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晏齋 作品

18、第 18 章

    晉王半夢半醒般回到王府,轎子停了,家丁打開轎簾伺候他下轎,而他茫茫然在轎中看著湧進來的光,半天不知道自己該幹什麼。
 



    家丁只能輕聲喚他:“大王,下轎麼?”
 



    晉王如夢方醒,左右看看仍是覺得陌生,在家丁的攙扶下一路過了影壁,又到了內外分隔的二門,家丁退下,正房門口湧過來幾個清秀丫鬟,有的給他解外頭袍服,有的幫他取沉重的朝冠,有的嘰嘰喳喳問:“大王,先用茶,還是先用飯?”
 



    “茶……給我茶。”他說,然而取過丫鬟手裡的一盞茶飲牛般一吸而盡,咽喉仍是乾燥如煙燎,腦子稍微清醒了一些。
 



    迎出來的周蓼驚懼地望著他:“大王,怎麼了?官家要對杞哥兒不好?!”
 



    “他沒什麼事。”鳳霈有氣無力地說,“風流罪過,也就是鬧笑話,可大可小。可是……唉……出大事了!”
 



    周蓼問:“怎麼,官家是找了什麼藉口對大王你不利?”
 



    她醒過來一般,警覺地左右看看,朗聲道:“你們先出去,我和大王有話說。你們都是我教培出來的,什麼該看,什麼不該看;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一個個心裡都明白吧?別被自己一張嘴害了一條命,懂了嗎?”
 



    她身邊的丫鬟婆子早就給她練得軍伍裡出來一般,進退有度又格外嘴牢,一個個認真地點頭,然後靜悄悄都退了出去。
 



    鳳霈又好好地喝了幾口水,漸漸平靜了一些,才把今日和官家談的事一五一十對妻子說了。他已然六神無主,即便是平日對周蓼冷淡,這會兒卻只剩她這根主心骨了,竹筒倒豆子似的說了一通,最後敲著腦袋說:“我真是要愁死了!不知道誰給官家出了這麼一條主意,心腸簡直壞透了!”
 



    周蓼凝神想了一會兒,然後淡然說:“塞翁失馬,焉知非福。這件事雖然不如我原先的盤算,但也不失為好事。”
 



    “好事?!”
 



    “你聽過京裡的謠言沒?亭娘進京的時候車後帶著三個男人,外頭傳得不像話。據聞平章事的侄子——剋死了兩任未婚妻,都沒人肯嫁了——尚且堅決不肯娶她,還說什麼‘有其母必有其女’‘打一輩子光棍,都勝過一頂綠頭巾’這樣的餿話!不過一個尚未有職分的白衣小子,就敢看不起她了。”
 



    鳳霈氣得臉色鐵青:“放屁!他想攀我的女兒,我還不一定肯嫁給他!”
 



    周蓼說:“你和她都是不肯低就的,一直都自得其樂,唯有我都快愁白了頭。如今得到良匹,豈不是好事?”
 



    “良匹?!”
 



    “身份地步兒,哪一點不是良匹?再說,你是個於社稷無點滴功勞的閒散王,如今給你機會立功,也就是削減杞哥兒在大家心中不靠譜的印象。對你、對杞哥兒,豈不都是好事?她呢,自小兒是個心氣兒高的,其他人她也瞧不上。”
 



    鳳霈瞪圓了一雙眼,幾乎要和妻子吵架一般:“你知道什麼叫‘和親’?!你以為就是把女兒嫁遠一點而已?敢情不用你親生的千里迢迢去異國他鄉,就無所謂了?你不心疼,我心疼!”
 



    氣得把手邊那個價值十貫錢的兔毫盞狠狠在地上砸成了碎片。
 



    周蓼冷眼旁觀,絲毫沒有驚嚇到,等鳳霈起伏的胸膛漸漸平靜了,她才哼了一聲說:“我知道什麼叫‘和親’!我也知道這對亭娘來說是是極大的挑戰。但我更知道這個女兒不是安安分分在家宅裡相夫教子的女孩兒,站得更高、走得更遠、不甘平凡才是她的宿命!”
 



    她淡然地捧自己的杯盞喝了一口茶:“而且,不是我心疼不心疼,是我心疼不心疼都沒有用!同樣,你心疼不心疼也都沒有用,對不對?要是我親生的女兒未嫁而遇上這樣的事,我再心疼也得遵從聖旨。這是決不能違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