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何以甚 作品

第九十章 九萬里風波平(第3頁)


所有的問題都有了答桉。

雖然還有一些細節上的事情沒有釐清。

但霍士及特意不說清楚,想來也是為了保全他教內的那個真人。

吳病已面無表情,不發一言。

溫篤如陳樸,眼中也見怒意,但怒意之餘,又有哀意。

霍士及繼續道:“因我不誠不實,使諸位未能成功朔源,終至局面惡化至此!”

“我仍懷萬一之心,想著退守紅塵之門,放棄血河之界,用餘生重鑄萬載榮光……但彭護法殊死一搏,驚醒了我。”

“血河為界,是我血河宗上下無數弟子,以五萬四千年的時光奮鬥而成。也是這五萬四千年來,無數仁人志士於此的犧牲,方有這血河之赤色!我霍士及是什麼人?憑什麼將它放棄?我霍士及的生死榮辱算什麼,難道及得上那為治禍水而死的億萬魂靈?”

“事已至此,天傾難挽。此皆我霍士及一人之罪,我願一身擔之!今日之事,但終於此,望諸君莫責我血河門人。”

“我死之後,請諸君代為迴護山門。血河宗五萬四千載榮勳,必不會消散於今日。”

“我輩且赴沙場,山河自有後繼。”

霍士及懸立高空,背對眾人,血色道袍獵獵如旗。

最後連聲高呼:“天罪我乎?天罪我乎?”

高聲自應:“我自罪也!”

他洪聲說罷這些,只將身一搖,頃刻化作一尊萬丈高的血色巨人。其身遍佈道則,血紋彌顯天地之理,混混沌沌自有世界。他的一生修行,全於此刻昭顯。



他大步疾行在禍水之中,直接撞進了那茫茫飛沙裡!

那是漫天飛沙、渾濁禍水也遮不住的血色。

在這重新變得晦暗的無根世界裡,如此鮮亮明豔。

他衝到了孽海的中央。

他的拳頭像山一樣轟落下來,正正砸在禍水中央那一隻往上抬起的手掌上。

轟轟轟轟轟轟!

整個孽海不斷地發出爆炸聲響。

千丈高的巨浪一次次狂嘯而起。

在濤聲激盪之中,在始終未歇的菩提佛揭裡,他霍士及的聲音如此恢弘——

“三百三十三年一孽劫,爾輩到期再來!”

轟!

最後一聲驚天動地的巨響。

萬丈高的血色巨人一下子崩塌,化為滔滔血河,潰於茫茫禍水間!

又自禍水中騰起!

此萬丈血河如龍咆卷,在這無根世界裡橫衝直撞,掃蕩諸方。

什麼惡觀、什麼菩提惡音、什麼負面無盡,全都被這恐怖的力量所清掃,全被鎮殺!

這一刻它所昭顯的恐怖力量,已經完全超越了姜望的感受極限。

而萬丈血河本身,也以驚人的速度在削減,萬丈於千,千丈於一,倏然消失。

待得那鎮徹孽海的咆孝餘聲盡都消去,這無根世界也同時安靜下來。

只見得——

茫茫黑雲開。

九萬里風波平。

好一片渾濁海。

茫茫血色真乾淨!

……

一位衍道強者,當世真君,站在超凡絕巔的強大存在,就這樣死在了孽海。

此前不曾有人想象得到!

非是劫時,非有大災。

堂堂現世頂層強者,死在這樣一個平平無奇的日子裡。

來禍水之前,姜望所想象的,也只是一場艱難的戰鬥,最多也就是危險涉及到洞真的層次。

生死幻滅,再難有更無常似此者!

因為霍士及並不是消亡於現世,所以未能引動天地同悲,沒有一場匹配當世真君的盛大葬禮。

但誰又能說,眼前的這一幕不夠盛大呢?

陳樸一聲嘆息,轉身走進了紅塵之門。

吳病已依然不發一言,沉默地注視著此方無根世界。

“很燦爛的,你覺得呢?”許希名斜負著六尺鑄犁劍,這樣問道。

姜望沒有回話。

“走吧。”最後司玉安只是這樣說。

輕輕一彈草劍,便往門那邊走。

在被劍光捲走之前,姜望最後回看了一眼禍水。

嘩嘩譁。

嘩嘩譁~

孽海在視野中分了三層。

極遠處的複雜渾濁,綿延不知盡頭。

稍遠處的清澈潔白,浩蕩足有萬里。

以及近處的、環紅塵之門而流的血色界河,浪濤隨意地來回捲動。並不為誰而喜,並不為誰而悲。

唯獨那血色,好像更豔了三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