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何以甚 作品

第五十八章 尊貴(第3頁)

天下緝刑司總長歐陽頡離京,正在抓捕地獄無門的首領。

 

玳山王姬景祿未歸。

 

東天師在外。

 

北天師在外。

 

西天師在守天門。

 

南天師潛在晉王附近,等待著捕殺平等國高層。

 

誅魔統帥殷孝恆已被殺死。

 

蕩邪統帥匡命正在被平等國護道人圍殺。

 

神策統帥冼南魁在和國,同時鎮守天馬原。

 

御妖統帥張扶在妖界。

 

鏡世臺、中央天牢的力量,都撒開了在各地搜尋、捕殺平等國成員。

 

乾天鏡的力量投照在外——

 

今時今日的天京城,的確是有史以來最空虛的時候。

 

宗正寺卿姬玉珉暴怒如狂:“一真!”

 

所有目知此事的人,這才驚覺——今日這一幕,是何等的熟悉啊。

 

當年一真道主隻身闖入妖族大營,悍然刺殺元熹大帝,將那位取得妖界未有之大勝、險些攻破萬妖之門的妖皇,捲入時空亂流,讓千萬大軍、列陣之天妖,都只能眼睜睜等待結果。

 

這驚天一刺,直接瓦解了妖界危機,挽救了蜈嶺血戰失敗的惡果,鞏固了萬妖之門的防線。

 

一真道主也憑藉如此威勢,開啟了一真時代。

 

而今竟重演!

 

除了一真道主,誰還能有如此手段,在中央帝國域內刺殺中央帝國的皇帝?

 

一真時代早已經落幕,一真道主難道沒有真正死去嗎?!

 

……

 

……

 

“每個人心中,都有一個關於平等國的答案。”

 

聖公曾經這麼說。

 

伯魯曾經不明白,現在卻慢慢懂得了。

 

平等國只是每個人理想的方向,未見得是理想的路。

 

他早前也抱怨過,為什麼平等國不給更多的支持,只有暗中的幫助。倘若三位首領十二護道人都能加入天公城,全力開拓阿鼻鬼窟,開發鬼道資源,天公城必然不是這般光景。

 

但後來也明白,現在還不是平等國站在臺前的時候。

 

在長夜裡生長的力量,於烈陽之下,或許只能迎接死亡。

 

平等國真正浮出水面的時候,就是它消亡的時候。

 

全力發展阿鼻鬼窟,其最好的結果,也無非是割隕仙林而自立,成為另一個妖界。當然是遠遠不如妖界,無論實力還是潛力。現世更多的鬼道資源,其實是在幽冥大世界,那裡現在是什麼樣子,顯而易見。

 

自成一界,關起門來作威作福,也絕非平等國的追求。

 

平等國的追求在現世。

 

只有諸天萬界的中心,才能實現那至高的理想。

 

那麼伯魯,你的答案是什麼呢?

 

天鬼的血肉是白肉,似於魚肉又不同。在蒼白的肉片上,有纖薄的幽黑色的紋理,血液也是白色的,如凝珠一般。

 

這樣一片片的飛在空中,像雪白而紋黑線的肉蝶。翩翩飛舞,有一種淒厲的美感。

 

姬玄貞的刀法真是極好的。

 

伯魯已經燃盡所有來抗爭,但只能眼睜睜地看著自己,越來越“單薄”。

 

但他竟不覺得痛苦。

 

疼痛的極致並非肉身的毀滅,而是理想的死亡。

 

有關於天公城的覆滅,平等國並非完全坐視,哪怕只是在什麼地方虛張聲勢,哪怕只是請幾個殺手搗搗亂——這就足夠了。

 

他知道,不止是他真正的心懷理想。

 

這條路上有人同行!

 

【平等】或許是一些人的工具,但不是所有人的工具,真的有人相信它。

 

這種感覺,有人懂嗎?

 

“姬玄貞,你問我為何掙扎!”伯魯顫著牙道:“你知道一個小國天驕,想要成長起來,需要吃多少修行之外的苦頭嗎?”

