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何以甚 作品
第四章 願景(第2頁)
卻說鍾離炎拿著太陽精金,在鬥昭面前亂晃,嘴裡還唸唸有詞:“我照,我照,我照!”
但墜了一路,照了一路,鬥昭也沒什麼反應。
他不免有些疑惑:“欸?鬼不是最怕這個嗎?”
“難不成老頭子的藏品是假貨?”
他還伸手去掐鬥昭的臉:“你現在什麼反應?燙不燙?”
鬥昭面無表情地看著他,狠狠一拳頭,將他砸進了地底!
……
……
“今有戲相宜,罔顧墨家精神,不以事實為理,妄自出手,擅啟明鬼。以懲惡揚善之真傀,行為虎作倀之孽跡。擒拿無辜人等,疚成冤獄八年。此鉅城之恥,墨家醜聞!”
“念其過往從無劣跡,敬矩宗門。乃受前鉅子調度,不明真相,循令而行。又屢建高功,於彩戲機關頗有建樹……經議,剝奪明鬼真傀,削除機關大師封號,革其真傳,逐出門牆,不得再以墨名!”
墨家長老的宣聲,一板一眼地響在空中。
節奏像是萬象輪第四節的鯊齒,總在四至六個音符之後,莫名地頓一下。
戲相宜坐在地板上,整理自己的小箱子。
她要走了。
準確地說,她被通知,要走了。
這座她睜開眼睛就存在的城市,生活了這麼多年的城市,不再有她的屋子。
戲相宜認為自己沒有什麼難過的情緒,只是覺得,不太習慣。
這間屋子不算大,九步見方,是墨門真傳弟子的標準規格。橫平豎直,均分九宮。整個房間就是一個一個的小格子,拼成一個大格子。
房間像是一個大些的工具箱,前傀、脊螺、尾柱、翼弦……有關傀儡的一切配件,分門別類地放在不同區域。
光翼弦就有四十九種,材質、品相各不相同,都是戲相宜最常用的。
墨家是推崇節儉的,墨徒常以蓑衣草鞋,苦行礪心。居簡室窄屋,規矩意志。錢晉華執掌矩子令後,發展起來的“新墨派”,才追求奢靡的生活。
大概也不應該用“奢靡”來描述他們的追求,在戲相宜看來,還是要客觀地看待問題——只是一部分“新墨派”的成員,唯利是圖,窮奢極欲。
不可否認,這些人對物慾的極致追求,激發了遠勝於一般墨徒的巨大的創造力,極大地豐富了千機樓產品。
扯遠了。
戲相宜的思維總是很發散,天馬行空。或者這也是創造力的體現。
“新墨派”的核心思想,其實是“機關改變生活”。或者更正式一點——“君子馭器,人人如龍。”
每個人都可以通過對機關的使用,過上富足的有尊嚴的生活——這是錢晉華當年提出的願景。
哦,差點忘了。戲相宜現在是“新墨派”。
雖然她對“新墨派”的精神綱領,還不是特別理解。雖然她的房間裡,除了機關配件一無所有。
但她是錢晉華那一派的。
因為錢晉華而破格掌管真人傀儡【明鬼】,也因為錢晉華,被逐出鉅城。
她其實跟錢晉華不太熟的,她跟鉅城裡的所有人都不太熟。她熟悉的是那些機關,那些零件,那一架架的傀儡。
錢晉華也每天忙得團團轉,又做研究,又經營商業,還要治學。閒下來的時候才會巡察鉅城,極偶爾地看她一眼,但也只看著她製作傀儡,不怎麼說話。
反正錢晉華是鉅子,鉅子說什麼,就做什麼唄。
鉅子說錯了,那她就做錯了。
做錯事情,就該道歉,就該受懲罰。
所以她是接受被趕出鉅城這件事的。
她只是不習慣。
週而復始的生活對她不是折磨,固有的秩序被打破,才真叫人困惑。
“欸。”戲相宜忽然想到了什麼,極寶貝地從懷裡取出一個厚厚的外殼為金屬的冊子,雙手捧著往前遞:“【明鬼】的維修保養要點,還有歷次【明鬼】運行的各項數據,都在這個上面了。給伱們吧。”
“啊……噢!”負責接受墨家財產的墨家弟子,愣愣地接過了。
這個名為“墨燭”的墨家弟子,像許許多多的墨徒一樣,只懂和機關造物相處,訥於言辭。
想要說些什麼,但不知能說什麼。
“她還沒走嗎?”這時門外有聲音響起來。
墨燭趕緊迎出門去:“正在收拾——”
他被按著臉撥到一邊。
一個頭帶武士巾、身穿黑絹箭衣的男子走進來,冷冷看著戲相宜:“趕緊走,別在這礙眼。”
戲相宜還是那副小男孩樣子,臉上塗著虎鬚般的油彩,皺了皺鼻子,也不說話,兀自在那裡收拾。
“走啊,走啊!”黑絹箭衣男子忽然暴怒起來:“不是你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