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何以甚 作品

第五十六章 玉山壓白龍(第2頁)

 但是,問題還是回到了“但是”——

 敖舒意的目的是什麼?

 長河龍君可以是個陰謀家,可以是個野心家,但他不應該是個蠢貨。

 正因為無論從哪個角度想,都想不到這麼做對敖舒意有什麼好處,所以才會叫那麼多人意外。

 “龍君!”

 就在這個時候,於那西極之地,響起一個威嚴堂皇的聲音。

 此聲如旭日初昇,一剎那華光萬丈,照破山河。

 “龍”字發出時,尚且山河板蕩、風雨飄搖。“君”字落下後,已是陽光普照、風調雨順。

 在那萬萬里長河的西極盡處,巍然升騰起一座玉山的虛影。

 此山真貴極!

 只是顯現一個輪廓,幾許掠影,就給人一種人間不逢的顯貴感覺。

 如果說“不周山”代表“山河”這個詞語裡,關於“山”的詮釋,是倉頡造此字的靈感來源。那麼在不周山傾塌後的現在,或許也只有“玉京山”,最能夠擔當其名,重新定義這個“山”字!

 以“山”鎮“河”,大約正當其時,簡直天經地義!

 傳說中玉京山就在西極之處,在長河的源起之地。

 但極少有人能夠驗證。

 因為長河的盡頭,向來不許追溯。玉京山的根腳,也非等閒之輩能夠窺探。

 不過這座列名為道門聖地的仙山,確實是鎮壓著虞淵的其中一個入口,此事記於史書——雖然在中古時代,就已經被完全封死。

 今日但凡有人西望,不論是否擁有修為,不論目力如何、眼睛是否康健,都能看到一座玉山的顯貴輪廓,鎮著滔滔白練的不安源頭。

 紅日放金箭,青雷撞天鍾。

 長河撼神陸,玉山壓白龍!

 這一幕實在是驚世奇觀,萬古不逢。

 許多神話傳說,大概又要由此萌發。

 而代表玉京山在此刻展現力量的,自然只有那位紫虛真君。曾經的隋太祖,現在的玉京山掌教——宗德禎!

 他舉玉京山而起,強壓長河,對長河龍君的態度,倒是並不嚴厲:“貧道深知,您這些年受了委屈!以超脫之尊,屈於河道之中,上不能騰於九天,下不可洄游幽冥,壯懷不能發於肺腑,筋骨不可為之伸展——您坐得乏了,起來活動活動,天下人都可以理解!”

 “不必轉圜了!”滔滔長河之中,響起敖舒意的聲音。

 縱然玉京山掌教展現了所謂“寬宏”,開口就將事情和緩的定性,奈何長河龍君並不領情。

 在長河第三鎮和第四鎮之間,也就是天馬高原之前的那個河段。驚濤連撞,彷彿鼓響。三鼓之後,有狂瀾捲起,直上高天!波濤如怒,水峰高巍,幾與那遙遠玉山齊平。

 在那波峰的最高處,立著一尊身穿金色帝袍的身影。

 祂的身姿巋然,呼吸悠長。不見動作,自有八方賓服的氣勢。

 不同於黃河之會,不同於龍宮宴上。祂的五官,第一次在視覺意義上清晰起來,可以被非超脫者看到——

 那確實是相當出色的五官,鼻高眸深,眼似丹鳳,依稀能見得年輕時候的風采。

 但祂實在是有些老了。

 “蒼老”是個可怕的詞語,用眼袋將祂的眼睛吊下來,用皺壑將祂的貴氣掩埋。用遲暮消解了輝煌,用衰弱分割了英雄。

 如何能將這個詞語,同長河龍君放在一起?

 超脫者怎麼會老呢?

 敖舒意當然捱得過時光。只是在當初決定背叛龍族,舉旗分裂水族的時候,祂就已經是如此模樣。

 祂沒有更老,祂只是……早就老了。

 而今祂站在那裡,悵然遙望:“宗德禎,你覺得還有轉圜的必要嗎?”

 在玉京山的輪廓之後,投映出一個接天連地的威嚴虛影。此君身披白色道袍,彷彿繫住天穹。他的雙手微微張開,似是站在玉京山之後,擁有人間:“不存在‘必要’或者‘不必要’,只存在‘願意’或者‘不願意’。只要您願意轉圜,在這個基礎上,所有的問題我都能解決。”

 “紫虛真君好氣魄!你和當初來龍宮拜訪朕的那個年輕人,已經完全不一樣了……朕在你身上,看不到半點他的影子。所有矢志改變世界的少年人,最後都變成了位高權重的大人物。”敖舒意說到這裡,斬斷了短暫的回憶,收回了視線:“是的,我不願意。”

 “敖舒意!你別給臉不要臉,人族何曾薄待於你,叫你生今日之怨?”南天師應江鴻早就難以按捺,當即戟指怒斥:“人皇遺詔,予你尊名;兩岸百姓,祭以犧牲;列國尊座,奉為上賓!觀河臺上,永遠有你一席之地。這現世神陸,只留你這一尊真龍!你享尊享譽這麼多年,還有什麼不滿足?!”

 應江鴻選擇降臨在第七鎮,是有原因的,不僅是因為這座石橋離靖天府最近。那名為“霸下橋”的第六鎮,也在景國國土內,也是應江鴻一步就能到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