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頌 作品

30-40

    第31章 目光女神031
 



    猝不及防接觸到了跟“幽火”有關的線索,雪茸的心臟快從嗓子眼兒裡跳出來了。
 



    但這件事情,自己是不應該知道的,不能隨便開口問。
 



    雪茸強行摁住了激動的心情,悄悄打量了一眼聞玉白,那傢伙顯然也猜到了什麼,但是遲遲沒有吭聲。
 



    兩個人不約而同地陷入了沉默,似乎像是一場耐心的賽跑。雪茸打定了主意絕不暴露半分,熬了許久,聞玉白終於率先開口了:“看來沒什麼特別的線索,是我想太多了。”
 



    看來這傢伙還防著自己。雪茸也站起身來,假裝失望道:“啊?我看你看了那麼久,還以為你有什麼發現呢。”
 



    聞玉白斜晲了他一眼,這人的眼睛就像是探照燈一般,輕輕一掃,就讓雪茸有種無處遁形的恐慌感。
 



    雪茸被那傢伙盯得渾身冒起冷汗,忍不住岔開了話題:“行吧,那聞長官要不要來我這邊坐坐,我們再商討一下接下來的行動?”
 



    與此同時,教堂某房間裡,萊安正對著牆角的一位年輕人,手足無措地安慰道:“對不起,我真的不會把你怎麼樣的,只是借你的衣服用一下……”
 



    面前這位少年和萊安差不多大的年紀,一頭橘色短髮,身材偏瘦,體型和雪茸非常接近。原本屬於他的衣服被扒得精光,萊安大他幾碼的外套掛在他的肩膀上,空空蕩蕩的,像是蓋了一床被子。
 



    此時,少年雙手被人用毛巾綁在了身後,嘴巴也被膠帶貼住了,他的眼淚一刻不停地往下掉著,目光卻自始至終十分兇狠地盯著萊安。
 



    見萊安想靠近給他端水,少年直接抬腿橫掃過去,好在萊安身手極好,一個側身閃過,心有餘悸——這傢伙看起來瘦瘦的,但是出手相當狠厲,這一腳要是真捱上了,小腿骨折都算是輕的。
 



    萊安不敢惹他,只能小心翼翼地把水放在地上,推到他的身邊——他是真怕這傢伙哭脫了水,把自己活活渴死了。
 



    顯然那少年也是真的口渴了,看見水杯便不再掙扎,但低頭夠了半天,又抬頭狠狠瞪向了遠處的萊安。
 



    “啊!”萊安這才想起,這人嘴巴還被封著,手也被綁著,只能試探著道,“我給你喂,但你不要打我啊。”
 



    見少年沒反應,萊安便當他默許了,小心翼翼摸到他身旁,輕輕揭開膠帶的一個小角,那滿口的譴責就決堤般前赴後繼地湧了出來:“你大爺的,我……!!!”
 



    罵到第二句的時候,萊安就又默默貼回了貼紙,將少年的嘴重新封印起來,同時也伸手摁住了少年的雙腿,以防他再次搞突然襲擊。
 



    萊安已經有些汗流浹背了——真是可怕,明明長得還挺可愛的,罵人怎麼這麼兇??
 



    果不其然,少年被他摁住的腿狠狠掙扎了幾下,確定自己翻盤無果之後,少年只能絕望地偏過頭,默默流著眼淚,一副被人欺凌的破碎模樣。
 



    萊安實在看不下去了,哀求道:“……你別哭了行不行,喝口水吧,我求求你了。”
 



    千哄萬哄終於讓少年喝了一杯水,萊安疲憊地縮在另一個牆角,和他保持最遙遠的距離。
 



    少年叫沙維亞·克萊德曼,是鎮子裡的警督,剛上任不到兩個月。不久前,雪茸託梅爾給萊安帶話,讓他搞一件當地的警服來,萊安鼓起勇氣在鎮子裡蒐羅了半天,才最終選定將沙維亞的衣服作為掠奪目標。
 



    不知不覺中,自己已經淪落到綁架犯的程度了,而那兩位強行帶壞自己的哥哥,此時忙得熱火朝天,卻不願跟他透露半點。
 



    被迫加入敵方陣營,卻又沒能完全加入,萊安想到這裡,垂喪著臉,深深嘆了口氣。
 



    就在他又開始陷入情緒漩渦的時候,身後的門,被人咔咔打開了。
 



    看見穿著自己警服的雪茸大搖大擺地走進來,沙維亞立刻情緒激動地掙扎起來,剛剛止住的眼淚又開始撲簌簌往外飈。
 



    雪茸見到這半裸著的傢伙,立刻彎起眼睛,轉悠到他的面前:“真能幹啊萊安,給我綁了只蝦回來?”
 



    這一句話又一次刺激到了沙維亞,眼看著這小老虎似的傢伙眼神再次變得狠厲,下一秒,雪茸就被人從後面拎著領子,單手提溜到了半空。
 



    “唰!”沙維亞一腳掃了個空,這才抬起頭,看到了他身後那高大的、冰冷的、面上戴著口籠的制服獵犬。
 



    氣場宛如山崩一般壓來,那一瞬間,沙維亞滿身的殺氣都被碾到一絲不剩,他默默閉上了嘴,整個人也乖巧起來。
 



    聞玉白把雪茸放回了地上,面露無奈地看著他身上的制服:“衣服是他的?”
 



    雪茸這才看向沙維亞那光著的身子:“嗯,看樣子是啊。”
 



    聞玉白嘆了口氣,俯下身,“唰”地撕開那少年嘴上的膠帶。
 



    皮肉分離的瞬間,沙維亞又被疼得淚水狂湧,但他害怕再一哭出聲就又被封口了,只能咬著牙,等那一陣子皮疼過去了,才眼淚汪汪地抬起頭,看向聞玉白,沒有說衣服的事,也沒有罵人,而是問:“你……是那個聞長官?負責調查殺人案的那個?”
 



    見沒有人作聲,他便立刻猜到了答案。
 



    “太好了!”沙維亞紅著眼睛,非常興奮地道,“我手裡有很多線索,我想幫幫忙!”
 



    話音剛落,眾人便齊刷刷回過頭來看他,又難以置信地面面相覷起來——活久了,都能遇見人質主動求著給綁匪幫忙的了。
 



    面對面前不按常理出牌的人質,謹慎派的聞玉白自然是保持懷疑態度,看熱鬧不嫌事大的雪茸一臉饒有興趣,完全不明就裡的萊安,則和他肩膀上的oo一起石化在了原地。
 



    “信我!我是這裡的警督啊!”見沒人回應,沙維亞急了,“從案子剛一開始,我就在四處蒐集線索了,找了很多朋友和鄰居打聽,保證是你們外地人都不知道的消息!”
 



    聞玉白冷冷看他:“為什麼要幫我們?”
 



    “因為你們是來破案的啊!”沙維亞理所當然道,“聞長官是上面派來支援的吧?你們都信不過的話,那我還能信誰啊?”
 



    聞玉白:“我確實一直在跟這個案子,所以你有線索,為什麼不早點向上級彙報?”
 



    “因為他們不讓我查,甚至還刻意阻攔我,所以我都是偷偷進行的,不敢跟任何人彙報。”說到這裡,沙維亞忽然壓低了聲音,“說起來,你們最好也提防一下這裡的其他警督,我覺得他們很不對勁,感覺在刻意隱瞞什麼。相信我,我的直覺很準的!”
 



