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頌 作品

30-40(第2頁)

 



    身後的牧師聞言,嘲諷般輕嗤一聲,轉身跟同行的同伴道:“看到了嗎?這就是忤逆‘目光女神’的下場。”
 



    ……
 



    供奉餐點的事兒,最多隻能算是一些當地的奇怪習俗,既然和案件關聯不大,那必然不能因此耽誤太長時間。
 



    吃完早餐後,雪茸便又趁著早上沒什麼人,匆匆抱著自己的貓貓化妝師回到了店裡。
 



    經過昨天那一出亮相,再加上先前的塌床事件,雪茸風頭顯然出得有些過頭了,現在,不知道有多少雙眼睛在暗中悄悄觀察著他——臨近魚兒上鉤的關頭,必須要更加謹慎行事才行。
 



    等梅爾像往常一樣幫他化好了妝,雪茸剛準備出門跟聞玉白會合,積極投入到營業狀態中,就聽見隔壁傳來物品摔倒的聲音和女孩子的哭聲。
 



    雪茸的八卦之心再次燃起,當即放棄了營業,貼到牆邊偷聽起來。
 



    兔子耳朵唯一的方便之處就是聽力超群,對面的一舉一動被他聽得一乾二淨——
 



    “姐姐,我真的不明白……為了昨天的表演,我練了足足半年,這半年裡,我每天除了接客人就是準備表演,為了保持身材,我連一頓飽飯都沒有吃過,為了穿上那雙鞋,我都快把我的後腳跟給切掉了……我覺得我真的很努力了……為什麼還是不如、不如那個新來的……”
 



    聽到最後,雪茸才發現,原來惹哭那姑娘的不是別人,正是他自己——雖然並沒有公佈明確的結果,那就昨天表演的現場來看,幾乎所有人都默認了,被挑走的一定是一襲紅裙表演鋼琴的艾琳小姐。
 



    很顯然那姑娘現在滿身的怨氣,但即便如此,提到雪茸的時候,也沒有使用侮辱性的人稱代詞,只是咬牙切齒地提了一句“那個新來的”。
 



    看來她很清楚自己被壓了一籌的原因,也知道這事怪不得雪茸,只能怨天尤人,怨她自己能力不夠。
 



    很明事理的姑娘。因為沒有辱罵自己,雪茸對她的印象一下子好了起來。
 



    一旁的好友安慰了她兩句,少女還是哭得厲害。
 



    “姐姐,這日子我真是過不下去了……”少女哭噎道,“你知道,我家裡真的窮得揭不開鍋了,我掙來的錢都用來補貼家裡了……我真的好想帶我爸爸媽媽建一個不漏水的房子,想給我的弟弟妹妹買幾件新衣服,我做夢都想帶我的家人過上好日子,可是怎麼辦啊,現在我唯一翻身的機會也沒有了……”
 



    聽到這話,好友的情緒也難過起來,聽她的話說,她也是被雪茸搶去翻身機會的一員。
 



    “誒……其實我也很羨慕啊……雖然可能性很小,但是如果能被他選上,或許能把我的病治好呢?”好友道,“聽翠絲說過,以前也有跟我一樣得病的被選上了,他一定是有辦法治好的吧?”
 



    少女:“姐姐,你的病情怎麼樣了?”
 



    “不太好。”好友的語氣中帶著一絲無奈的笑意,“下面已經快爛完了,估計我也很快就要死了吧……除了永夜巷的那群雜種,也沒有人願意碰我了……你記住啊,那些不怕死的來找過我的,你都不要再接待了,會把病傳染給你的。”
 



    少女一聽,又哭了起來:“姐姐,幹這行的,是不是最後都會得病啊?我以後會不會也變成這個樣子?”
 