 

姬玄貞在關注著諸方傳來的情報,尤其是關注樓約之女干擾鏡世臺的理由。手上攻勢雖然不斷,卻是恍了一下才聽清楚,平靜地:“這正是我們要強大國家的理由。”

 

“你會這麼說,只是因為你姓姬。”伯魯道。

 

姬玄貞雲淡風輕:“你怨恨這個姓氏?”

 

“我不痛恨這個姓氏,無論是‘姬’還是‘熊’!但我痛恨把姓氏分出高低的人。”伯魯臉上的肉須在剝落,森森白骨裡有炙熱的火:“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人族甚至不如海族——皇主無姓氏,為族群而德澤!我等豈能生來有高低?”

 

姬玄貞淡淡地道:“若不是長河龍君突然反叛,你口中的海族已經不存在了。”

 

他笑了一下:“就像你自以為正確的天公城。”

 

伯魯的竹竿兵器早被削斷了,他顫顫地抽骨為竿,以驚人的意志聚合著彌散中的力量,繼續向姬玄貞殺去。平等志士,繼續戰鬥:“我想告訴你——正確不會因為物質的毀滅而不存在。”

 

“或許吧!”姬玄貞不置可否,也懶得辯論,已經到收網的時候了,勝者無需聽敗犬之嚎:“倘若這就是你的遺言,那麼本王略有些失望!”

 

他那輕描淡寫削割的掌刀,倏然一收如歸鞘。整片海域都靜了,他的掌刀又在這個瞬間高揚而起,以根絕一切的姿態,就要完成最後的斬殺——

 

神滅,魂滅,身滅,道滅!

 

此四絕滅刀也!

 

鐺!

 

但他的掌刀,劈上了另一隻手掌。

 

向下的力量,被向上託舉著。

 

好似斬天裂地的刀,劈上了一望無際的高原。

 

伯魯不知道這個世上正在發生什麼,不清楚平等國正在四處血腥獵殺景國強者,姬玄貞這個大景晉王卻是知曉的。

 

平等國請動地獄無門的人在滄海出手,擺明了是虛晃一槍,聲東擊西。星月原上的動靜已經證明了這一點,那也說明海上戰場絕不會再有人來——這也是他決定立即結束戰鬥的原因。

 

但現在事情好像又出現了新的變化,讓整個局面更加複雜,變得撲朔迷離!

 

姬玄貞眯起了眼睛:“你——”

 

他看到一個氣勢凜然的魁偉大漢,隨著那隻託掌而出現。

 

其人將奄奄一息的伯魯攔在身後,看是一座巍峨的山。

 

“在下顧師義!”

 

這個身披黑金兩色御風袍,相貌堂堂的漢子,對著姬玄貞咧嘴一笑:“你應當聽過我!不認識也沒關係,今天認識了!”

 

姬玄貞下頷輕抬:“聖公?神俠?昭王?”

 

“為什麼你們考慮的問題總是這些?不是陰謀就是利益。”顧師義長袍鼓盪,張發如飛:“為何我不能是一個看不過眼的路人?為何我不能只是單純地覺得伯魯是正確的!”

 

“不管你是哪一個。平等國的首領也好,路人也好。”姬玄貞淡淡地說道:“我驚訝於你的愚蠢。”

 

“或許吧!”

 

顧師義還贈以同樣的無所謂。以掌架刀,凜凜地看著他:“不知道為什麼。我總是覺得。在如此般的場合裡,我好像不得不站出來,不得不做點什麼。這似乎是一種與生俱來的使命感,但也或許,是我夜不能寐的根源——”

 

“它叫做良心。”

 

海風吹動他的長袍,他的亂髮。

 

他感受到一道道恐怖氣息正在凝聚,靠攏。但他咧嘴,他狂笑。

 

“路見不平,誰敢攔景國之刀?”

 

他自問自答,身後駭浪高起,如接天之牆:“天下游俠,顧師義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