    聞玉白和雪茸對視了一眼,這句話讓沙維亞的可信度提升了許多,但他們都很默契地沒有回應。
 



    雪茸環抱起雙臂:“那你說說,你都查到了什麼?”
 



    沙維亞的眼睛亮起來,立刻如數家珍:“比如,失蹤的少女都有共性,差不多二十歲上下的年紀,大多眼睛都很漂亮,而且幾乎都是妓女身份……”
 



    “再比如,這些妓女雖然不是一家店裡出來的,但都有一個共性,那就是都在‘糖果誘惑’的舞臺上表演過,我懷疑是有什麼人,在通過舞臺表演挑選受害者……”
 



    沙維亞一股腦兒說了很多,大多都是他們知道的信息。但這也足夠證明他說的都是實話,同時也不禁讓人感嘆,在這麼短的時間裡,他一個人居然就能蒐集到這麼龐大的內容,不管是手段還是效率,都讓人相當佩服。
 



    沙維亞正說到一半,有專案組的同事過來彙報工作進度,聞玉白便短暫地出了個門。
 



    沙維亞剛打算停下來,雪茸便壓下聲音,打聽道:“關於阿麗塔房間裡搜到的那個手錶,你見沒見到過?”
 



    雖然不知道為什麼這人的思路變得如此之快,但沙維亞還是實誠道:“啊,我知道那個表!搜查的時候我就在現場!”
 



    雪茸:“有沒有什麼線索?”
 



    “還真有!但不確定是不是一個事兒。”沙維亞說,“前一陣子,我和典當行的艾迪喝酒的時候,那傢伙好像跟我提到過,他最近差點兒收到一個從沒碰到過的稀罕貨,要是真貨估計能保他這輩子吃穿不愁,但是還沒等他拿到手,就被人截胡了,具體我還沒打聽……”
 



    聽到這裡,興致缺缺的雪茸終於亮起眼睛,接著悄悄擋住身子,不讓聞玉白聽見:
 



    “現在給你個機會,幫我多打聽打聽這隻表,我就放你自由,怎麼樣?”
 



    聞玉白回到屋裡的時候,一群人似乎已經聊過了一個階段,靜候他的歸來了。
 



    一見他回來,雪茸就彎起眼睛,對聞玉白說:“我信他,讓他加入我們吧!”
 



    怎麼就快進到這一步了?聞玉白狐疑地看著他倆:“你拿了他什麼好處?”
 



    “話怎麼能這麼說!”雪茸不滿意了,“我是看他有潛力,確實能幫上大忙!”
 



    一邊的沙維亞也狗腿兒似地瘋狂點頭。
 



    見聞玉白還是滿臉戒備,雪茸笑著打起圓場:“別擔心,我剛剛已經確認了,他說的都是真的,再加上他是本地人,做什麼事都方便,我們很需要他。至於安全問題,案件解決之前,萊安會一直守著他。”
 



    “如果他敢動什麼歪心思——”雪茸做了個抹脖子的動作,笑起來,“直接‘咔’,就好了。”
 



    聞玉白晲著他們倆,沉默許久,才開口:“隨你,對自己的選擇負責就行。”
 



    雪茸咧起笑容來:“放心。”
 



    見達成了共識,沙維亞終於小心翼翼開口給自己維權:“那……我的衣服……”
 



    看了一眼在雪茸身上服帖得像是量身定製的制服,聞玉白沉默了片刻,對沙維亞道:“先借他穿一段時間……”
 



    話還沒說到一半,沙維亞便又仰著頭狂飆起眼淚來。
 



    雖然自己的衣服是要不回來了,但聞玉白還是命令雪茸給了他一套自己的衣服——不管是人質還是同夥,光這個上身都實在是太有礙觀瞻了。
 



    看著穿戴整齊的沙維亞,雪茸彎著眼睛拍拍手:“事已至此!那我們就按照計劃行事吧!”
 



    “?”聞玉白看著迅速行動起來的眾人,問,“什麼計劃?”
 



    “沒什麼!”雪茸笑了笑,“我讓沙維亞打聽點事兒,我還有另一個場子要趕……聞長官,你要跟哪邊?”
 



    他看向了聞玉白,那人沉默片刻,雖然不知道他說的場子是什麼,但那人的訴求他很清楚。
 



    聞玉白只能輕輕嘆了口氣:“我跟你。”
 



    雪茸轉頭看向沙維亞,那孩子的眼睛立刻亮起來:“我可以出去了?”
 



    這傢伙方才還哭得梨花帶雨,轉眼就不記仇了,甚至還主動加入到他們的行動中來。
 



    “當然。”雪茸笑起來,“萊安會跟你一起的。”
 



    沙維亞的表情立刻垮了下去,目光怨懟地瞪了萊安一眼——他在一瞬間原諒了所有人,唯獨沒有原諒這個扒了他的衣服、把他活生生捆了一天的綁架犯。
 



    萊安知道他對自己滿肚子意見,只能尷尬地陪笑:“抱歉。”
 



    “哼。”沙維亞轉過身去,不搭理他。
 



    五分鐘後,雪茸和聞玉白一同前往所謂“重要的場子”,萊安幫沙維亞找來了雪茸的衣服,也忙不迭前去典當行打聽線索。
 



    知道這小老虎還對自己有怨氣,萊安一路上不敢吱聲,只鞍前馬後地給人端茶送水——外出流浪這麼久,萊安進步最快的,便是那曾經從沒有過的眼力見兒了。
 



    果不其然,這傢伙氣來得快、消得也快。在萊安這一路第五次主動獻殷勤之後,沙維亞總算開口,對他說了第一句不帶著任何攻擊性的話:“你說,他要打聽手錶的事兒,為什麼還要瞞著聞長官?如果跟案子有關的話,為什麼不信息共享呢?”
 



    萊安沒吱聲——還真給他猜對咯,雪茸打聽那事兒當然不是為了破案,而是為了所謂的“燃料”吧。不過事到如今,他還不知道雪茸要那燃料做什麼,也不知道自己今後該何去何從。
 



    想到這兒,萊安又陷入到了漫長的憂鬱中了。
 



    見他不吭聲,沙維亞回頭看他:“你是被他們強迫的吧?”
 



    沒想到他會問這個,萊安有些怔愣地抬起頭:“嗯?”
 



    “感覺你一直不開心啊,做什麼都不情不願的樣子。”沙維亞一邊踢著地上的石子,一邊雲淡風輕道,“而且你這麼好的家庭條件,不好好在家待著,沒事到這種地方來亂跑什麼?”
 



    這句話直接戳中了萊安到傷心事,一個沒忍住,眼眶直接紅了。
 



    沙維亞走在前面,完全沒有意識到他的情緒問題,只繼續自顧自的推理著:“而且,你看起來跟他們不大一樣吧。”
 



    難道自己看起來比他們更有良知?萊安抬起頭,眼睛還是紅的:“嗯?”
 



    沙維亞肯定道:“他們看上去比較聰明,你看上去笨笨的。”
 



    萊安一個沒控制住,懸在眼眶周圍的淚水“譁”地淌了下來。
 



    沙維亞又朝前大大咧咧走了幾步,直到感覺身後的人沒跟上來,這才回過頭。
 



    看見那人滿面淚水的模樣,沙維亞直接嚇傻了:“臥槽??不至於吧??說一句笨就把你氣哭了??我還是第一次碰到比我還能哭的!”
 



