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何以甚 作品

第三十七章 是否有仙(第3頁)

 

天人法相亦不太有表情:“縱然他會千次萬次地這樣選,縱然我並不瞭解他。但僅就'修養半生、神降而死'這件事,我會千次萬次地同情他。

 

他的故事,你知。他的歲月,我憐。無關於其它,僅是人心之惻隱。”

 

他知道王長祥是怎死的,知道王氏如何族滅。他當然也清楚,王長吉為何那樣疏離,始終無法對這個世界建立歸屬感。

 

如果說和國的神命之子,是類似於白骨聖子的存在。

 

那現世神祇原天神,和白骨尊神的區別又在哪呢?

 

在於力量?

 

在於位格?

 

在於一個被敬重,享祀現世,一個被抗拒在幽冥,斥之為邪神?

 

如果說他和原天神路不同,哪怕對面是等同超脫的現世神祇,他也不會認為自己是錯的。走到這一步的人,不會懷疑自己。

 

原野很平靜:“道不傳,我當浮舟於海。君不言,我亦就此別過。”

 

若非朝聞道天宮的建立,若非姜望一再地恪守其信、踐行其道。

 

若非姜望是當前這個時代最高揚的旗幟。

 

祂大概永遠不會來問姜望這個問題。

 

又或者說,不會以這種方式來問。

 

祂來朝聞道天宮問道,是給了姜望、給了這座天宮無上的尊榮。

 

如果姜望竟妄想教訓祂幾句,那真是太過了。

 

當然祂不會因此而生氣,憤怒是無用的情緒。

 

只是白來一趟,終究不很好看。

 

祂雖然在天馬原旁邊沉默了很久,但也有非常赫的時期。

 

祂輝煌的時候,世上還沒有姜望,甚至沒有國家。

 

原天神一一如今淪落至此了嗎?

 

天人法相平靜地道:“道友,關於你的問題,我曾在天人那得到過類似問題的答案,但我不知真假對錯。如今天海動盪,我亦不能往驗證。”

 

原野道:“答者只管給出答案,判斷是聽者的事情。”

 

天人法相定定地看著原野,慢慢地道:“他說'天上無仙。人間也不該有。'”

 

原野的嘴角彎起一個奇怪的弧度,似乎在笑,但並不快活。

 

最後這個人說:“他說得對。”

 

原野的身體這時候有很奇怪的變化,就在眾人面前,像一支蠟燭,身上的輝光如燭淚,一滴一滴的墜落。碎光如流,漾飛於室。

 

而他只是慢慢地坐了下來,閉上了嘴,大概接下來不打算再開口。

 

殿中一時都沉默。

 

神話時代破滅之後正是仙宮時代的開啟。

 

曾經活躍於神話時代的強者孟天海,正是輸掉了時代主角之爭,才有後來化身血河,吞食天驕,進行五萬四千年的長旅。

 

這個世界的風景,只對能看到的人開放。走到絕巔的姜望,一覽天下而無遺,現在當然已經知道,被諸方劃為禁區、從來不許探索的天馬原,正是神國碎滅之地,宣告神話時代結束的地方!

 

他曾多次路過而未曾細看的那個地方,曾經也是如隕仙林一般的險地,只是後來被徹底鎮壓,才寂然於彼,很多年來,只是沉默地立在那,與觀河臺對峙於長河兩岸。

 

而在一些人的議論中一原天神只不過是神話時代破滅時的小角色,只是在看守天馬原的漫長時光,吸收了一些時代破碎的養分,才得以成就現世神祇。

 

這個議論姜望不知真假。

 

因為景國對蒼圖神的評價好像也是如此,說蒼圖神是撿了神話時代落幕的養分,才得以成道,說祂“僥天之倖,狼鷹著冕”。

 

大概對現世神祇的輕蔑都從此句起手,就像罵人總要帶上家屬,總不能都當真,以至於姜望不能確定其真實性。

 

不過有一點是肯定的一和國自建立起來,就一直在天馬原側,從未挪移、擴張,也未被入侵過。原天神的神光也從未超出和國範圍,這多年來,的確是作為一個看守者的角色存在。

 

原天神今日問仙,所求為何?

 

“啊,我有一個問題。”活潑明朗的鮑玄鏡,在這時候開口,天真可愛:“原野叔叔道友,您身上滴落的光,是什呀?”

 

原野轉過頭去,淡淡地看了這個小屁孩一眼。

 

和國神廟祭祀的淡淡憂愁的眼睛,對視齊國名門小少爺天真明媚的眼睛。

 

最後原野說道:“我亦求道者,不負責解你的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