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何以甚 作品

第四十七章 此門中(第3頁)

巷頭巷尾都有禁法,這尊法相卻無聲無息的出現了。

其人封印天人態時所鑽研的封印術當然功不可沒,但站在絕巔的眼界,才是此間關鍵。

“我在想會不會是博望侯過來,沒想到姜真君親自來了。”陳澤青平靜地說。

正如王夷吾有人關心,向前行走在世間,亦不是孤身一人。

曾經的向鳳岐是無敵洞真,當然也結下一些朋友,但沒有任何一個朋友,有資格插手他的道爭。

今天的向前不相同。

他結交於微末的好友,已經成長為這個世上最頂峰的人物。有資格在當世任何一場戰鬥裡,為他護道。

仙龍法相淡笑一聲:“悄悄的來也太沒有禮貌了,所以我弄出了一點動靜——那什麼,我是來觀戰的。你繼續。”

陳澤青笑了笑:“觀誰的戰?”

“很難取捨啊……沒想到在這道正餐外,還能恰逢饕餮大宴。”仙龍法相雙手抱臂,略顯可惜地道:“我還是陪陳兄看日落吧。”

陳澤青看著站在牆沿上的他,夕陽正在他的身後懸掛,將他映照得非常輝煌。

真是讓人羨慕的姿態啊。

“你的道身在雲國不敢輕動,是還在擔心燕春回嗎?”陳澤青問。

齊國對外的情報,基本上都是陳澤青負責。他的消息之靈通,是很多人都不能企及的。

仙龍法相併不否認:“雖則我們已經締約,但……”

他搖了搖頭:“可能我也是個猜疑之人。”

“你自己是一言九鼎,卻不能賭燕春回也言出必行,不能賭燕春回始終保持理智。”陳澤青道:“我們都有自己珍視的人。我能夠懂。”

姜望莫名想起了那年在妖界遇到的那個人,想起那驚豔絕倫的一槍。

“一直忘了問。”姜望看了看他的腿:“你的腿……沒辦法嗎?”

如能有所幫助,也算是一種還報。

陳澤青掀開膝上的那條舊毯,像是掀開了一個塵封的夜晚,把這雙腿裸露在黃昏之中。可以看到密密麻麻的血色的螞蟻,在上面爬行。根本看不見血肉,只有偶然的骨色。這雙腿……完全地被蛀為了蟻巢。

“沒辦法的。”

他平靜地笑著:“這叫血魂蟻。天妖以命血所種。它們已經和我的命魂相連,殺它們就是自殺。”

“介意我來看看嗎?”姜望問。

“有何不可?”陳澤青笑道:“軍務不忙的時候,我也經常觀察它們。”

在無數個寂寞的夜晚,我不數星星,我看螞蟻。

仙龍法相走下來,幫陳澤青推著輪椅。

無盡的見聞之光在“蟻巢”中穿梭,俄而收為一束,盡歸仙龍之眸。

這些光線把姜望的眼神變得很複雜,他緩慢地說道:“這些年,你真是辛苦。”

陳澤青笑著搖搖頭:“倒也不會死。就是有一點痛。”

緩解痛苦的辦法當然有許多,切斷痛覺也不算難事。

但他不能不痛。

不去感受這些血魂蟻的行動,就等於放棄了自己。

“涉於命魂根源,盡歸源海,人力不及。或許超脫會有辦法。”最後姜望說。

“誰知道呢?”陳澤青笑了笑,把那張舊毯扯上來,重新蓋上了。“這些年我也都習慣了,只有三個小問題,讓我不能完全適應。痛是其一。”

姜望靜靜地聽他講述。

“其二在於……”陳澤青道:“這些血魂蟻不解決,我終生不能衍道。”

他註定不能衍道,卻還是繼承了春死之軍——在曹皆主掌兵事堂後,此軍統帥幾乎被默認為下一屆兵事堂核心——足見其軍略。

姜望問道:“第三個問題呢?”

陳澤青道:“這些血魂蟻,只有在現世能夠稍作壓制。所以我終生不能再入萬妖之門。”

他輕輕地摩挲著舊毯的紋理,有一聲微不可察的嘆息,彷彿只有這個問題,是叫他痛苦的。“我真的很想去那裡。”

“妖界不是什麼非去不可的地方。而且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戰場。”姜望問:“為什麼你很想去?”

陳澤青看著遠方的夕陽:“我的師弟,為了幫我尋找解決血魂蟻的辦法。再也不會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