    萊安不怎麼好意思在他面前掉眼淚,伸手用袖子快速擦拭著眼角,但這一刻,情緒湧在喉頭壓都壓不下去,眼淚就像是翻湧的海水一般越來越多,根本沒有止境。
 



    沙維亞手足無措地站在原地,頭頂上的髮旋都要急得炸開了:“你你你……!”
 



    萊安捂住臉,搖搖頭,深呼吸好幾口終於稍微平靜下來,這才有些委屈地解釋道:“對不起,不是你的問題,是我有點想家了……”
 



    沙維亞愣了愣,緊皺著的眉頭緩緩鬆開了。
 



    他本想再多問幾句,但萊安已經匆匆把眼淚收了回來——這個人跟自己不一樣,不會一哭就哭個驚天動地,也不會亂髮脾氣直到脾氣徹底消失,他好像更擅長忍著,會偷偷縮在角落裡,把想法和情緒都生吞進肚裡,能消化的便消化了,消化不良的偶爾變成幾滴眼淚,也不好意思說出來給別人惹麻煩。
 



    ——怎麼一個公爵家的少爺能這麼慫啊?!沙維亞想到這裡,一腳踢飛了面前的樹枝。
 



    “支稜起來!!”沙維亞大吼一聲,踮起腳一把摟住他的肩膀,“別難過了!!哥帶你喝酒去!”
 



    “嗯??”萊安睜大眼睛,“那任務怎麼辦??”
 



    沙維亞:“不耽誤!”
 



    事實證明,在幹正事上,沙維亞比雪茸靠譜。
 



    來到附近的小酒館之後,沙維亞二話沒說,輕車熟路地拉著萊安來到吧檯前,坐到一位肌肉猛男的身邊:“喲!艾迪!”
 



    猛男見他,也樂起來:“嘿!沙維!今天沒穿制服?”
 



    沙維亞略微有些尷尬,但很快掩飾住了:“休息時間,穿制服多不方便!”
 



    艾迪,應該就是那個典當行的艾迪。沒進過酒館的好孩子萊安,有些侷促地坐在一旁,眼巴巴看著他們聊天。
 



    沙維亞一把將他摟到艾迪面前:“這是我的朋友萊安,他今天心情不好,我帶他過來散散心!”
 



    眼看著艾迪給自己倒酒,萊安回想起哥哥們的諄諄教誨,一個人在外面不要喝酒,於是連忙推脫道:“果汁就行,果汁就行……”
 



    但來酒館哪有隻喝果汁的道理,還沒等他拒絕,酒保已經哐哐給他面前倒了一大杯啤酒。
 



    沙維亞偷偷轉頭問他:“能不能喝?不能喝我幫你代了?”
 



    萊安搖搖頭,將啤酒攬進臂彎中:“不用了,你們聊吧,當我不存在就好。”
 



    沙維亞便點點頭,擼起袖子,躍躍欲試。
 



    事實證明,沙維亞確實有幹這一行的天賦,他套起話來自然得不得了,從家長裡短過渡到殺人要案,絲滑得不留半點兒痕跡——
 



    “誒說到錢啊,艾迪,前陣子你不是說搞到個好東西,怎麼沒聲了?我還等你發財拉我一把呢。”
 



    艾迪一聽,慌忙捂住他的嘴,往四周小心看著:“噓!!你大爺的,喝多啦?!上次不是說了被人截胡了嗎?!”
 



    沙維睜著眼睛望他,裝傻:“啊好像是有那麼回事兒……誰截的啊?那東西又是哪兒弄的?用得著搞這麼神秘?”
 



    “你別說了,最近晚上我還做噩夢呢!”艾迪臉色蒼白地搖搖頭,壓低聲音道,“那東西是奎爾準備當給我的,後來找她要的時候,她又不給了,說是打算給別人了,我問是誰她又不說……”
 



    “你猜這麼著?後來聽他們說,在神父家的阿麗塔的房間找到了那玩意兒!”艾迪吞了口口水,一臉心有餘悸。
 



    “現在這倆姑娘一個死了一個失蹤,我就總在想,是不是這東西招來的災,萬一哪天我直接收了,死的會不會就是我了……”
 



    與此同時,另一邊。
 



    聞玉白一路跟著雪茸,直到到了糖果誘惑的店門口,也還不知道這人在賣什麼關子。
 



    他開始佩服自己硬生生磨出了耐心,放在以前,他根本不可能在什麼都不清楚、什麼信息都沒掌握的情況下,被人牽著鼻子走這麼久。
 



    不過,這兔子雖然看起來不靠譜,甚至做事非常冒進,但平心而論,他到目前為止所做的決定,確實都是正確的。
 



    聞玉白搖了搖頭,跟上那人的步子,推開店門。
 



    一進這種風月場所,雪茸就像是進了自己的主場,一副如魚得水的自在模樣。這也不過來的第二回 ,他就已經徹底融入進這裡的氣氛當中。
 



    但這一回,他沒有過多地在觀眾席逗留,也顯然無心觀看錶演,而是一把將聞玉白摁在座位上:“你在這裡坐著就好,別跟過來,我去做做準備。”
 



    “?”還沒等聞玉白站起身來,那傢伙就跟兔子似的,一溜煙就沒了影。
 



    做什麼準備?這人又要作什麼妖?聞玉白皺起眉,朝他消失的地方望去。
 



    雪茸消失的時間比他想象中的要久不少,剛開始他還有些煩躁,但那兔子的氣味一直沒有離開過店裡,便又安心了下來。
 



    但即便是閒著,他也沒有興趣和精力去看臺上的表演。他觀察了一圈,裝了杯清水坐到人群中央,去聽客人們“聊天”了——碎片時間,多爭取一點信息線索也不錯。
 



    時間一點點過去,臺上的低俗表演一場接著一場,被客人用錢哄走的姑娘也是一個接著一個,但消失的雪茸卻一直沒見影兒。
 



    聞玉白看了一眼時間,眉頭緊鎖——那兔子到底在幹嘛?不會是被人擒住了吧?
 



    一旁喝得醉醺醺的老哥,懷裡摟著兩三個姑娘,大著嗓門兒,還想拉著他再多說幾句家常。聞玉白剝開了他的手,堅決地站起身來。
 



    得去找他才行,聞玉白心想,自己好不容易養這麼熟的誘餌,總不能就這麼弄丟了。
 



    就在他徹底擺脫了有錢老哥,毅然決然要順著氣味去找雪茸的時候,臺下忽然躁動起來,口哨聲、掌聲、歡呼聲,都比先前熱烈了不止一個檔次。
 



    發生什麼事了?聞玉白頓住腳步,皺眉往舞臺上看。
 



    幕布被拉開了一條細縫,率先探出來的,是一條白皙修長的腿。腿的主人顯然很懂如何撩撥人的心絃,抬腿的動作讓裙邊提到了腿根,隱約間,似乎露出一圈蕾絲腿環,欲蓋彌彰得叫人挪不開眼。
 



    等等……腿環?聞玉白反應過來了什麼,瞳孔微縮,站定在原地。
 



    緊接著,在聚光燈的指引下,腿的主人輕輕撥開幕布,歡呼聲在一瞬間收斂。
 



    大家似乎都在屏息等著少女登場,聞玉白也是一樣。
 



    舞臺上,身著一身嚴實大衣的高挑少女在萬眾矚目中現身。
 



    她踩著亮眼的紅色高跟,儘管大衣裹得密不透風,但輕盈踏出的每一步,都好似留下一串紅色的蝴蝶,引著人的心神來到了舞臺中央。
 



    她將長髮別到耳邊,微微偏頭行禮,明明每一個都是正經的動作,卻總有種說不上來的勾人——禮畢,歡呼聲再次爆裂翻騰。
 



    “她叫艾琳!!”“艾琳小姐!!”“艾琳!!我聽說過她!!”
 



