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何以甚 作品

第四十七章 此門中(第2頁)

相較於精悍冷峻、軍人標杆般的王夷吾,向前的樣子實在頹廢。

但是他慢慢地說道:“我會勝過你,然後路過你,然後在未來的某一天,挑戰你的師父,用唯我飛劍,壓下他的拳頭。”

這句話說得不太有力,像痴人的囈語。

總之不怎麼體現決心。

但王夷吾認真地對待了:“你我都知道,這是一件不可能實現的事情。”

“你說哪個不可能?”向前問。

“你不可能戰勝我。你更不可能戰勝我的師父。”王夷吾說。

前一個不可能,向前不信,且正要檢驗。但後一個不可能,他也是相信的。

姜夢熊太強,且越來越強。

像一座永不能企及、亦永遠在拔升的高峰。

這一路行來,他已經走得很遠。

可山卻更高了。

但真正的勇者,是不斷成功的那一個,還是竭盡全力走向失敗的那一個?

向前只是說道:“人生很長。”

他會一直往前走。

無論那目標能否實現。

他永遠不會再停下,就朝著不可能的方向出發。

這即是他的劍道。

王夷吾不再說什麼,直接側身:“來府中吧,府裡有足夠我們廝殺的場地。這幾日我不能出門。”

向前大概地瞥了一眼元帥府內,盤算著大概要走幾步路:“驢能進嗎?”

“大概是不能的。”王夷吾道。

向前長嘆一聲,像個癱瘓許久的病人,艱難地從驢車上挪下來。這時候才生出了幾根骨頭,懶懶地往元帥府裡走,相當順便地問道:“為何不能出門?會不會影響你的戰鬥狀態?”

“不至於。”王夷吾道:“恰好禁足三日,恰好你今天來。都是順便的事情。”

向前邊走邊道:“可惜了。你若是能出府,你我擇一良地,效仿姜望和鬥昭在蒼狼鬥場賣票,必然萬人空巷。”

白玉瑕自從當上了酒樓掌櫃,越來越愛算賬。向前耳濡目染,有時也不免斟酌。

今日他和王夷吾的實力,比之當初在蒼狼鬥場較技的姜望、鬥昭,是隻強不弱。按理說不會少賺。

王夷吾看他一眼:“遺憾的是,你我這一戰,可能並沒有什麼人關注。”

向前很詫異這傢伙會這麼說,在他的印象裡,王夷吾是一個非常驕橫的人:“雖說現在是修行大世,站在最前面的人不斷更迭歷史,革新記錄。如你我這般的神臨修士,也不是什麼大白菜吧?”

“大羅掌教剛來,和家師正在切磋。”王夷吾說。

向前愣在原地,良久才嘆了一聲:“人生太長了。”

“還來嗎?”王夷吾站在那裡問。

“為什麼不呢?”鬆鬆垮垮的向前,有氣無力地抬步,跨過了鎮國大元帥府高高的門檻。

曾以為終此一生,都只能在齊國之外徘徊。午夜夢迴,都不敢觸及這道門檻,而今已入此門。那有什麼理由不繼續走?儘管道長路遠,儘管庭院深深。

王夷吾不再說話,安靜地在前面帶路。

他不太能理解,做一件註定不能成功的事情的意義。

但他能感受到,在這條道路上,身後這個名為向前的男人,所燃燒的生命力。

他尊敬強者。

他會用拳頭來尊敬。

……

……

鎮國大元帥府外的巷子裡,頭髮簪得一絲不苟的男人,正坐在木輪椅上,平靜地看日落。

夕陽緩緩地滑墜遠方,仍然無私地贈送最後一分春色。

他當然不只是看日落。

今天有兩場非常重要的戰鬥,他都要第一時間獲悉結果。

當然前一場戰鬥他只能等著,後一場戰鬥他必須看著。

同樣立於神臨頂峰、同樣站在洞真門外的兩個人,要想真正分出勝負,誰也沒有留手的可能。

他當然對師弟有很大的信心,但信心不能填埋擔心。

他知道師弟心高氣傲,所以只默默地等在這裡。

他最好不必出現。

在某個時刻,他一抬眼,就有一尊仙姿飄逸的身影,凝聚在黃昏的光線中。

俊姿超異,仙龍也。

仙龍法相立在高牆上,衣袂飄飄,似要乘風而去。

萬千光線都落在此身,而如飛鳥,自由的穿行。

應該看到他的人,必須看到他。不能看到他的人,永遠看不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