    好友沒給她保證什麼,只是說:“那你繼續加油啊,爭取早點跟個好的金主,離開這裡,就不要回來了。”
 



    ……
 



    雪茸趴在門邊聽了太久,以至於完全忘記了門外等他的聞玉白。
 



    直到那人忍不住敲響了門,他才嚇得一驚,收回兔子耳朵跑去開門去了。
 



    “怎麼這麼久?”聞玉白皺著眉上下打量他,“我以為你換個衣服換出事了。”
 



    雪茸沒好意思告訴他自己聽八卦聽得忘乎所以,只打起馬虎眼:“誒呀真是抱歉,都怪我,害我們聞長官擔心了。”
 



    聞玉白最受不了他這麼陰陽怪氣地講話,他垮起個臉,唯一一點溝通的慾望都喪失了。
 



    這兩天,他們要做的,就是不斷完善行動計劃,並且繼續在舞臺上進行演出,保證持續的曝光。
 



    現場的觀眾也都很懂事,知道艾琳已經被這位獵犬包圓了,便也鮮少有人硬要在太歲頭上動土,跟他搶人了。
 



    區區幾場演出下來,雪茸在聞玉白身上賺得盆滿缽滿,每次一回房間,他就迫不及待地當著聞玉白的面數起錢來。
 



    “當獵犬這麼賺錢?”雪茸感慨道,“投錯胎了,下輩子就該當狗,金銀財寶應有盡有!”
 



    聞玉白懶得理他,只看著他對這些錢愛不釋手的模樣,忍不住道:“你小心,回頭等案子結了,我就順著這些錢的味道去捉你。”
 



    雪茸笑起來:“你放心,等案子結束,我第一件事就是找個店鋪,把這些金幣換成零錢,讓你無從下手。”
 



    說到這裡,聞玉白忽然回想起自己先前在奎爾身上找到的,沾著兔子味的硬幣——原來是這麼回事兒?
 



    聞玉白試探道:“這麼熟練,這種事不是第一次做了吧?”
 



    “那當然!”雪茸彈起一枚金幣,又抓回到手裡,“作為一個逃犯,總得有點反偵察能力吧!”
 



    看樣子,那錢確實不是piaoChang資金啊。確定了這件事,聞玉白的心情便莫名舒暢了起來。
 



    雪茸持續表演的第三天晚上,他繼續戴著那隻仿造的手錶,兩人如常完成了當眾交易,在眾目睽睽之下回到了瑪麗亞的房間。
 



    不得不說,雪茸的鋼琴彈得真的很好聽,一直等回房關上門,聞玉白都還在忍不住回味那個旋律。
 



    那是一首很神奇的曲子,它的柔和與溫暖似乎是具象化的,像是用手輕輕撫摸兔子絨毛的觸感。
 



    兔子絨毛。聯想到這裡,聞玉白的耳尖又忍不住立起來。
 



    “你彈的那首曲子叫什麼名字?”聞玉白問,“是誰寫的?”
 



    一個再簡單不過的問題,居然生生將雪茸問得一愣。他怔在原地許久,才回答了一句:“……我不知道。”
 



    “嗯?”聞玉白問,“是你的原創曲?”
 



    “不是,不是我寫的。”雪茸搖搖頭,眉毛也皺了起來,“應該是有人彈給我聽的,我記得這個旋律,所以就彈了……”
 



    雪茸的腦回路獨特、關注點清奇,如果不是聞玉白問這麼一句,他大抵永遠不會思考,自己這憑著肌肉記憶彈出來的曲目是從哪裡來的。
 



    他好像不知不覺忘記了很多東西,就比如,又是誰教會了自己鋼琴?
 



    看他的面色逐漸凝重痛苦,聞玉白趕緊道:“沒事,想不起來就別想了,我只是順口一問。”
 



    雪茸也不愛勉強自己,只揉了揉有些鈍痛的太陽穴,又笑起來:“嗯,想不起來了。你就當是我寫的吧,這首曲子的冠名權也給你好了,幫它取個好聽的名字,以後表演還方便報幕。”
 



    突然收穫了一首曲子的冠名權,聞玉白有些哭笑不得,但卻也沒敷衍了事,而是鄭重道:“好,等我想到合適的跟你說。”
 



    正當兩人有一茬沒一茬地聊著,突然有人敲響了房間門。
 



    放在平時,就算餵了熊心豹子膽,也沒有人敢隨便敲響獵犬長官縱享美妙春宵的房門,但這一回,敲門聲緊促又堅定,顯然確實是有要事緊急找上門來。
 



    兩人對視了一眼,雪茸非常嫻熟地搞出些叫人誤會的動靜後,聞玉白這才起身,把門打開一個小縫。
 



    “聞長官!”敲門的是一個他並不熟悉的警員,“隔壁賓尼西鎮有緊急事務要您帶隊過去處理,上邊要求您儘快啟程。”
 



    “賓尼西鎮?”聞玉白皺著眉,“那可不近,這邊的事情怎麼辦?”
 