    客人們高喊出她名字的一瞬間,聞玉白感覺自己的呼吸都不暢了。
 



    他站在原地看向舞臺,舞臺上的少女便也就這樣明目張膽地轉過頭來,看向他。
 



    淺金色的眸子清澈透亮,卻又藏了深淵似的,直叫人拉向無法回頭的地底。
 



    少女朝他眨了眨眼,聞玉白也覺得自己的三觀,在這一刻炸裂開來——
 



    這兔子……
 



    居然女裝……
 



    在這種地方……
 



    搞、澀、情、表、演……
 



    第32章 目光女神032
 



    那一瞬間,聞玉白覺得自己的腦袋都嗡嗡鳴叫起來——這是他第一次切實感受到什麼叫三觀盡毀、頭皮發麻,他也不敢想,這個膽大包天的傢伙,一會還要做出什麼樣讓人瞠目結舌的舉動來。
 



    他下意識是想逃避的,他實在是想象不了、也不敢想象雪茸在眾目睽睽之下跳脫衣舞的樣子。
 



    聞玉白站在臺下,雪茸望著他,所以周圍的人便也順著他的目光朝聞玉白盯過去。
 



    有人認出他來:“啊,這不是那個獵犬嗎?之前跟她一起把床搞塌了的那個!”
 



    “哦哦!原來是他呀!!”一旁的人附和,“我說剛才怎麼都不往臺上看一眼呢,原來是等老相好啊,看樣子還挺專一的。”
 



    “笑死了,皮肉關係還講什麼專情?不過看這樣子,今晚搶走艾琳的還得是他。”
 



    ……
 



    紛紛議論聲中,雪茸毫無顧忌地朝聞玉白拋了個飛吻,在看熱鬧不嫌事大的起鬨聲中,聞玉白站在原地,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實實在在體會到了一把什麼叫“如芒在背,如坐針氈”。
 



    他實在不想跟那些看熱鬧的對上眼,便只能硬著頭皮,直直盯著臺上的“艾琳小姐”望去。
 



    和往日不同,今天的“艾琳”沒有延續先前淡妝清純的路線,而是化了一套濃烈性感的妝容,清澈的眼睛只是稍加修飾,便添上了往常沒有的凌厲,烈焰般的紅唇更是毫不收斂地展現著她極有張力的攻擊性。而他身上的大衣,則更是透出一股濃濃的欲蓋彌彰。
 



    從無辜的小白兔,變成了暗夜中窺伺獵物的黑豹。觀眾席上,見識過這前後反差的客人根本掩不住洶湧的激動與興奮。
 



    此時,身後的薩克斯手應景地吹起了樂聲,那曖昧繾綣的音調一出,艾琳便輕輕揚起眉。
 



    在觀眾的歡呼聲中,她微微揚起下巴,一邊踩著高跟在舞臺上慢慢踱步,一邊伸手在頸邊輕輕扇著,似乎是在用肢體語言,告訴臺下的觀眾,“有點熱”。
 



    收到這一信號的觀眾們立刻加大了歡呼的力度,那一瞬間,室內的溫度似乎真的上漲了不少,雪茸滿意地揚了揚嘴角,將手指伸向衣領——
 



    那一刻,無數雙眼睛齊刷刷吸了上去,歡呼、尖叫、口哨聲,似乎化身成一雙雙手,前赴後繼地使著力,這個一個舞臺推動著雪茸的手指。
 



    連聞玉白都不自覺地盯過去,屏住呼吸看他的扣子,只不過此時,他心中更多的是莫名其妙的緊張。
 



    萬眾矚目之下,大衣領口的第一顆紐扣,終於一點點、一點點地解開。觀眾席一陣歡呼,彷彿城門內的士兵聽聞前線的兄弟打贏了勝仗。
 



    聞玉白望著他敞開的領口,不自覺地眯了眯眼——他真的太白了,雪白的鎖骨在聚光燈下,甚至都有些反光。
 



    舞臺下的客人們還在拼命吶喊,為解衣事業助力,聽見前排有人喊破了嗓子,雪茸便彎著眼,獎勵一般,抬手輕輕朝他的方向虛點過去。
 



    受到了鼓舞的破鑼嗓子喊得更用力了。
 



    大約是堂內的氣氛太好、歡呼聲太大,越來越多的客人聞聲擠進來湊起熱鬧。眼看著偌大的演廳被擠得滿滿當當,雪茸也滿意地笑了起來。
 



    氣氛正高漲時,前排一位衣冠楚楚的中年男人突然起身,近乎失控般跌跌撞撞衝上了臺。
 



    雪茸寬衣解帶的手停頓下來,臺下的聞玉白也立刻豎起耳朵,條件反射般準備衝上去把人拽下來。
 



    但雪茸只是瞥了一眼那人的神情,便暗中給了聞玉白一個停下的手勢。小腿都已經繃直了的聞玉白見狀,生生嚥下了自己的條件反射,捏著拳頭把自己隱藏回了人海之中。
 



    在一聲驚呼下,男人手腳並用般趴倒在了雪茸的高跟鞋前。雪茸沒有後退,只是居高臨下地望著他。
 



    這個眼神顯然是讓男人更興奮了,雙膝跪地,顫顫巍巍從身後拿出了什麼,激動地遞到了雪茸的面前:“女神……拜託您……”
 



    雪茸垂下眸子,才看清那傢伙遞過來的,是一隻黑色的皮鞭。
 



    臺下的聞玉白看到那鞭子,第一反應是想到了叫人作嘔的聞風清,正對男人的行為感到不解,便聽到了周圍人的尖叫——
 



    “挖槽!太會玩了吧!!”“好狡猾!我們也是他play中的一環嗎?”“啊啊啊我也想!!光看著我都快到了!!”???聞玉白猜到一二,大為震撼——人類的癖好,已經發展到了這麼變態的程度了嗎??
 



    和他的三觀崩塌形成鮮明對比的,是臺上遊刃有餘甚至樂在其中的雪茸,他伸手接過鞭子,目光中是毫不收斂的蔑視與嫌棄。
 



    男人看著“她”的目光,面色“唰”地通紅,還沒等雪茸做什麼,就控制不住般抖動了一下。
 



    臺下一片嗤笑譁然——“這也太快了吧!”“行不行啊!不行換我!”
 



