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何以甚 作品

第六十二章 意難平

陳治濤來昌國是因博望侯之請,助姜某人一臂之力,也確實是為了逃避風波。

 這樣近海局勢若有什麼變化,博望侯多少也會為他說幾句話……

 海上巨獸角力,風波甚惡,釣海樓現在只是一條經不起風浪的小魚,所以事事小心。

 姜望心裡的思考近乎冰冷。

 消息只是消息,情報只是情報。人,只是人的名字。

 這樣的他,大概比較接近博望侯曾經希望他變成的“聰明”。

 但他已經不會無緣無故想起那個胖子了。

 他在書桌前坐下,取過寫滿封印構想的那張紙,面無表情地看。

 視線並不在那緩慢走向臥室的人身上停留。

 在當前來說,只有解決第二重天人態,才是重要的事情——這是思考過的結果。

 看著陳治濤堆積在一張薄紙上的心血,他認真地思考可行性。

 按照陳治濤的設計,他需要在潛意識海里,修一座通天塔。拿開就合天海,進入天人態。立起就撐天海,存自我,活自在。

 這個設計有兩個難點——

 第一,能夠撐開天海的通天塔,要如何構築。陳治濤提供了一些思路,但他並不能真正感受此刻姜望所承受的天道壓力,那些方案不夠有支撐力。

 第二,怎麼保證在徹底進入天人態後,還能想起來“撐天海”。

 天人一直是這種冰冷思考,且以天道為主的狀態,很可能根本不會再“撐天海”。

 說到底,擁有情緒,擁有自我,是“姜望”的所求,並不在天人的思考中。

 陳治濤想到的解決辦法,是自己給自己施加一個禁制,進入天人態多少時間,禁制便自動生效,命令自己去“撐天海”。其原理類似於釣海樓對海獸的操縱。

 但這樣又有新的問題產生——一個能夠作用於天人姜望的禁制,要如何設計?且怎麼保證這個禁制不會被其他人洞察並利用?

 並且陳治濤忽略了一點——徹底墜入天人狀態,同化於天道深海後,姜望將迎來極恐怖的成長。現在所設想的禁制,到那時候必然會失效!

 難!難!難!

 桌上攤開的信,有些什麼“東天師”、“篤侯”、“樓約”、“葉恨水”之類的字眼,再清晰不過的簡略報告。

 姜望只是淡淡地瞥了一眼,隨手抽過來一張宣紙,將這頁信蓋住。又提筆點墨,劃了一條線。

 ……

 ……

 河水白澈如宣紙,層雲中透下的一隙天光,在河道中間掠過,倒像是誰在紙上行筆。

 水中有游魚,水面自然也有漣漪。

 甚而風吹兩岸,捲起波瀾。

 波瀾起先微小,慢慢像是摸清了形勢,知道那壓制它的力量已經隱去,所以任性起來。

 長河龍君死去,長河反倒顯出生機。

 不過在河水過分洶湧之前,又有來自觀河臺的力量將它壓下,不使氾濫。

 高懸空中的九龍捧日永鎮山河璽已經消失,長河之上並無留痕。六位霸國天子,彼此之間並沒有太多的話講,只是敲定一個大概的共識,便各自散去意志。

 觀河臺上,飄揚著景國的乾坤游龍旗——

 萬古以來,長河之所以不曾興災。除了長河九鎮和觀河臺,以及歷代為此貢獻的人族強者,長河龍君的貢獻不可抹去。

 現在敖舒意死了,以後針對長河,具體是如何安排,還要在之後於列強之間,進行更具體的討論。

 在最終方案出來前的這段時間,景國毫無疑問需要承擔起鎮壓長河的責任。

 再怎麼講說敖舒意早有叛心,賊性不馴,景國也至少有一個“輕率移鎮、誘發敖舒意反叛”的責任。大國必有大承擔,景國做了那麼久的現世第一帝國,在這種時候,尤其不能諉責。

 風動時,大旗招展,旗面繡著的兩條游龍,好似活過來一般。

 說來有些諷刺,人族逐走了龍族,獨據了現世,然後以龍為圖騰,以龍為旗幟,認可龍的尊貴,歌頌龍的德行。現在代表人族的現世第一帝國,又高舉這面旗幟,仗人道洪流,借九龍捧日永鎮山河璽,鎮殺了現世最後一條真龍。

 此刻,黃河大總管福允欽,被剝了甲、解了劍,穿了琵琶骨,用鐵鏈鎖著,吊在刑架之上。

 南天師應江鴻,手中按劍,面對面地站在福允欽身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