    警員說:“上邊說了,已經安排好其他警官負責接手,這邊可以不用您操心了。”
 



    很好,不僅是把自己支開,甚至直接連案件的管轄權都給一併拿走了。
 



    聞玉白回頭看了眼門後的雪茸,那人也瞭然地揚起嘴角——
 



    終於,魚兒要忍不住咬鉤了。
 



    第35章 目光女神035
 



    為了不顯示出什麼異常,聞玉白麵上擺出一副不耐煩的樣子。
 



    “賓尼西鎮那邊有什麼案子?必須要我過去?”他嘗試著套話,“是誰做的安排?又是誰接我的班?”
 



    警官為難道:“不清楚,都是一級一級傳下來的指令,我也只是帶個話。”
 



    “知道了。”聞玉白皺著眉,“等我收拾個行李,馬上就去。”
 



    “您的行李那邊都已經幫你準備好了。”警官說,“您只要現在跟我來就好,馬車正在外面等著,還請您儘快。”
 



    眼看著對方根本沒有要走的意思,聞玉白回頭又跟雪茸交換了一下眼神——沒機會單獨交代了,按照計劃行事。
 



    雪茸點了點頭,打了個手勢讓他放心,但心裡卻有些沒底——
 



    聞玉白被髮配到賓尼西鎮,算是他們計劃外的意外。
 



    那裡距離埃城將近400英里,乘坐馬車單程也至少要花三天三夜的工夫。很難說對方這回會把聞玉白守得多緊,那人又能不能順利脫離視線、及時趕回來。
 



    這一回,面對的不是想把他捉拿歸案的笨蛋獵犬,而是行蹤不定的變態殺人狂。他們對對方的瞭解還是太少,找到讓這個惜命的逃犯都開始隱隱發怵。
 



    他的手心微微出了汗,異常的心跳回蕩在心口處。
 



    心跳亂起來的當口,已經走到門口的聞玉白動了動獸耳,忽然轉身走了回來。
 



    他伸手半拉過門,堪堪擋住雪茸的身體,在身後的警督企圖跟上來查看時,他彎下身,摟住了雪茸的腰。
 



    從門外警官的角度看,像是一對愛侶在依依不捨地吻別,他頓住了步子,移步到房間門外,不再當電燈泡。
 



    而門後,聞玉白驟然拉進的氣息,讓雪茸本就難受的心臟揪得更緊了——湊得這麼近,跟接吻沒什麼區別了,除了他臉上戴著個冰冰涼涼的籠子,總讓他們根本碰不到彼此。
 



    雪茸下意識攥住了他的衣領,呼吸亂了起來,本能想要從這個人的氣息中掙脫出來,但他知道,外面警督能從門縫中看到他們的影子,他並不能把聞玉白徹底推開。
 



    於是他有些難捱地半眯起眼睛,微微偏過頭,那人便正好在他耳邊低聲道:“別擔心,我肯定會想辦法過去找你……還是按照計劃進行。”
 



    雪茸微溼的手緩緩鬆開,抬眼,正碰到那人銀灰色的雙眸。
 



    還是像平時那般沉靜,只不過這一次給人的感覺卻不是冰冷得不近人情,而是更多的叫人鬆弛、安心。
 



    雪茸的心跳漸漸平息下來,呼吸也恢復如常。
 



    一直看著那人面色如常地轉身離去,雪茸才慢慢回味過來——
 



    這人專程回來,遮遮掩掩半天,就是為了說這麼一句無關緊要的話?不是,他有病吧???
 



