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何以甚 作品

第二十章 欺天


    有人說武道是從兵道開始的。

    因為“武”這一字,就是執戈衝鋒之人。

    武夫們大概也不會否認這一點。

    最早的武夫,的確出自軍中。具體是哪個人或者哪些人最先開始,則並無定論。因為武道在很長的一段時間裡,都是沉寂的。最早探索武道的那些人,大概率都是些無名小卒,也並不以此為道。

    古兵家以氣血衝脈,在開脈丹尚未出現的時代。用萬死一生的方法,創造可以修行的人——天生道脈者,實在稀有得可憐。

    其中還有一些,自認為妖,不屑為人。自覺跟無法超凡的人類,不是同一個種屬。

    妖族天庭雖然也看不起這些人,卻也會假旗而命,給予一些可有可無的位置,恩賜些許榮光,用他們來鞏固統治。

    古兵家選擇壓榨肉身,壓迫氣血,在生死關頭、肉身和意志的極限之中,攫取能夠超越凡軀的力量——這是來自於非天生道脈者,也即所謂“平凡者”、所謂“凡人”,最早的反抗力量。

    兵家的戰陣,也是對氣血、道元的集合運用,本質上是“集人成眾”、“集眾聚力”。

    但兵家的修行法,仍然在自遠古發源下來的“道”的框架中。

    兵家修士,修的仍然是道元。氣血只是古老時期衝脈的手段,是後來凝聚兵煞的一環。

    武道便是從此處,與兵修分岔。

    武道修的是氣血!

    兵修以道元填脊,最後還是要騰龍而走,龍游四海。武修以氣血煉脊,拄脊為天梯,一步步登高望遠。

    “道元”是道之始,“氣血”是武之初。

    “道”乃參天大樹,萬古以來,枝繁葉茂。兵家的修行法,是其中茁壯的一枝。現世的道門、儒家,亦然如此。

    “武”卻是另外一顆參天大樹!

    當然,曾經在諸聖時代顯耀的百家,並不是永遠地侷限在“道”中。兵法墨,釋道儒,亦可以在武道建木上開枝散葉,開花結果。

    比如吳詢就是兵法大家,走的卻是武夫之路。

    只是說曾經武道未能開拓,前路深陷迷障,不知是否存在,願意在這上面花功夫投入的,沒有那麼多而已。

    道之途,和武之路,更像是兩片不同的土壤,每種思想都在其中,結自己的種子,發自己的芽。

    ……

    中域有國名“衛”。

    “衛”國有城曰“野王”。

    歷史的血腥,或許總會被時光吹散。春雨又過,春草又生。

    在這個已經不太被人關注的國家,於這座也不怎麼被人記得的城市裡,一處破舊的院落中。

    一個不苟言笑的老人,將荊條放在身後,於刀疤錯行的臉上,擠出一個十分可怖的笑容,把粗啞的聲音也輕緩地壓低了:“不要緊張——”

    他這樣說道:“盧野,這顆開脈丹的品相很一般,都不值幾個錢。就算你開脈失敗,也算不得什麼。大不了老頭子再去拼命掙去。雖然你那個病癆爹死的早,你那些個叔伯也都沒了,我這條老命,總還能拼幾年。”

    站在院中,掌推石磨的少年,無奈地嘆了口氣:“衛爺爺,不用給我壓力,我肯定能成。”

    老人仍然看著他:“沒關係的,伱的出身不好,師承不好,修的功法不好,丹也不好——得過且過吧,孩子,不必強求。你這輩子報不了仇,都是應當的。”

    盧野不說話了,一巴掌就拍停了轟隆隆的石磨。

    他赤裸的上身傷痕累累,年輕的肉體遍佈舊疤。

    此刻那一身千錘百煉的銅皮,繃緊又鬆開,好似在呼吸。

    肌肉一塊塊地鼓起又落下-->>
                                         
,好像有百十條小龍,遊動在他的皮膚之下。

    他閉上眼睛,開始感受開脈丹的藥力。

    他雖自小困苦,早見世事艱難,眼界卻不低。稍稍感受藥力,便知這枚開脈丹並不平凡,不是衛爺爺能弄到的。可能跟前段時間來家裡拜訪的那個姓“易”的叔叔有關。

    意志如磨,將雜念都碾去。

    盧野掃淨靈臺,專注於自己的超凡之初。口中唸唸有詞——

    “四肢百骸匯中庭,江山得享貴人居。天有病,仙知否!恨功名,醫老瘦。”

    世上對肉身研究最透徹的,非武即醫。

    他自小學醫又學武對自己的肉身掌控極深。意念一發,眾經服帖,如群龍拜元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