    但顯然雪茸並沒有放過他的意思,他看著跪趴在地上的男人,直接抬起腳,紅色的高跟鞋還沒來得及碰到男人的身體,那傢伙便又僵直在原地,顯然又到了極限的邊緣。
 



    雪茸嗤笑了一聲,壞心眼兒地收回了腳尖,那男人見他那紅鞋子離自己而去,忙不迭地四肢著地爬了過去。還沒等抱住雪茸的腿,“啪”地一聲,皮鞭子的聲音應聲將空氣劃開一道裂口。
 



    鞭子沒有落在男人的身上,而是甩在了離他方寸距離的地板上,但男人卻好似被抽中了要害一般,興奮得直接抽搐倒地。
 



    一直等男人被店員抬走,雪茸也沒碰他哪怕一下。他嫌棄地將鞭子丟到臺下,便又引起了臺下人的一陣哄搶。
 



    僅僅只是一個意外的互動,臺下已經有很多人把持不住了。有的人直接在大庭廣眾之下開衝,有的人則按捺不住,轉身去後場找其他的姑娘了。
 



    在這樣的氣氛之中,臺下的聞玉白也有些口渴起來。儘管他內心的理智對這樣的事情報以極大的鄙夷和不齒,但當他坐在圓桌上一口一口喝著冰塊降溫的時候,腦子裡還是一下下響起,方才落在空氣中的那聲鞭子響。
 



    混賬!聞玉白恨鐵不成鋼地握拳,悄悄獸爪摳進自己的掌心,企圖用疼痛逼迫自己保持冷靜——是嫌平時聞風清那癲子,抽自己的還不夠用力嗎??
 



    此時臺上,這場糜爛之氣的始作俑者,依舊在努力和客人們互動營業,一副爭取雨露均霑、各個不落的驚訝模樣。
 



    在大家一層層的精神和物質加碼下,雪茸終於解開了最後一顆紐扣。
 



    他雙手攏起衣襟、即將脫下外套的前一秒,全程都跟著一起噤聲了。
 



    聞玉白幾乎聽到了自己的心跳聲——不是吧??真要脫??他是個男的,脫下來得是什麼樣啊???
 



    還沒等他胡思亂想,臺上的雪茸直接一個乾脆利落——唰!
 



    聞玉白理智上想閉眼逃避一下,但在一片驚歎聲中,他還是選擇直面這一幕。
 



    緊接著,他的眼睛微微睜大了。
 



    和所有人料想的都不一樣,大衣之下,不是什麼都沒有,更不是有了還不如沒有,而是一套和他的妝容一樣濃烈的、豔麗的,像是血泊中走來的蝴蝶一般的及膝紅色連衣裙。
 



    按理說,在這種場合,這個行為多多少少算得上是詐騙了。但臺下卻沒有任何一個人發出噓聲,也沒有人喊著鬧事,只是靜默著、沉靜地望著臺上的人。
 



    原因只有一個,“她”穿著這條連衣裙的模樣,實在是太好看了。
 



    這是一種超越了性、超越了色情、超越了物化審美的非常純正的、原始意義上的美,當臺上人一襲紅衣站在聚光燈下的那一瞬間,似乎所有人都忘了剛才的自己,在期待什麼下流的畫面。
 



    真的很好看。就連聞玉白也忍不住發出這樣的感嘆。
 



    也就在雪茸脫下外衣的那一刻,臺上的表演似乎徹底走向了另一個畫風。
 



    他回頭朝後臺示意,工作人員便立刻推上了一臺機械鋼琴,佈置舞臺的間隙,他轉身要來紙巾,低頭一點點地、將自己面上的妝容擦去。
 



    看見他在卸妝的時候,聞玉白內心的警報再次拉響。他生怕這人在人前露了餡,畢竟他可是個人人喊打的通緝犯。
 



    可當他幾乎素顏回到舞臺中央的時候,聞玉白提著的那口氣也鬆了下來——算是天賦使然,這傢伙的臉精緻漂亮得根本雌雄莫辯,戴上假髮之後根本看不出來真實性別。
 



    也難怪那群鼻子不好的獵犬根本抓不到他,聞玉白不禁感嘆,性別不明又是個易容高手,抓捕的難度可想而知。
 



    或許是大葷吃多了偶爾需要換換口味解解膩,也或許是這群男人對漂亮的姑娘本身就能做到無限包容,表演節目一下子變得如此正經高雅,也沒有一個人提前離開。
 



    雪茸捂著領口朝臺下行了個禮,換來的掌聲都變得嚴肅很多——這一刻,大家似乎都把自己定位成了金色音樂大廳的聽眾,腦袋裡裝不得半點兒汙穢之事。
 



    掌聲之中,聞玉白瞥見一個黑影來到了舞臺前。似乎是雪茸的那位管家,特意化成了黑貓,坐在人群中看他表演。
 



    此時,雪茸已經坐到了鋼琴的面前,他輕輕理好裙襬,打開琴蓋。
 



    他居然會彈琴,聞玉白愣了愣,似乎在雪茸和琴出現在同一個畫面中的那一刻,那人的氣質便徹底不一樣了。
 



    柔和的燈光照在他的頭頂,輕輕地將人和琴一同包裹著,像是落進了一個溫暖的懷抱中,叫人感覺一陣心安。
 



    廳堂靜默,所有人都等待著樂聲的降臨。終於,雪茸抬起手,指尖輕觸琴鍵的瞬間,樂聲便順著掌心、撫著裙襬、融在暖黃色的光裡,流向了廳堂的每個角落。
 



    這是一首非常溫柔的曲子,就像是此時臺上那被燈光模糊了稜角的人一般。旋律中似乎藏著一種非常溫暖的情感,卻是無關愛情、無關風月,就像是午睡時落在被子上的陽光一般,安心的,叫人忘卻所有的煩惱憂愁。
 



    很難想象這樣一個浮躁的、冒失的、叛逆的人,居然能彈出這樣的曲子來。聞玉白的獸耳也跟著輕輕顫了顫。
 



    雪茸的彈奏已經自然到了讓人根本無暇顧忌所謂的技巧,只是一不留神,便被拉進他所構建的世界之中,以致於一曲終了,大家都還沒能緩過神來。
 



    在一片靜默中,雪茸似乎刻意挽起了手腕,幽暗的燈光下,一道非常明顯的紫色焰光閃過,幾乎所有人的目光都在一瞬間集中了過去。
 



    雖然下一秒袖子就又重新遮住了他的手腕,但聞玉白清清楚楚地看見了,那紫色的光源來自於他手腕上的一隻表。
 



    猛然想起了什麼,聞玉白第一時間摸向上衣口袋,發現裝著“幽火”手錶的證物袋還是完好的,那他手上戴的又是什麼?
 



    漫長的寂靜中,似乎所有人都被那驚鴻一瞥的手錶勾走了注意力,一直到雪茸從琴凳上站起身來,有人率先鼓起了掌,大家才後知後覺一般,爆發出了雷鳴的掌聲。
 



    雪茸深深朝觀眾席鞠了一躬,只是剛一抬頭,就又變回了方才那“從事某種勾當”的女人的模樣。
 



    他彎著眼睛,又開始雨露均霑地朝看客們營業致意,接著回頭朝後臺招了招手,他的嘴替菲比小姐,才緊張地站到臺前,替他作出聲明——
 



    “各位先生,艾琳小姐向大家抱歉,今天沒能大方展示自己,不過如果有先生今天願意帶走她,她一定會對恩人坦誠相見……”
 



    這句話一說出口,臺下便又重新沸騰起來,錢幣宛如落雨般砸向舞臺,富人們喊出的起始價甚至直接喊到了1枚金幣。而這一片熱鬧非凡中,梅爾卻轉過身,悄悄趁亂離開了。
 



    雪茸站在臺上,表面積極營業,內心一陣狂喜——這麼多錢!
 



