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何以甚 作品

第五十八章 尊貴(第2頁)

 

天子看向他的眼神,便有了些滿意:“淳于從妖界回來,已靜修了許久,先前說不想繼續在軍中,可有想好往哪邊走?這個國家雖然擁擠,總還會給你留幾個位置。”

 

淳于歸道:“臣沒有不想繼續在軍中,只是說征戰多年,回來散一散血腥,也陪一陪家人。至於臣接下來去哪裡,那要看陛下想把臣放在哪裡。”

 

“放在哪裡都沒有問題?”天子帶著笑:“你倒是很自信嘛。”

 

“放在哪裡都是為國家效力,為陛下盡忠。”淳于歸朗聲道:“臣都勉力當之。”

 

皇帝平靜地看著他:“誅魔軍你覺得怎麼樣?”

 

淳于歸愕然抬頭!

 

騎馬護衛在邊側,也不斷調整護衛任務的殺災統帥裴星河,雖然面上沒有多餘表情,動作也有明顯的一滯!

 

“開個玩笑。”皇帝笑了笑:“大家都不要緊張。”

 

沒人能夠不緊張。

 

長陽公主姬簡容,面上帶著大方得體的笑,實則心臟都快跳出來了!

 

她看著自己的父皇,只覺得什麼樣的言語,都無法表達此刻的心情。

 

“淳于去哪裡,之後咱們再安排,你這般人才,總不至於沒有前程。”唯獨皇帝是若無其事的,他看著淳于歸:“聽說你也去朝聞道天宮了?那座藏法閣怎麼樣,姜望舍不捨得拿出真本事啊?”

 

淳于歸強壓下心中狂瀾,儘量客觀地道:“以臣現在的實力,還看不出來他是否藏私,臣個人認為是沒有。很多他在修行上的想法,都讓臣受益匪淺。且一直到今天,那座藏法閣裡的修行心得,還在不斷增加——坦白說,都不太學得過來。他時時刻刻都在修行,時時刻刻都在成長,現在也時時刻刻在傳道。”

 

“唯有這種永不止步的人,才敢放開了讓人去追。”皇帝隨口道:“有時間了,朕也去看看。”

 

璐王姬白年在邊上笑起來:“兒臣自告奮勇,先替父皇去看看,是否值得一看!”

 

往前還有些大景皇族的驕傲,就算想學點什麼人族第一天驕的獨門修行心得,也是偷偷摸摸地通過其他人來中轉。現在大景天子都開口,表示有時間去看,那他還有什麼可扭捏的?

 

學海無涯嘛!

 

皇帝看他一眼:“值不值得看,倒不是你需要考慮的問題。在鎮河真君面前,你要學的還有很多。”

 

姬白年笑得愈發燦爛:“既然父皇這麼說了,兒臣馬上就去掏乾淨他的老本。”

 

皇帝這時卻嘆息:“今天的姜望,總會讓朕想起朕的万俟驚鵠。朕常常覺得,三九一九年黃河之會內府場的魁首,是景國的。”

 

皇帝今天已經嘆息兩次了。

 

師子瞻默默地數著。

 

万俟家不是什麼頂級名門,万俟驚鵠可以算得上是天子一手簡拔的人才,預計要在當年的黃河之會大放異彩。若是按部就班的發展,將來必然會成為帝黨的中流砥柱。

 

可是他卻提前隕落了。

 

與之相似的,還有奉天遊氏的遊缺。那孩子從小就有主見,早被天子收心,堅決擁護帝室,且已經在黃河之會奪魁,顯名天下。卻在野王城一戰碎心,從此廢了前程。前幾年更是橫遭意外,慘被滅門……

 

果然,天子又嘆:“使朕遊驚龍在,又何至有此憾!”

 

三次了。

 

師子瞻數著皇帝的嘆息,感受著那不言的情緒,皇帝卻又平靜地轉頭:“青女,你好像很生氣?”

