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武夫(第2頁)
武道有路!
天不開,人自求。
已見到,已見“道”。
幾乎要仰天狂笑。
這一刻整個武道世界,都在咀嚼那一縷雀躍。苦盡甘來的那點甜,的確甜到靈魂深處,叫人此生不忘,此生不悔。
但是王驁在墜落。
他一拳轟天,為萬世武者轟碎了天道屏障。縱然天道屏障散還聚,武道絕巔未開,就永恆存在。但在下一個挑戰者面前,也必然不能再如此厚重。
他拳轟武道彼岸,轟開了永恆迷霧,看到茫茫選擇中,無數並不成立的可能。看到錯誤,也是在靠近正確。看到越多錯誤,距離正確就越近。這一拳轟平萬載,極大地填補了後世武道修士的犧牲。
他悍然躍向深淵,用移動“此岸”的方式,讓自己更靠近“彼岸”。他第一次在迷霧海中看到山影,他已是有史以來最接近武道絕巔的那個人!
他早已經到極限了。
燃氣血,焚武意,耗此軀。終於油將盡,燈也枯。
他正是一次又一次地突破極限,才來到這裡。
可是人有窮,天無盡。
結束了……
“後來者——”
王驁已經變成皮包骨頭的模樣,甚至皮也裂,骨也裂。磅礴氣血曾如江河,如今衰微,不堪一杯飲。
但是他奮起最後的力氣,放聲怒嘯:“武道非窮途,武夫王驁,已見絕巔!”
後來者……
請繼續。
繼續這場苦旅吧,我期待有一天,整個現世,為我輩武者,降落甘霖!
我已經看到那一天,不會太遠!
呼呼呼。
是墜落的風聲。
王驁的眼皮不斷耷下,又不斷奮力撐起,故而眼前的世界,就這樣忽明忽滅。
人已是蜉蝣之暮,氣已是風中殘燭。
他知道一切都-->>
要結束,但武者的意志,一定要燃燒到最後一刻。
就在這個時候——
這個荒涼的武道世界裡,陡起一峰!
此峰凌雲,山頂站著一個白髮蒼蒼但筋肉雄健的老人。
墨家武夫舒惟鈞!
他來爭渡嗎?
他於此時?
此時此刻,這個活了一千多歲的蒼老武夫,站在他始終屹立的武道最高處,眺望他夢寐以求的絕巔風景。
他當然也看不到“彼岸”,只看得到在這場征程裡燃燒一切的王驁。
在探索極道的苦旅中,天下第一的武夫都顯得渺小。
在天道的橫亙之前,王驁的拳頭好像都不夠硬。
舒惟鈞站在武道二十六重天的極限高處,站在與王驁相似的、又躍出的“此岸”。
老者的白髮飄蕩在獵獵風中,沒人知道這時候他的心情。
只可看到他赤裸的上身,肌肉如丘陵墳起,抬起的一雙手臂,好似撐天之峰。他的身體彷彿牽連著束緊世界的線,一呼一吸都能牽動這個世界。
當他有所動作,所有的目光都投向他。
而他左手成掌,右手成拳,並在一處,對那墜落中的王驁遙遙一拜——
“武夫舒惟鈞,敬王驁!”
君子居則貴左,用兵則貴右。吉事左上,凶事右上。右掌左拳,決生死也;左掌右拳,論高下也。
在那無盡深淵之中,當即拔起一峰,上寬而下窄,倒懸如樽。恰恰推至王驁腳下,將他接住。
以此武道之峰,敬王驁一杯。
舒惟鈞此來非為爭道,不是要趁人之危,踩著王驁越天塹,而是要送王驁一程!送上武者最高的敬意!
極道苦旅上的重壓,全被此酒樽狀的武道之峰承受。
站在武道二十六重天極限高處的舒惟鈞,全身筋肉骨骼,都發出難堪忍受的重響。
他替王驁擔一程。
一千年來修武,練拳練槍煉心!
墨者威潔容武,今人不讓先賢。
本已經油盡燈枯的王驁,有這一緩,頃刻抬起眼皮,睜開眼睛。
這一刻,彷彿荒古之獸甦醒,整個武道世界都在搖動。
在現世鴻冢峰上,氣血狼煙衝撞極天。
吾輩武夫,回一氣,氣血如山洪!
此時在武道的世界裡,他與那渺微的山影之間,還有遙遠的天塹。但他搖搖晃晃的站定了,握住他的拳。
他咬著鋼牙,已經準備好最後一次的衝鋒。
但在他身前,又有一峰拔起,為他搭上一階。
一尊身披重甲的身影,濃眉如峰,寬眸如海。手持一杆青銅長戈,腰間掛著短劍。也站在武道二十六重天的極限高處,提戈往前一送,聲如雷鳴:“武夫吳詢,送王驁一程!”
王驁轟碎了天道屏障,轟開了永恆迷霧,也讓世上武夫相信,武道真有絕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