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何以甚 作品

第四十一章 量國何輕(第2頁)

苦命、苦覺、苦諦、苦病、苦性。

苦性身死,苦覺渾噩,剩下都是懸空寺當代的核心。

一掌降龍院,一掌拈花院,還有一個是當代方丈。

悲懷活著的時候,號稱“當代佛宗”,其名不副。至少這收徒弟、教徒弟的本事,絕無僅有。

事到如今淨禮仍不知悲懷為何殺苦性,楚國方面也想不明白,秘捲上的記載,只歸結於懸空寺“內訌”。

甚至於懸空寺和尚來到角蕪山的目的,也不與景國人相同。他們根本不是同路。

他們的目的一直到最後都沒有表露。

就好像苦性和悲懷一前一後來到角蕪山,就只是為了在此大戰,直至一方殺死另外一方。

其他人都成為這場師徒相殺的看客。

苦性死前所披的袈裟,幾經波折,最後落在新陽伯手裡。

其上或許有苦性身死的答案。

或者至少是個念想。

那畢竟是被罵作“六親不認”的師父,曾經最在乎的人。

那麼淨禮也在乎。

“我這個弟弟,太蠢了。”熊諮度忽然說。

梵師覺沒有吭聲,他早習慣了熊諮度的自言自語。

“他也不想想。那麼多兄弟姐妹,怎麼就只有他敢站在我面前,蹦來跳去?”

“因為只有他最蠢。他被打得少了,尚還不知疼。”

“但在聰明人遍地都是的大楚帝國,蠢貨很值得珍惜。”

熊諮度又說道:“今天的皇極殿裡,會展開最後一輪對阻礙新政的頑固力量的清洗。”

這平淡一句話所代表的風雨,實在難以完全勾勒。那填塞殿堂的周天大員,今日之後不知星隕多少!

“因為我剛剛出獄,並且公開表示暫不對朝政表態,要多聽多看而後再言,所以此事與我無關。但在場就是姿態,無論如何都會被打上烙印,所以我提前離開。”

熊諮度正坐在那裡,像是已經坐在朝堂上:“下次大朝我就會真正在場了。正位太子的我,必須要有立場,必須有所表態,我會挽救一些值得挽救的世家力量——小和尚,政治是這世上最骯髒的遊戲,我向你解剖它的本質,映在你的鏡中,想看你變成黑的琉璃,又希望你不要如此。你是否明白我的心情?”

梵師覺看他一眼:“我們早就說好了,我們都是在修行。”

他持他的琉璃心,他握他的天下權。這對獄友的確是在牢中就說好,彼此驗證彼此的修行路,互相幫助,一起前行。所以熊諮度才會這麼認真地跟梵師覺分析這些事情。

熊諮度看他一陣:“你可真認真!”

梵師覺不說話。

熊諮度也早就習慣了這和尚時不時的沉默,自顧自又說道:“熊應庚如果在場,被打上了烙印,他絕對扛不住那股頑固力量的反噬。甚至他很可能愚蠢到在朝堂上有所表態——為了討得父皇的歡心,或贏得政治聲望。”

“我在救他的命。”

“我救他的命,不是因為他對我來說還有用,用他做點什麼只是順便的事情。而是因為,這樣會讓我父親稍得慰藉。”

“很奇怪吧?”

熊諮度悠然道:“我父皇要殺他。要幫我來殺他,並且刀子已經落下了——但心裡卻希望我來救他。”

梵師覺想了一會兒,說道:“他愛你,但熊應庚也是他的兒子。”

熊諮度道:“他愛這個國家。無論什麼與之相比,都嫌太輕。”

梵師覺說:“你不用和這個國家相比,你和這個國家在一起。”

熊諮度哈哈大笑。

笑了許久,才道:“我們真的很合適。我的國師大人!”

這句話已不是他第一次說。

……

……

“姐姐,姐姐……師太姐姐。”耳邊聽得這樣的聲音。

這聲音已不是第一次響起。

這幫新一代的少年天驕們,除了於羨魚、盧野和龔天涯,剩下的都還是遊脈境修為。

遊脈境力量所約束的傳音,在強者雲集的朝聞道天宮裡,跟大喊大叫也沒有區別。

當然殿中求道者,沒誰會特意關注小孩子的竊竊私語。

此時殿中宏聲,都是道的碰撞。修行者在漫長苦旅裡砥礪出的思辨,在求道者眼中熠熠發光——菩提樹下,哪來的閒趣呢?

玉真有些煩了。

旁人覺得的燦爛明朗,她只覺得聒噪。

她不喜歡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