    但這不是重點,他這一趟來,就是等著真正的“午夜劊子手”看上自己,把自己拍賣帶走。
 



    如果真的是殺人兇手,一定會不惜一切代價將自己帶走的,到時候,真相或許就能水落石出了。
 



    雪茸站在臺上,彎著眼睛等他們抬價——“我出3枚金幣!!”“3枚金幣外加10銀幣!!”“這麼摳?老子出5枚,今晚跟爺過!”
 



    5枚金幣可以直接全款買下一棟埃城郊區的小宅,這麼多錢買一個妓女一夜春宵,怎麼說都是有些貴到離譜的程度了。
 



    眼看著沒有人再敢接話,金主大哥囂張地走上臺。
 



    雪茸保持著營業微笑,快速掃了他一眼——這人他調查過,就是菲比之前提到過的那三個人之一,當地警署的高級警長。
 



    難道真是他?雪茸的心臟開始砰砰跳了起來,一方面是因為緊張,一方面是接近真相的興奮。
 



    真要是他,一切都應該解釋得通了……雪茸看著金主大哥朝自己走來,悄悄調整著呼吸。
 



    一旁的菲比也在努力叫賣:“好的!沒有人加價的話,那麼就恭喜……”
 



    菲比的話剛說到一半,就在金主大哥握住雪茸手腕的前一秒,臺下突然壓過一片叫人窒息的低氣壓。
 



    似乎所有人都在一瞬間感受到了那股無名的怒氣,就連臺下的歡呼聲都驟然停歇下來,所有人都不約而同地、齊刷刷看向了舞臺的另一邊。
 



    金主大哥打了個冷顫,手頓在半空,雪茸手指輕顫,難以置信地回過頭,正對上聞玉白冰冷的眸子。
 



    “10枚金幣。”那人緩步走上臺,搶在對方之前拉過了雪茸的手,“人歸我。”
 



    第33章 目光女神033
 



    這半路殺出的程咬金,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10個金幣,對於有些富人來說,也算是傾家蕩產的程度了。
 



    但更意外的還是被直接拉走的雪茸,從聞玉白走上臺的那一瞬間,他的兔腦就已經開始過載了——
 



    這人在幹什麼?知不知道自己差一點就能打入敵方內部了?他現在莫名其妙演這一出,豈不是自己整場的努力都直接白費了??
 



    再後來,觀眾的起鬨聲、大哥的怒罵,都跟他無關了。
 



    聞玉白抓他手腕的力道很重,走路的步子也是飛快,雪茸還想轉身挽回一下那與他失之交臂的金主,可在聞玉白不容反抗的力道之下,他只能踩著高跟鞋,一路趔趔趄趄被拉到了後臺。
 



    最後,在眾目睽睽之下,聞玉白把他拉到了二樓,“譁”地推開了先前的那間房門,將雪茸生生塞了進去。
 



    “碰”地一聲,門被狠狠關上。雪茸順著慣性跌到床上的時候,聞玉白的怒氣都還沒能消減半分,恐怖的氣場像是能把整層樓都徹底壓垮。
 



    “咳咳……”雪茸又被壓得一陣胸悶,整個人蜷縮起來,忍不住低聲咳嗽。
 



    這一聲悶咳,似乎讓這個暴怒邊緣的野獸清醒了幾分,眼看著聞玉白的眼神漸漸冷卻下來,雪茸這才死裡逃生般喘著氣,抬頭萬般不解地問:“你瘋了??”
 



    聽到他的聲音,聞玉白肉眼可見地愣了一下。
 



    殺氣緩緩抽離,就像是在爆炸前夕熄滅的火焰一般,一切恢復平靜,但卻帶著尚未平息的餘溫,和一陣陣叫人心慌的餘悸。
 



    雪茸鬆了口氣,先低頭揉了揉生疼的手腕,然後深呼吸一口:“你在生什麼氣?”
 



    聽到這句話,聞玉白的獸耳下意識往腦袋後背過去,但面上還是撐得一副淡定模樣:“什麼?我哪裡生氣了?我那是……”
 



    “演的?”雪茸要被氣笑了,“你說剛剛都是你的演技?”
 



    聞玉白雙手環抱,作鎮定狀:“當然。”
 



    雪茸不想再糾結這件事了,呼吸了好幾口平復心情,才努力讓自己開口顯得不那麼暴躁:“你應該知道我準備幹嘛吧??”
 



    聞玉白:“嗯。”
 



    雪茸被這一聲“嗯”惹得血壓上漲:“那你是什麼意思?你知不知道我差點就成功了?出五個金幣那傢伙很有可能就是兇手!”
 



    聞玉白解釋道:“他不是。”
 



    “……嗯?”雪茸愣住了,“什麼意思?”
 



    “他有不在場證明。”聞玉白說,“奎爾遇害的那天晚上,他整夜都在這個店裡看錶演。剛剛你在臺上的時候我問的,很多人都能證實。”
 



    “啊,原來如此……”雪茸一聽,氣也慢慢消了,“我說怎麼有的線索好像對不上呢?”
 



    聽到這裡,聞玉白無語道:“你都知道有的線索對不上,沒有百分百的把握,還直接莽上去了?”
 



    “那有什麼?”雪茸一副理所當然,“與其磨磨蹭蹭地找線索,不如直接跟過去,是不是兇手不就一目瞭然了?更何況你不是還在這裡嗎?不然我叫你來幹嘛?”
 



    聞玉白髮現根本跟這人說不明白:“你就不怕他……他萬一不是兇手呢?”
 



    難道還真就要跟他坦誠相見了不成??
 



    “不是兇手,那就直接綁走關起來啊。”雪茸攤開手,“等案子破了再放走唄,要是礙事兒……”
 



    “就殺了,是吧?”聞玉白無奈地接過話茬,“你總是這樣說。”
 



    “你不是很懂我麼?”雪茸笑起來,“總之我吃不了虧。”
 



    這個人的作風看似簡單粗暴,但卻處處給自己留了後路,他倒是不怎麼吃得上虧,但跟他共事的,沒有個強心臟還真承受不來。
 



    “你是不是聽到了什麼消息,為什麼一定要趕在今天?”聞玉白說,“那麼著急,寧願讓那倆小子單獨去打探消息,也不推遲一下表演?”
 



    “聰明!”雪茸滿意地打了個響指,“我偷聽到的~”
 



    先前在後臺詢問菲比關於表演的事情時,正巧聽到了老闆娘翠絲給姑娘們訓話,說是今天下午會有個非常重要的客人來挑人,讓大家拿出自己的看家本事,爭取被客人選中,從此走向人生巔峰。
 



    “本來我還不敢確定,是不是我想的那個‘重要的客人’。”雪茸說,“直到聽到翠絲跟她們說,‘瑪麗亞就是表演的時候被這個客人挑走的,現在她已經成了富人家的太太了’……”
 



    “瑪麗亞?”聞玉白似乎明白了什麼,看向面前的房間。
 



    “沒錯,就是這個房間的主人。”雪茸說,“剛來的時候,翠絲可是跟我說不知道她去了哪裡,轉頭就變成被客人挑走的了。”
 



    “估計也是真的缺人吧,我剛剛穿著這身去找翠絲‘面試’的時候,她都沒有問我要表演什麼,直接就把我臨時加塞進來了。”雪茸說,“看她那麼著急的樣子,我們要找的那個人,剛剛應該是在臺下的。”
 



    聞玉白點點頭——看來雪茸猜測的方向完全正確,只是他們仍不知道,那位潛伏著的“客人”究竟是誰。
 



    “現在怎麼辦呢?”雪茸嘆了口氣,聳聳肩,“看來是我魅力不夠大呀,沒能把那傢伙勾出來,這個計劃算是流產了。”
 



    “不,並沒有。”聞玉白搖搖頭,分析道,“聽你描述翠絲的反應,你應該很符合‘那個人’的審美標準,所以她迫不及待地把你推到臺上,就是為了讓‘那個人’看見。而剛剛我把你帶走的時候也觀察了她的反應,並沒有任何慌張或是焦急。”
 



    雪茸聞言,恍悟道:“這說明,你的出現並沒有打亂她的計劃。”
 



    “對。”聞玉白說,“還記得我先前統計過的失蹤人口的特徵嗎?”
 