 

瑞王姬青女即便是在顛簸的馬背上,坐得也四平八穩,如同在他的王座。他面上帶著極淡的笑,低頭看了看手背上凸顯而隱的青筋,也為自己的養氣功夫而有些著惱。

 

“聽到這些名字,兒臣沒辦法不生氣。”他輕聲道。

 

一個國家的內部競爭,應該是積極昂揚的,是讓大家更努力,讓優秀的人才更優秀,無論政治思想是什麼,最重都是讓這個國家更偉大。

 

但有些人是越來越過分,已經完全不顧及帝國利益了!

 

皇帝沒有再看他,眼睛看著前方望不到邊的茂林,只說道:“不要輕易地憤怒,它通常並不能解決問題,卻會暴露你的無能之處。”

 

姬青女低下頭來:“兒臣受教。”

 

便在此時,場上一干人等,幾乎同時抬頭——

 

乾天鏡在洞天寶具裡的排名雖不算高,但於景國卻是至關重要的國器,中央帝國威服天下的影響力,很大程度上是依靠它來彰顯。

 

從它的本體懸掛在先君殿就可見一斑。歷代先君以此鑑照後世子孫,皇帝以此鑑照國家,景國以此鑑照天下。

 

但就在剛才,本該正在執行任務、播撒威能的乾天鏡,竟然出現了一個不該有的波動。倒不至於說能損害到它什麼,頂多只能算是運行過程裡的一個失誤,但這種失誤絕不該有。

 

這是巨大的政治錯誤!

 

商叔儀眉頭一豎,殺機立顯。

 

鏡世臺觀天下,中央天牢刑天下,御史臺的監察範圍,卻包括了中央天牢和鏡世臺。

 

傅東敘犯事,是犯到了他手上!

 

當然樓氏女,以及由她牽扯的樓約,也不可能脫得了身。

 

大景天子面上仍然沒有什麼表情,反而輕輕催動駿馬,緩緩向前。嘴裡道:“朕對傅臺首、對樓樞使,都有足夠的信任。”

 

這算是委婉的指示了。

 

但商叔儀道:“陛下,但願他們都能對得起您的信任。”

 

說著他撥轉馬首,就要離開。

 

天京城一直有個說法——傅東敘明察秋毫,但不該看的看不到;桑仙壽冷酷瘋狂,但虐下而媚上;只有商叔儀,是真正的剛直不阿、表裡如一。

 

大景天子只得直接道:“不用查他們。這件事朕心裡有數了。”

 

“陛下以御史臺委臣下,恕臣下不能從此令。”商叔儀在馬背上回身:“陛下要想御史臺不介入此事,只有一個辦法——現在賜臣歸鄉。”

 

“大景自有國法,總憲若執意要調查,朕卻也不應阻你。但……過了這段時間再說罷。”皇帝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語氣裡竟帶一絲請求:“可以把樓江月先關起來。樓樞使會給國人一個交代的。”

 

皇帝把話說到這份上,商叔儀就算再剛直不阿,也只能深深一禮:“臣,領旨。”

 

這才撥馬離開。

 

命令已經傳下御史臺,該做的事情已經開始做,但他還要親自去督查所有,免得一些事情無法推動。

 

宗正寺卿姬玉珉,這時候才開口說道:“陛下,這件事情——”

 

幾乎是在他開口的這一刻,在那高天之上,出現了一個無窮璀璨又無盡微渺的光點。

 

在人們發現它的時候,它就已經出現在大景天子身前——

 

與其說是被人們發現,倒不如說是它通知了人們。

 

姬鳳洲的道脈同參至尊龍袍,一瞬間捲起鋪天蓋地的雲。

 

但姬鳳洲卻消失在那個光點中!

 

那龍袍的一角,也被元氣潮汐捲走。

 

而在場一眾強者,師子瞻、姬玉珉、淳于歸,幾位皇子皇女,乃至於還未走遠的大景總憲,都只能眼睜睜看著!

 

裴星河第一時間調動兵煞,卻又哪裡來得及?

 

誰挽太陽如弓,射下這驚世的箭?!

 

大景天子遇刺!

 

這時候晉王離京,還在掌削天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