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天下共此義,是否有天公!
顧師義說的什麼良心,什麼俠義,什麼路見不平,姬玄貞是半個字都不信。他不止是不相信顧師義,他是根本不相信這些東西,誰走到今天不是歷盡了風雨,如何能那樣的天真!
這世上只有利益是永遠,人生的所有取捨都是權衡。
但顧師義掌中流淌出來的黃昏,他卻不得不見證。
“永恆黃昏,你竟然竊得了蒼天神主的傳承——”在看到掌中黃昏的這個瞬間,姬玄貞想到了許多事情:“原來那個行走在天馬高原的人,是你!原來你才是昭王!”
昔者八賢臣之風后,為了人族的最終勝利,在側面戰場獨拒妖族大軍,抱樹而死。其身雖死,其節永在。
人族世世代代,傳唱其名,歌頌祂的精神。
文人墨客最愛的“抱節樹”,就是為了紀念祂而得名。
後來一縷殘魂,自此“節”中甦醒,歷經數十萬年,滾滾人潮之念,降生為神,再證超脫,號為蒼天神主。此中艱難自不必說,此等偉業亙古無二。可惜蒼天神主最後也隕落。
原天神甘願做狗,數萬年如一日地守在天馬原旁邊,就是為了蒼天神主遺留在黃昏深處的傳承!
景國荊國聯手封鎖天馬高原,多少年來屢屢派人探索,也未嘗沒有對這份傳承的覬覦。
可它竟然已經被取走,不知不覺地落在顧師義手中。
永恆的黃昏凝固了一切,天馬高原上曾經發生過怎樣的故事,或許只有顧師義自己才知道了。
但在看到黃昏的此刻,姬玄貞至少明白了此人的力量源頭。
難怪顧師義能夠如此強大,他把握了另一個時代的遺留,擁有蒼天神主所代表的最正統的神話力量。他還帶走了諸神凋零時的黃昏。
如今看來,顧師義和赫連良國的那一戰,根本就還在掩飾自己。這具軀殼下的神話力量,都不曾真正展現!
“現在我又是昭王了!你們景國人荒謬起來,連自己都騙,還能讓自己相信!”顧師義的眼睛,已經不見瞳仁,只剩下純粹的黃昏。姬玄貞的掌刀,在永恆的黃昏中凝結。姬玄貞的視線,在無盡的黃昏裡淪陷。
但姬玄貞的道軀,在此刻生出龍蛇之紋。
似道字而非道字,密密地連接在一起,如水脈織網,棧橋勾連,將這具道軀裡的一切力量,都統合在一起。
它們並不描述具體的涵義,但一眼望過去,卻能感知其間的恢弘,彷彿一篇古老的雄文,定然描述了某種歷史。但今人讀已遲!
此即【道質】。
是姬玄貞為自己熬練的不朽的基礎。
洞真掌控道則,洞知萬事本質。衍道創造道則,一念生滅。而要超出衍道,成就超脫,首先就要熬練那真正圓滿的道則,擁有足夠多的【道質】。它們既可以在躍升最後一步時,鋪墊為晉升之階。也可以在修行者躍升之前,幫助修行者隔絕現世的牽拽。
質本高渺,道即天成。
【道質】的份量之重,可謂超脫的基礎。
能否熬練出【道質】,往往也成為衍道真君的分水嶺。
姬玄貞都已經用道質來塗抹身軀了,這件事情本身所體現的強大,或許要更為直觀。而在這正在進行中的交鋒裡,他身有不朽之質,眸有不敗之光,雖在黃昏裡永遠淪陷,但是永不消亡。
即便是那場諸神消亡所凝結的黃昏,也無法將他真正消磨。
於是在永恆的落寞裡,響起時代的秋風,無所有中生所有,在那一眼無際的高原呼嘯。
他一刀斬裂了顧師義的道軀,並且還在切割黃昏!
顧師義在這種情況下,身形愈發魁偉高拔。一邊潰散力量,一邊氣息躍升。散落的黃昏,彷彿成為堆山的土,不斷堆積顧師義的偉軀。
姬玄貞切割黃昏的過程,倒像是在幫顧師義消化諸神的饋贈。
但他們當然都知道,現在的每一口吞嚥,都是帶著刀子的。姬玄貞可不會看不穿這等把戲,徒作嫁衣。
被切碎而散落的黃昏力量,每一點都沾染著姬玄貞的不朽之質。
顧師義吞下它們,就成為道軀的隱患。不吞下它們,就無法迅速地獲得力量。
他選擇吞嚥!
這不是一場一邊倒的戰鬥,顧師義確切地在姬玄貞面前掙扎了,至少是擁有掙扎的餘地。
“我的確曾經行走在黃昏,得到了舊時代的饋贈。”顧師義像是吞嚥了無數的砂石,粗糲地道:“那是歷史的禮物,不歸你們哪傢俬有,又何來竊稱?!”
他的右手是虛無的黃昏的碎片,他一如既往地昂首,豪邁恢弘:“昭王是否在彼處行走我亦不知,原天神看到了什麼,是祂的事情。而我在天馬高原上,見證了一場謀殺。這是我今天來到這裡的原因!殺死殷孝恆的,分明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