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舊時百姓簷下燕(最後一天求月票)(第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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洞天之寶【章華臺】,其原身乃太元總真之天,在十大洞天裡排名第三。
章華臺里名為“諸葛義先”的存在,是十二星神算力交匯的軀殼。幾千年來晝夜不息,不知疲倦地處理諸多事務。
楚人敬鬼神,楚地山神水神極多,諸神的敕封、廢黜、貶謫……一應敕令,皆從章華臺出。
所以這尊軀殼又號“敕神總巫”。
南域最高級別的信道,由楚國所主導的“章華信道”,便是依託章華臺展開。
因此章華臺還承擔著“信息總樞”的重任。
而“敕神”和“信道”,乃至於作為楚國最強洞天寶具參與戰爭,也還不是章華臺所承擔的全部責任。
可想而知,主管章華臺,統籌一切,將大小事務安排得井井有條,需要多麼龐巨的算力。
章華臺也可以看做一個不對外開放的衙門。這裡常駐吏員在三十萬左右,近年來更是突破了五十萬人!
這些人並非戰士,不必演練軍陣,全都是為了輔助章華臺的運行而存在——
過於繁雜的事務,極大壓榨了諸葛義先的算力。時移事推,舊的問題不斷累積,新的問題不斷增加。這位大楚開國就存在的絕巔強者,也常常有力不從心的感覺。章華臺因此不斷地增補人員,以進行分擔。
“越國事務本不該由我處理。最早是安國公負責,伍陵死後,他無法在越國事務上保持理智。就轉於上大夫張拯,張拯對越懷柔,陛下便屬意酆都尹顧蚩。但顧蚩陰算有餘、謀局不足,不是高政的對手。要揭開謎底,只能是我去見越國主。”
在章華臺的核心之地,奔流不息的星河上空,一身黑甲的星紀在說話:“我看到的、聽到的、想到的,全都共享了。陛下有陛下的想法,我不置喙。但是否有一些關鍵性的情報,未向我開放?”
在浩蕩星河的中央,有個聲音這樣回應:“星神有星神的職份,你可以敕命天下神靈,是因為你的職份,因為章華臺,而不是因為你。不要有不該有的訴求。”
說話的是一棵高逾萬丈的大樹——準確地描述,是一顆有著人類五官的樹。樹皮如甲,根鬚如篩,枝葉搖動。
十二星神之初者,名為“星紀”。十二-->>
星神之末者,名為“析木”。
析木在傳說中是攔截天河的木柵,是浩蕩奔流前最後的屏障。星神【析木】的職份,也頗類於此。無論對內對外,祂總是最後一道關卡。
細看來,那奔湧的也並非是星光,而是糾葛成字符的繁雜信息流。
析木矗立在河流中段,所有的信息洪流,都從祂的根鬚枝葉間湧過,完成初篩。
作為星巫集大成的“作品”,祂對星紀說話並不客氣。
星紀好像也習慣了,只道:“你好像對我有些不滿?”
相較於星紀的高高在上,析木的聲音有一種厚重感:“顧蚩並非謀局不足,只是生性謹慎,重於保身。你對顧蚩的判斷是狹隘的,對高政的認知也並不準確。”
星紀並不動怒,只是抬手一指:“你可以質疑我,但是在越王宮的時候,我從那裡借來了算力。”
祂所指向的位置,在這彷如星河的信息洪流的終點。是十二星神算力交匯的巍峨軀殼,如攔河之山,以“諸葛義先”為名,永遠地坐在那裡。
視線是看不到那個位置的,但祂們都能感知到。
樹身的枝葉簌簌而動,彷彿情不自禁的冷笑。析木咧開了嘴:“算力並不能夠體現智慧,尤其你所得到的算材也未必為真。”
“算材的真假我還是能夠判斷的。”星紀只覺十分荒謬:“顧蚩難道敢騙我?文景琇難道能夠瞞得過我的眼睛?”
析木‘嗬嗬’了兩聲:“你一定要我說得那麼直白嗎?你還算聰明,所以能夠入局。你能夠判斷算材真假,所以你深信不疑。可你的算材都是別人幫你準備的,你的算果自然也在彀中。”
星紀冷笑:“我倒是想聽聽,你對高政的準確認知。”
析木用枝丫拍擊信息洪流:“高政死前死後的一系列佈局,並不是為了掩蓋‘革蜚是凰唯真歸來的關鍵’這一真相,而是為了坐實這個所謂的真相。讓我們以為,革蜚是凰唯真歸來的關鍵。”
星紀彷彿聽到了一個巨大的笑話:“你的意思是說,革蜚不是凰唯真的歸來的關鍵?那你告訴我,什麼是關鍵?”