    滿懷著無語之心送走了那群人,雪茸立刻轉身來到床邊,放出機械鳥和梅爾對接,之後便躺回床上,靜靜等待著。
 



    事實證明聞玉白臨走前的那句廢話還是挺有用的,這回雪茸是半點兒緊張感都沒有了,躺著躺著居然睡著了過去。
 



    夢裡,他隱隱約約看見了一臺破爛的鋼琴,一個模糊的人影正坐在琴前,悠悠然彈奏著那首他熟悉的曲子,而雪茸就坐在一邊的琴凳子上,隨著旋律晃動著雙腿。
 



    他下意識想抬頭去看彈琴的人是誰,卻總是找不到合適的角度,直到一旁傳來“咚咚”的敲門聲——
 



    “艾琳?”一聲遙遠的呼喚,彈琴的人影回過頭來。
 



    沒看清,還是沒看清。雪茸站起身,努力踮著腳,那人的面孔似乎就在眼前……
 



    “艾琳小姐?”
 



    雪茸驟地睜開眼睛,從床上彈坐起來——夢醒了,那若即若離的人影也在頃刻間消失不見了。
 



    房間外,女孩的呼喚伴隨著陣陣敲門聲響起:“艾琳小姐,你在嗎?”
 



    雪茸揉了揉有些發脹的太陽穴,迷迷瞪瞪理好假髮和裙子,這才起身去開門。
 



    門外站著的,是笑容僵硬的菲比。
 



    菲比知道自己男扮女裝的身份,但卻還是喊自己“艾琳小姐”。雪茸快速掃視了一眼走廊,沒有發現其他人,卻還是很謹慎地點點頭,沒有說話。
 



    菲比嘴角笑著,眼睛看上去卻像是要哭了:“有位先生很喜歡你,想要邀請你過去坐坐……”
 



    眼看著雪茸就要走出來,菲比一邊小幅度地搖頭,一邊用非常小的聲音勸道:“你要是沒有時間……”
 



    雪茸沒給她拒絕的機會,握住了她的手腕,抬頭笑了笑。
 



    菲比的話噎住在了嘴邊,只能輕輕握緊冰涼的手指,帶著他踏入了黑夜。
 



    這一覺雪茸睡得有些久,就到夜色深得透黑,就連夜夜笙歌的店裡都已經沒有幾盞亮著的燈了。
 



    兩個人沉默不語地走到了樓下,又走出了店,剛一推開那連接著小巷子的後門,一股陰嗖嗖的冷風便灌了過來。
 



    雪茸凍得打了個寒顫,忍不住低聲咳嗽了兩下,趕緊低頭裹緊了大衣——與其擔心會被那藏在暗處的殺人狂殺死,他當下因為著涼死於風寒的可能性顯然更大。
 



    此時,一陣被注視的感覺從頭頂澆灌下來。雪茸和菲比幾乎同時抬起頭來,看向黑洞洞的夜空。
 



    今晚沒有月亮,濛濛的雲霧將天空塗得漆黑,此時此刻這樣無底的深淵懸在頭頂,就像是一雙被挖去了眼球的眸子,空蕩蕩、黑黢黢地盯著地上的人。
 



    菲比本就被凍得有些哆嗦,此時此刻更是打了個很猛烈的寒顫。她搓著胳膊,突然站定仰頭朝天,在胸口畫了個十字,然後雙手合十,嘀嘀咕咕唸了一串禱告語。
 



    雪茸聽不懂她在說什麼,但她的語氣帶著明顯的嗚咽,像是壓抑著驚慌的哀求。
 



    禱告結束,她才有些神經兮兮地道:“睜眼,又睜眼了……怎麼這段時間總是睜眼……明明還沒到時間啊……”
 



    雪茸也有些好奇地抬頭看了看天——因為許濟世的緣故,他先前也來過幾次埃城,自然知道“睜眼”是怎麼回事。但他先前每次來這裡,似乎都恰巧遇上了這種現象,所以也是第一次聽說,睜眼還有周期這麼一回事。
 



