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何以甚 作品

第二十九章 南國秋草生,北國朔風烈(第3頁)

 司命、天梁、天機、天同、天相、七殺,只有南斗六星君全部成就,這樣的南斗殿,才能託舉南極長生帝君為超脫。

 六星君尊一帝君,證道永恆不滅的星帝神話。

 但誰都明白,超脫只是一場幻夢。

 萬古以來多少風流人物?風吹雨打皆成泥!

 失敗的何止南斗殿,何止於南斗祖師,何止今日的南斗殿主?

 自帝號被削去,長生君的道就斷了。

 位於遠古星穹那真正的南斗六星,那種規則的具象、概念的集合,六萬年來只是不斷接近,而從未有真正捕捉到——在當今楚國的注視,更不可能。

 原本……身下的這顆司命星辰,會在漫長的歲月裡不斷演進,逐漸成為真正司命星辰的概念核心。一代一代司命真人的傳承,都是為此而努力。

 這條路是可行的,可這條路太長了!

 正如長生君所說,漫長生命的組成部分,就是無數的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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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道歷重啟,國家體制大興,人道洪流滾滾向前……南斗殿還在苦心求道,執著故我,一轉頭,山外換人間。他們都成了時代的遺民。

 大楚帝國屹立南域,霸國天子臥榻之側,根本容不得所謂的“星帝”。

 在六合天子的偉大宏圖之前,哪怕是長生不死、永恆照耀的星帝神話,也過於單薄了些。楚天子當年手執大楚天子劍,一劍削帝號,長生君的冠冕至今不繫旒珠。

 凡至尊冕冠,旒數按典禮輕重和服用者的身份而有區別。

 楚天子以此宣示,長生君“無禮”,亦“無份”。

 這莫大的羞辱,也沉默在時光裡了。

 符昭範寂寞地跪坐著。

 殿外的天光,到他的背脊就停止。彷彿脊鋒是一柄劍,剖開這虛偽天光。

 自他的道軀再往前,全都是陰影的範疇,混同於司命殿的暗翳,或許這才是真實的部分。

 現世此刻是長夜,而南斗秘境裡是白天。

 南斗秘境已經持續了許多個白天,彷彿如此堂皇,就能肅照魑魅魍魎。

 但人心鬼蜮,豈天光能照透?

 這段時間南斗殿混亂得不成樣子,除了最基礎的前線防禦,其它所有秩序,幾乎全線崩潰。

 維持驕傲需要六萬年,崩潰體統,只需要絕境裡的幾十天。

 但凡人類能夠想象得到的醜態,都在這裡發生了。

 南斗殿沒有良善嗎?

 良善也都被異化,不能異化的最先被殺死。

 而總管南斗諸事的他,卻只是坐視。就像他坐視龍伯機的死去。太過刺眼的天光,只能讓人閉上眼睛,不能讓人把一切看得更清楚。

 一切都沒有意義了。

 但這沒有意義的一切,還要被人作價——作價幾何?

 長生君的聲音道:“時間快到了。”

 “那封信是你安排送的嗎?”符昭範問。

 “順水推舟。”長生君道。

 “其間有什麼手段?”符昭範問。

 長生君道:“什麼手段都沒有意義,伍照昌不會給機會的。”

 “但你還是嘗試了。”

 “總要嘗試一下。”

 符昭範輕輕地嘆息一聲:“是啊。總要嘗試一下。”

 這就是答案。

 殿中一時沒有聲音。

 符昭範又問:“天梁和天相都走了嗎?”

 長生君語氣莫名:“不會有人記得他們叫什麼名字了。”

 “那麼,我的時候也到了。”符昭範拔出自己的佩劍,雙手倒持,抵住心口,抬起頭來,眼睛瞧著那尊永無可能實現的司命星君塑像,慢慢地歸劍……入心。

 當世真人沒有那麼容易死去,所以他是決絕地在做這件事情。他審慎地把握著力量,壓制求生的本能,他的劍,灌輸解道湮魂的銳意。先消道,再消力,最後消命。

 血肉、骨骼、魂魄,都只是過程裡的一部分。

 最傳統、最符合南斗正統道統,“符於昭範”的南斗殿當代司命真人,在司命殿裡溘然長逝。

 他的身前是司命殿的陰影,他的身後是南斗秘境的天光。他的死亡很緩慢,沒有浪費一丁點力量,而這個過程,安靜得沒有一絲雜音。

 長生君的背影在天光裡,長生君的輪廓看不清。

 而後殿門緩緩關閉。

 關於司命殿的一切,都關在司命殿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