“你還是那麼固執。”析木說道:“凰唯真歸來的關鍵是什麼,誰也不知道。也許是革蜚,也許不是。但有一點顯而易見——高政希望我們那樣認為。”
“這也只是你的猜想。”星紀語氣冷漠:“你是諸葛義先,我也是諸葛義先。誰是對的,誰是錯的?”
兩尊星神對峙於星河,祂們無法說服彼此。
而繁雜的信息洪流,仍然一路奔向終點——名為“諸葛義先”的軀殼,在腹腔位置有一個巨大的空洞,星河最終便灌入這裡,又自這具軀殼的脊後分流。三十三個脊點,像是三十三個閘口,信息之河自此噴湧,奔向無盡虛空,去到它們該去的地方。
很難斷定他是一個人,還是一個造物,但在漫長的時光裡,他確實是以“諸葛義先”為名而存在。
譁~譁~譁,信息洪流浪逐浪。
在星河深處,有點點微光上浮。
大楚建國至今,共計三千七百五十九年,在每一個重大歷史節點,章華臺核心區域的這條“星河”,都有留影。
此刻遙遙呼應,穿越時空的屏障,完成一聲悠長的、嘆息般的迴響。
在這個時候,那具名為“諸葛義先”的龐然軀殼,睜開了眼睛,像是兩團星雲,閃耀在無垠宇宙。
“嘔——”
他驀地張開嘴,劇烈地嘔吐起來。
上一次借算力予星紀,使其代行諸葛義先之位,他便將嘔未嘔,這一次釋放太多,終是未能控制住。
他整個身體都低伏,整張臉皺成一團,痛苦地張著嘴,嘔出了無數-->>
光怪陸離的碎片,如瀑流倒掛,灌進星河。每一個碎片都在不斷地變幻著圖影,就像是走馬觀花的人生。
星紀和析木俱都沉默。
他所嘔吐的事物,名為“壽數”。
真君壽萬載,萬載其實並不長。
這尊獨坐星河盡處的軀殼,終於停止嘔吐,發出聲音:“也許你們都沒有錯,但你們被轉移了重心,忽略了真正重要的情報。因為它太容易得到,連販夫走卒都能知曉,所以不被你們重視嗎?”
他嘔吐的時候很痛苦,開口的時候卻很寧靜。彷彿夏夜星河,靜謐流動。
星紀和析木同時扭過頭來,看到在無盡星河之中,躍起兩個貴氣的字符,各自代表一系列的情報。這兩個字符,一名“革”、一名“白”。
浩蕩星河深處,有一個遙遠的聲音,彷彿從過去的時光裡響起,與獨坐星河盡處的軀殼,發生了共鳴,而這樣說道——
“楚國霸南域久矣!越從楚制。楚之弊,亦越國之弊。”
“龔知良想盡辦法請白玉瑕回國,誘導他吞下革氏,白玉瑕沒有那樣做,變化也就沒有發生。但你們有沒有想過,龔知良這麼做的企圖是什麼?”
“你們有沒有發現一件事情?越國唯二可以稱得上名門的兩個家族,革氏名存實亡,白氏徒剩其名。”
“你們有沒有看到,越國現在是一個什麼樣的地方?”
“每個人都在討論凰唯真的歸來,思考這件事情的利弊,有怨解怨,有結開結,卻沒有人真正去思考凰唯真的路——高政在思考。”
“你們是否還記得凰唯真年輕時候的理想?”
“有沒有這樣一種可能——高政把革蜚留在隱相峰,把山海怪物教成一個人,只是讓凰唯真的視線停留在越土,讓凰唯真看到越國的點點滴滴。他並不捆綁凰唯真,他知道他做不到。他只是給凰唯真一個選擇,給越國一個機會。”
“他給凰唯真留下了一塊自由之土,理想之地。任由凰唯真選擇。”
“其它種種,包括引爆凰唯真和楚世家之間的矛盾,包括點燃凰唯真當年的鬱結,都只不過是給選擇加碼,是這條路上的細枝末節。高政留下了一塊空白畫布,凰唯真的道在其中!”
“高政從來沒有想跟我們下棋,他想把棋桌留給凰唯真。”
星紀和析木對高政的佈局有不同的猜想。
而此刻在星河深處沉眠許久的真正的諸葛義先,給出了第三種可能——
築巢待燕歸,樹梧等鳳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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琅琊城姜望已經來過好幾次,他的掌櫃請了一個探親假,結果就定在家鄉不走了。
他只好再顧三顧。
“哪有這麼給自己放假的?一放就是幾個月!一年才幾個月?”姜東家興師問罪。
“要不然你開除我吧。”白掌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