    原來並不是持續性的常態嗎?雪茸認真凝視著天空——即使是漆黑的一片,他也依舊覺得不覺得這份注視有什麼恐怖的。
 



    可顯然,面前的菲比並不是這麼想的。
 



    本身去找雪茸這件事情,已經讓她的精神極度緊張了,此時,在那暗無天日的夜色、和極具實感的注視的壓迫下,她的全身都開始忍不住發抖、眼淚也在不知不覺間糊滿了全臉。
 



    但雪茸不說話,她也不敢亂說,只能強忍著崩潰,繃緊全身肌肉,拉著雪茸在黑暗中穿梭著。
 



    只能說,夜行蛇的視力真的非常驚人,隨著兩個人漸漸遠離店鋪、深入巷道,四周唯一的燈火都已經消失了,伸手不見五指的環境中,連夜間視力卓越的雪茸都看得有些吃力,但菲比卻絲毫沒有受到影響一般,拉著他,遊走在盤根錯節的街巷之中。
 



    雪茸沉默地跟在她身後,耳朵卻不敢有半點鬆懈——
 



    他在仔細聽著一路上傳來的動靜,他清清楚楚得聽到,經過了好幾個拐彎處,都有人藏在牆後偷偷看著他們,可卻沒有一個跟著過來。
 



    他還在豎著耳朵聽,確定身後那隻輕手輕腳的貓,一路跟得上自己的步伐,他時不時會刻意製造點動靜,免得梅爾被菲比的蛇形走位甩開。
 



    貓的步子實在是太輕,雪茸聽得很費精力,再加上菲比走得太快,沒有一會兒就累得有些精神渙散了。
 



    等再回過神來的時候,雪茸已經不知道自己這是在哪裡了。
 



    這個鎮子似乎哪裡都長一個樣,出了連接舊教堂的那條大道,似乎到哪裡都是狹長的巷子、青灰色的地磚和一模一樣的低矮的房子。
 



    那一瞬間,腦子裡的路線圖一下子斷開來。雪茸揉了揉太陽穴,倒也沒有怎麼緊張,只是又豎起耳朵確認了一遍梅爾的位置——記路線的事情,只要小貓做好就行了。
 



    與此同時,梅爾也確實在盡職盡責地跟蹤著。
 



    先前他們就已經商量好,在聞玉白被支開的這段時間裡,梅爾負責全程跟蹤,記住路線和位置,同時保證雪茸的安全。
 



    黑夜裡,貓的形態就是最好的偽裝。
 



    一路上,他發現很多人藏在黑暗中觀察著雪茸和菲比的動向,而他甚至直接從他們的面前經過,也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但他依舊保持著十二分的謹慎——貓就是如此,永遠保持著近乎神經質的緊張,這大概就是梅爾看起來永遠靠譜,但又不怎麼討人親近的原因。
 



    夜正深,整個鎮子都在死一般地沉眠著。梅爾看著面前熟悉又陌生的街道,金色的貓眼裡中閃過一絲黯然。
 



    他總下意識想和天上的視線對視,但眼前沒有什麼事比保護好雪茸更重要了。於是他抖了抖長長的尾巴,輕輕跳到屋簷上方,俯瞰著地面上穿梭的兩人。
 



    看得出來,雪茸這趟走得很是辛苦,那蛇似的姑娘根本不遷就他,步子快得像是要飛,他那身子本身就弱,冷風一吹更是隨時隨地都快要倒下的模樣。
 



    梅爾皺著眉,緊緊跟著——這小子,可別還沒等犯人追上來,就把自己病死了。
 



    正想著,忽然面前的菲比頓住了腳步,雪茸一個趔趄差點摔倒。
 



    梅爾迅速貓進了簷角後,探著腦袋暗中觀察,下一秒,街角的另一頭,一個人影便從黑暗中迅速逼近過來。
 



    雪茸顯然是聽到了動靜,臉微微偏向了人影逼來的方向,而梅爾則瞬間立起背上的毛,弓著背,進入高度緊張的戒備狀態——對面帶著極強的敵意,不排除會對雪茸造成性命威脅,他必須隨時隨地準備迎戰。
 



