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意難平(第2頁)
長河龍君舉叛旗而死,理論上長河龍宮裡什麼活口都不該再留。福允欽這個黃河大總管,也沒有活著的必要。
應江鴻之所以把他留下了,沒有斬下這顆頭顱,是為了等待滄海那邊最後的戰爭結果——萬一於闕被生擒,留下福允欽,或者還可以跟海族換個俘虜什麼的。
這交換是有機會成立的,皇主於海族的價值,可遠大過真君於人族的價值。
在中古天路崩塌之後,近海滄海兩邊的信息傳遞都有隔閡。
等待著實是個煎熬的事情,尤其是都知道結果不會美妙。
觀河臺上不止是有景國的軍隊,其它幾個霸國,也都象徵性地放了幾個人在這裡做代表。所起到的唯一作用,就是告訴世人,他們國家有人在這裡。
那些國家,高手也是派了幾個的——都在長河龍宮。
龍宮數十萬年積累,盡為六國瓜分。
在這種事情上,六大霸主國是相當團結的。
理由很簡單——長河龍君反叛,是六國天子親鎮。其他插不上手的,休想分潤。
當然應江鴻很懷疑長河龍宮裡是不是還真能留下什麼好東西。
敖舒意既然要反叛,豈會不先把寶貴的資源送走?就算為了隱蔽心思,不能送往滄海,直接摧毀也是不難的。龍宮大門一關,誰知道里面發生了什麼。
唯獨是此刻俯瞰長河,他才忽然意識到——
道歷三九二三年的龍宮宴,已經是最後一宴,以後再不會有!
那次龍宮宴上,最引人矚目的天驕是誰來著?
應江鴻發現自己一時想不起來。
彼時還未證道的太虞真人,甚至都沒有去赴宴。
古籍所載的“天下第一宴”,曾經盛極一時,諸方來賀,現在竟是那麼的波瀾不驚。
可見有些東西,過去就是過去了。
放眼天下如此,放之景國內部,也不該例外。枯枝早落,朽骨當折!
應江鴻輕輕摩挲著劍柄。
若這次靖海成功,天子不僅更進一步,也能攜此威勢,鎮壓國內外一切不服,反肅沉痾,清剜舊瘡,為六合天子做最後的準備。他這尊帝黨真君,早都劍顫匣中。可惜……
功虧一簣。事敗於長河。
這世上所有規矩,都不是為超脫者準備的。
無論怎麼佈局,都不可能真個鉗制超脫,因為超脫者已在棋盤外。
敖舒意只是自囚於心,才看起來像是能夠被牽動。
雖然他是唱白臉的那個,但他心中從不曾真個輕視這尊龍君。愈是強者,愈知超脫之強。到了他這樣的境界,怎會不明白那一步有多難踏出?
但終究,意難平。
這時候福允欽佈滿血垢的嘴唇在顫動,彷彿說了些什麼,但又沒有太具體的聲音——應江鴻倒不至於折磨這尊水族真君,他還沒有桑仙壽那般的愛好。只是在動手的時候,沒有留手,一不小心就打得瀕死了。
此刻倒是耗力吊著他的命。
“你說什麼?”應江鴻俯前去問。
福允欽艱難地緩了一陣,終於發出微弱的聲音來:“我家龍君,自始至終,未殺一人。”
應江鴻沒什麼表情地道:“但我景國投放滄海的戰士,都是因祂而死。”
福允欽抿住了嘴。
他或許又恢復了些力氣,但他不再說話了。
……
……
中古天路崩塌,標誌著景國靖海計劃的失敗。
但對齊國來說,也不見得局勢就多麼美妙。
因為景國在海上的巨量投入,必然要有所回報,在滄海得不到,就只能轉向近海。
近海再怎麼是齊國後花園,也畢竟算不得齊國的領土——所有人都不會承認。
景國有足夠的理由於此角力。
且景國的力量已經投放過來了!宋淮、樓約、傅東敘、分批過來的軍隊……乃至蓬萊島都出現在海上。
不可能空手回去的。
就這麼回去,他們如何向國內的其它派系交代?
對於齊國,在曹皆揮師逃歸的那一刻,戰爭就已經結束了。但競爭,才剛剛開始。
齊國必須要從現在開始,在近海群島,正面迎接現世第一帝國的挑戰。
率軍靜候在鬼面魚海域的王坤,強行鎮住複雜情緒,迅速讓自己進入新的角色。
如此宏偉的靖海計劃,竟然功虧一簣,要說心中沒有波瀾,那是全無可能。但身為景國年輕一輩的佼佼者,於此獨當一面,他不能讓自己被遺憾左右,而是要思考如何在當前局勢下,儘可能地為國家挽回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