尹觀固然是憑藉一己之力,建立了令人聞風喪膽的地獄無門,並將之發展到瞭如今的規模。

趙蒼卻也沒有因為修行天資不足,就放棄等死。

在修行上已經沒有辦法,但這個世界也不只有修行。

在那些針對地獄無門的懸賞通緝裡,趙蒼當然暗中加了不止一次碼。但更多的精力,都投注到民心上。

儒家說,義之所在,雖千萬人吾往矣。

但是這個“義”。如何定義?

這個“義”一旦被抽走呢?

下城三十九,上城者一,所謂天佑之國。

三十九座下城煥然一新,在趙蒼不計成本地粉飾下,民心前所未有的穩定。

尤其是尹觀所出身的第二十七城,趙蒼傾注了最多的心血。

所有的聲音,這座城市裡如今所展現的一切,都是在向尹觀提問,向尹觀表達——

你來救誰?

你來幫誰?

你要為誰復仇?

沒有,沒有。

沒有人。

你是二十七城的過客,你是臭名昭著的惡徒,你早已經不屬於這個地方。

這個國家,這裡的百姓,也從來都不需要你。

趙蒼用三年的時間,寫下了這篇文章。

而尹觀,要如何回答?

此時此刻,姜望和尹觀在酒樓二樓的雅間裡對坐。一張桌,一壺酒,兩個杯子,幾碟小菜。

若是忽略那關得緊緊的門,和放在桌上的閻羅面具。

就像是兩個尋常的老友,來了一場久別後的小聚。

但也不閒聊,只是靜坐。

與這兩位不同。

光明正大的午官王,這時顯出一張面容慘白的、年輕男人的臉,端了滿滿的一碗飯菜,獨自坐在酒樓前的門檻上。不斷地扒動快子,不斷地往嘴裡送。卻也不咀嚼,就那麼一口一口地往下嚥。

他的動作單調,臉上始終不帶表情。

他不出聲地坐著,身上像是生了鏽。

明明只是很簡單地在吃飯,但卻營造出了一種非常恐怖的氛圍。

行人見了,全都退避三舍。偌大酒樓裡,安安靜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