    但在菲比面前,雪茸卻不能表現出什麼異樣來,只是有些疑惑地看向面前的菲比。
 



    此時,人影距離他們還有兩個路口,顯然是經過訓練,快步奔走也沒能留下什麼動靜。
 



    壓迫感,撲面而來的壓迫感,對方定是來者不善。
 



    不行,必須提前帶著雪茸走了,沒有什麼任務值得冒這麼大的風險,梅爾心想著,伸出了貓爪,半壓著身子作伏擊狀——
 



    可就在他即將打算飛撲過去,拉著人離開的一瞬間,雪茸忽然狠狠用右手食指,摁住了自己的無名指。
 



    梅爾的攻擊動作在一瞬間停止下來——這是他們之間的暗號,只要雪茸做出什麼動作,無論是在什麼情況下,梅爾都必須停止一切行動,原地靜候。
 



    看到這個動作的一瞬間,梅爾的貓爪幾乎要將身下的瓦片抓得稀碎,但他還是看向雪茸手上的動作——這個暗號雪茸幾乎從沒有使用過,算是最高級別的命令,是無論如何也不能違背的。
 



    另一邊,人影正迅速逼近著,梅爾不得不轉過頭,死死盯著那人來的方向。
 



    十步、九步、八步……人影浮現在面前的巷道時,梅爾嘗試著努力去看對方的面孔。
 



    但對方全副武裝著,只知道是個身形高大的男人,除此之外一無所知。
 



    七步、六步、五步……這人將手從口袋裡拿出,一股淡淡的藥劑味順勢滿溢出來。
 



    梅爾瞳孔驟縮,再看向雪茸,那人顯然也已經聞到那氣味,但手卻依舊保持著“禁止行動”的姿勢。
 



    四步、三步、兩步……人影已經出現在了雪茸的背後,還沒等他回過頭,面前的菲比就撲通一聲跪在了他的面前。
 



    “抱……抱歉……”菲比幾乎痛哭流涕般抱住了雪茸的大腿,“我真的……真的沒有一點辦法了……”
 



    下一秒,身後的男人一個箭步擋在他的身後,伸手,用滿是藥味的帕子捂住了他的口鼻。
 



    終於。雪茸微微揚起嘴角。
 



    他朝著屋頂那雙剋制的、憤怒的貓眼,比出了失去意識前的最後一個手勢信號——
 



    “別暴露,找他們匯合。”
 



    第36章 目光女神036
 



    就算做足了心理準備,被一雙大手捂住口鼻用藥物迷暈,想必也不可能是什麼輕鬆的事情。
 



    朦朦朧朧間,他感覺有人粗暴地拎起她的袖口,接著就傳來一聲咒罵:“媽的!搞錯了!這不是那個手錶!”
 



    正當雪茸開始擔心這些人就此放棄綁走他,而是直接原地撕票的時候,另一個人的聲音傳來:
 



    “靠……不過沒事,她本身也是被點名要帶走的,先弄回去再說。”
 



    有人點名要帶走自己,雪茸便放下顧慮不再拼命掙扎,而是任由對方迷暈自己。
 



    或許還有些過敏反應,意識徹底抽離之前,雪茸感覺到心臟難受得要命,他有些擔心自己被人活活悶死,但就在這個念頭響起的一瞬間,他就又想起聞玉白跟他說的:
 



    “奎爾的眼球是被活體摘除的,而且從出血量和傷口形狀上看,受到摧殘的時候她的意識非常清醒,所以你不用擔心,在你醒過來之前,對方不會對你怎麼樣的。”
 



    更何況,現在還有梅爾替他守著,他會第一時間和聞玉白接應,同時他還有兩位靠譜又機靈的小夥計,隨時隨地保證自己的安全——沒什麼好擔心的,他們把計劃中的每一環都上足了保險。
 



    想到這裡,雪茸感到一陣安心,最後強撐著的一絲意識也徹底渙散下去。眼前的世界一片昏黑,他只是微微晃神,便一個失足,從無邊無垠的黑暗中墜落下去。
 



    恍惚間,他彷彿被丟進尖嘯的烈火中炙烤,頭疼得像要裂開,身體好似被無形的巨手拖入深淵地底,身旁也胡亂地飛起毫無章法的碎片——溫柔的鋼琴曲、沉默的注視、女人的眼睛……
 



    持續性的墜落感,讓他的體溫和心率都飆到了極限。就在他覺得腦袋疼得快要徹底裂開的前一秒,一口氣倒抽進憋悶的胸腔之中——“咳咳……!!”
 