    雪茸:“二十歲上下、女性性工作者、有著漂亮的眼睛、習慣夜間獨自出行……”
 



    細數到最後一條的時候,雪茸睜大了眼睛:“夜間獨自出行!他們大多是在走夜路的途中失蹤的!”
 



    “沒錯,畢竟當著這麼多觀眾的面帶人走,實在是太容易引人注意了。我剛才也特意找人證實了這一點,很多失蹤的女性,在這個舞臺上被挑選走之後的兩三天,還是會回到這裡工作的。”聞玉白說,“也就是說,其實這裡根本不是‘那個人’的作案場所,而是他作案前尋找狩獵目標的地方。”
 



    聽到這裡,雪茸眼中的興奮又重新燃燒了起來:“那看來,我們的計劃意外地順利啊。”
 



    “嗯,對了。”聞玉白徑直望向雪茸的手腕,“你表演的時候,手上戴的什麼?”
 



    “什麼?”雪茸眨眨眼,直接伸出手腕來,“你說這個?”
 



    離近了看才發現,雪茸手腕上戴著的,就是一隻普通的手錶,看起來沒有任何異常。
 



    雪茸彎起眸子,問道:“上臺要控制表演時間,所以戴了隻手表,怎麼了嗎?”
 



    聞玉白緊緊盯著那平平無奇的錶盤,他確定自己看到這手錶發光了,還是跟幽火一模一樣的紫色焰光,但現在這塊表不知是被調包了還是被動了手腳,完全看不出任何端倪。
 



    但他不能問,手錶的事情,他不可能拿到檯面上跟雪茸談論的。
 



    看著聞玉白強壓著疑惑的目光,雪茸彎著眼睛收回手——他知道這人在想紫色火光的事情。他不可能跟聞玉白透露,自己手裡還有一顆指甲蓋兒大的燃料,雖然還沒能找到點燃它的方法,但只要輕輕刮一層粉末,就可以短暫地發出紫色的熒光來。
 



    從看見吉姆手上的灼傷時,雪茸便猜測,“幽火”是導致命案的關鍵。自己做這一塊假表的目的,就是偽裝成“幽火”的樣子,吸引兇手的注意。
 



    現在那傢伙看著手錶出現在自己手上,肯定瘋了似的想來找了吧。
 



    餌料已經放出去了,就等魚兒上鉤了。
 



    ……
 



    雪茸的計劃開展得如火如荼時,另一邊的兩位少年也沒有辜負雪茸的期待。
 



    沙維亞套話套得非常熟練詳細,不僅問出了手表的事情,還一併打聽到了吉姆和奎爾的關係——絲毫不出意料,吉姆是奎爾接待過的一位客人,手錶應該就是這樣從吉姆的手中來到奎爾手裡的。
 



    除此以外,萊安還在一旁偷摸著聽到了很多鎮上的八卦,只能說不愧是以色情產業起家的地方,每一個故事都足以讓他驚掉下巴。
 



    這一趟,光是聽這些八卦,都足夠把萊安的胃口填飽了,唯一有些棘手的是,沒想到看起來八面玲瓏、在酒場上叱吒風雲的沙維亞,實際上是個喝不了幾杯的小趴菜。
 



    酒過半巡,這小老虎就被一旁的大哥大姐們喝倒了,趴在桌上腦袋都快撐不起來,還不忘了繼續跟周遭的鄰友聊天套話。
 



    萊安看的提心吊膽,生怕他喝多了說漏了嘴,好在這傢伙喝完酒也有自己的邏輯在,不僅偽裝得不留痕跡,甚至還能跟企圖套話的人鬥智鬥勇。
 



    “你小子,這個點兒跑來喝酒,不會是來刺探案情的吧?”有人問。
 



    “你……放屁!”沙維亞手都抬不起來,還堅持紅著眼圈指著他的鼻子罵髒話,“老子愛啥時候喝酒啥時候喝……用得著你管我!”
 



    說完,又控制不住淚腺,開始一邊喝酒一邊嘩嘩流起眼淚了。
 



    這群人見他喝多了,都起著哄過來灌他。看著一群長輩明目張膽欺負一個小孩兒,萊安心裡很不是滋味兒,只能一杯一杯,全部幫他擋下去了。
 



    只是沒想到,擋著擋著,這群人全都被自己喝倒了。
 



    ……都好菜啊。萊安有些詫異地望向面前那滿滿一桌的酒瓶——自己平時參加各種晚宴的時候,陪各種名流喝的酒可比這個烈多了,這種飲料都不夠他漱口的好嗎??
 



    但把他們喝多了,確實是自己的錯,萊安看著面前一堆東倒西歪爛醉如泥的人,滿懷歉意地逐個道歉,然後面不改色、步履穩健地揹著徹底斷片兒、卻還不忘閉著眼睛默默垂淚的沙維亞返程了。
 



    回到據點,把不省人事的沙維亞安頓好不久,雪茸和聞玉白便也回來了。
 



    進門之後,雪茸先是在屋裡掃了一眼,然後有些疑惑道:“梅爾呢?沒回來嗎?”
 



    萊安搖了搖頭:“沒看到他。”
 



    聞玉白回憶道:“你表演的時候,我還來看到他來了。”
 



    “是啊,他必須來啊。”雪茸張望道,“就是他讓我表演的鋼琴,還讓我彈的時候把臉上的妝擦掉的,要不是他,我肯定不會表演這麼清湯寡水的。”
 



    “……”聞玉白無語——看得出來,塗著烈焰紅唇拿著鞭子抽變態,才是他真正的自我吧。
 



    雪茸沉默良久,便又拿出那隻機械鳥,寫信召喚貓咪歸來了。
 



    “不知道為什麼,小貓最近好像有點情緒啊。”雪茸來到窗邊放飛了機械鳥,“回頭就用聞長官傾情贊助的‘包養費’,多給他買點小魚乾吧。”
 



    聽到“包養費”三個字,一旁躺著的沙維亞迷迷瞪瞪坐了起來,還沒等他八卦什麼,就被惱羞成怒的聞玉白“啪”地一腦門彈回了床上垂淚躺屍——看來這人愛哭是生理性的,跟性格沒什麼關係。
 



    畢竟梅爾已經是個靠譜的成年人了,大家沒辦法做到放下手中的活去專程找他。
 



    趁聞玉白離開的功夫,雪茸與神志清醒的萊安對起了線索——
 



    “吉姆最先偷走了手錶,然後作為報酬送給了奎爾,接著阿麗塔又在奎爾手中拿走了手錶,並帶回自己家拆解了,現在這三個人,兩個死了,一個下落不明……”雪茸很快理清了這層關係。
 



    跟這手錶有關係的三個人都出事兒了,看來今晚的魚餌,確實是下對了。
 



    這一晚,除了酒醉的小老虎之外,所有人都徹夜未眠,窩在教堂那一間小小的臥室裡,商討了一整夜的行動計劃。
 



    ——不同的人、不同的時間、不同的地點、不同的情況,能考慮到的突發情況全都考慮到了。
 



    “等等,你們這幾天還是會一起行動嗎?”萊安聽完計劃,小心翼翼地發表意見,“聞長官一直守在身邊的話,會不會讓對方不敢下手……?”
 



    “沒事,我們兩個同出同入已經被很多人看到了。”雪茸道,“盲目打破習慣只會讓對方起疑心。”
 



    “對。”聞玉白點頭,“真要想下手,對方一定會想盡辦法把我支開,等到那個時候,我們也就可以行動了。”
 



    “嗯嗯,而且我也不敢單獨行動啦~”雪茸看了一眼聞玉白,忽然捏著腔陰陽怪氣起來,“和別人走得太近,聞長官真的會很生氣哦,就像今天一樣~真的很可怕誒~”
 



    聞玉白青筋暴起的檔口,沒眼力見兒的公子哥還一臉深以為然:“啊?還有這種事??”
 



    雪茸:“嗯嗯,你不知道,誒呦喂今天他那個火大的,差點兒把整棟樓都掀了!”
 



    萊安:“這麼恐怖!!”
 



    聞玉白:“……”
 



    最後,這場戰術研討會,因為聞玉白的拒絕溝通而就此拉上了帷幕。
 



    所有人都被冷臉獵犬打發去強制休眠,唯獨聞玉白自己幹躺著窗外逐漸亮起的晨光,輾轉反側、徹夜難眠,一萬個想不明白——
 



    我今天真生氣了??
 



    有什麼好氣的??
 



    我到底在氣什麼???
 



    第34章 目光女神034
 



    次日清晨,沙維亞終於迷迷糊糊酒醒了,失蹤了一夜的梅爾也踏著晨光,輕輕推開窗門,悄無聲息地來到房間、窩在雪茸腿邊。
 



    雪茸伸手擼了擼他背上的毛,給所有人使了個眼色——大家都看出來了,梅爾似乎確實心情不大好,於是便心照不宣地保持了緘默,不敢多問。
 



    看著眾人小心翼翼的樣子,梅爾睨著那金黃的貓眼,把所有人上上下下掃視了一遍,然後頗有些不自在地抖了抖尾巴。
 



    躲到牆角狠狠吃了一頓小魚乾之後,梅爾終於又變回了人形,滿臉疲態,平時怠惰散漫的表情此時細看確實有些沮喪。
 



    見沒人開口說話,梅爾便裝作什麼都沒有發生一般,慵慵懶懶望向窗外:“他們這位‘女神’,真挺能吃的。”
 



    雪茸應聲跑到窗邊去看——他又一次看到了,成群結隊的馬車轟轟烈烈拉著菜餚駛往祭壇的方向,到時間了,大家該哄著女神吃早餐了。
 



    來埃城若干天,每個人也多多少少見到過這樣的畫面,但不管見幾次,這樣挨家挨戶供奉食物的畫面,還是讓人覺得非常怪異。
 



    聽到窗外轟隆隆的馬車聲,迷迷瞪瞪的沙維亞一個鯉魚打挺驚醒過來:“老天爺!我今天的貢品還沒做!!”
 



    雪茸聞言,來了興趣,一把將他摁回床上坐好:“不上貢會怎麼樣?”
 



    沙維亞眨了眨眼睛,認真思考了一下,說:“我不知道,我每次都會給的,但是我猜牧師會跟‘女神’說我壞話的吧,總感覺不大好。”
 



    “這麼多菜,全都放在祭壇的話……”萊安想象了一下,忍不住皺起眉頭來,“別說夏天了,就是冬天氣味也很恐怖吧……”
 



    “不會啊。”沙維亞理所當然道,“所有的菜品放進祭壇之後就會被點燃之後,最後化為灰燼——你們來了這麼多天,也從來沒有聞到很過分的氣味吧?”
 



    “點燃?”雪茸聽到這個詞,下意識想看向聞玉白,卻又怕暴露什麼,腦袋僵直在原地沒敢動彈。
 



    聞玉白瞥了他一眼,淡淡道:“我查過,祭壇燃燒的都是普通的火焰。”
 



    普通的火焰,能夠點燃這麼多的菜、並且全部變為灰燼?雪茸想象了一下,評價:“離譜,肯定有鬼。”
 



    “所以說,‘女神’是真的存在的嘛。”沙維亞道,“不可能發生的事情發生了,就說明女神顯靈了。”
 



    聞玉白看著門口經過的馬車隊,也好奇起來:“他們會挨家挨戶上門收菜?”
 



    沙維亞說:“是啊,都是按戶頭收的,因為我是個孤兒,我家就我一個人嘛,所以每次還要單獨準備一份菜出來,說實話有點麻煩,而且很費錢,如果不是為了女神,真的很難堅持……”
 



    說完,他就對上了萊安有些憐憫的目光,不受控制的淚腺就又開始失守了:“嗚嗚嗚你**的不要這麼看著我!!我**本來沒有覺得我很慘的!!”
 



    於是萊安看他的表情便更難過了。
 



    就在倆孩子即將抱頭痛哭的前一刻,雪茸伸手在他們之間打了個響指,打斷了他們失聲痛哭的前搖。
 



    這時候,一直懶懶躺在一邊的梅爾伸了個懶腰,問雪茸:“老許也會給這個?”
 



    雪茸這才想起來,自己的老師、某看起來像騙子的中醫許濟世,還因“違規兜售違禁藥物”,正在執行為期15天的拘役。
 



    他偷偷瞄了一眼聞玉白——把老師關起來,他倆能佔一人一半的功勞。
 



    “老許不信這個,肯定不會給的。”雪茸肯定道,“別說他了,他們自己教堂的神父都跟他們割席呢。”
 



    與此同時,舊教堂的門口,成車成車的菜品被馬車運送過來。偌大的祭壇邊,值班的牧師圍成一圈,挨個兒將菜品用吊籃送進祭壇中央。
 



    祭壇足足有三層樓高,大小堪比一個正規的騎士錦標競技場,敞口的結構像是一張朝天張開的深淵巨口,從上看去,黑洞洞的喉管一眼看不到底,用吊籃送進去的食物,也在頃刻間就被徹底吞沒了。
 



    教堂門口,莫里斯神父看著大批大批的菜餚被丟進祭壇中,表情木訥。他拒絕參加每日的“進餐禮”,所以只能由教堂裡的其他牧師來代理。
 



    這些日子,他的面色顯然是憔悴了太多太多。一旁有牧師看他正在發呆,便上前問道:“神父先生,您的女兒有下落了嗎?”
 



    聽到這句話,神父有些呆滯的眸子顫抖了兩下,兩行濁淚瞬間沿著爬滿皺紋的眼角流淌下來。
 



    “沒有,還沒有。”神父轉身,無力地向著正殿內機械之心的雕像祈禱著,“神啊,請您寬恕我的罪行,將我的阿麗塔歸還於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