    咳嗽是幾乎完全不受控制地爆發出來,眼淚飆出眼眶的一瞬間,雪茸就又生生憋了回去。
 



    他得裝,裝作沒有醒來,至少還能拖延一點時間。
 



    胸口悶得像是要燒起來一般,雪茸緊閉著眼,雙唇繃緊,豎直著耳朵去聽周遭的動靜。
 



    身旁有些許窸窸窣窣的動靜,但很快,雪茸就放下了戒備——他能聽出來,這動靜並沒有帶著任何惡意。
 



    等咳嗽的衝動消退些許,確認確實沒有人監視,他終於小心翼翼地將眼睛睜開。
 



    身體狀態實在是太差,雪茸的瞳孔晃動收縮、適應了許久,才勉勉強強恢復了視力。
 



    首先映入眼簾的,是冰冷的鐵欄杆——面前,身後,兩側,頭頂……被圍得密不透風。
 



    雪茸疲憊地抬起眼,掃視一圈,才確認過來,自己正被關在一隻一人大小的鐵籠之中。
 



    光是確認了這個信息,就足夠讓渾身難受的雪茸一陣想吐,他把臉埋進掌心,等眼睛的脹痛和腦袋的眩暈緩解了些許,他才又嘗試著,繼續去觀察四周的情況。
 



    再次睜開眼的時候,視力恢復了不少,雪茸這才看見,自己面前這鏽跡斑斑的鐵欄杆之外,還有一排一排、和眼前這隻幾乎一模一樣的鐵籠子,而那窸窸窣窣的異動,便是從那裡面傳來的。
 



    雪茸反應過來什麼,瞬間睜大了眼睛——
 



    破爛的裙襬、泥濘的身體、斑駁的肌膚……眼前這一隻只籠子裡裝的,正是一位位被宣告“失蹤”、“出走”、“隱姓埋名”的女孩子。
 



    她們的神情麻木渙散,一個個癱坐在籠子的角落,像是馬戲團裡受了驚的動物。
 



    但真正震驚到雪茸的,卻是她們的眼睛——準確說,是她們沒有眼睛。
 



    無論籠中的姑娘是高是矮,是胖是瘦,無論她們是長相平庸還是樣貌出眾,所有人的眼眶裡,都只剩兩個黑黑、望不見底的洞,無助地面對著籠外的一切。
 



    雪茸一下子想到來時路上,那漆黑的、無月的夜晚,此時正宛如墨汁一般,平等地流淌在每一個姑娘的眼眶之中。
 



    面對無數只黑洞的感覺免不了叫人悚然,雪茸倒吸了一口涼氣,心臟又砰砰跳了起來。
 



    但他知道,自己心動過速並不是因為緊張,也並非由於恐懼,而是因為,眼前這幅景象意味著,阿麗塔很有可能還活著。
 



    雖然應該沒有了眼睛,但只要她活著,自己的問題就可以找到答案。
 



    雪茸的嘴角微微揚了起來。
 



    仗著大家都眼瞎,雪茸便明目張膽地觀察起所有人來。他嘗試著將這些人的臉,挨個和失蹤名單上的描述對應起來,這才發現,有些人似乎都已經失蹤好幾年了。
 



    長期接觸不到陽光的日子,讓這些女孩子的皮膚一個賽一個的蒼白,唯獨隔壁這位一直埋著頭,蜷縮成一團的短髮女孩,膚色看起來像是個正常人。
 



    應該才被抓進來不久,雪茸仔細打量著她——她一直把臉埋在臂彎中,看不清五官,但很明顯的是,她看上去比一旁其他的姑娘更加虛弱,看上去好像有一陣子沒有吃過飯了。
 



    雪茸歪著腦袋,上上下下掃視著這個姑娘,忽然,這女孩抬起頭來,深紫色的眼睛直直望向他。
 



    不驚嚇的雪茸差點兒直接背過氣去,知道擂鼓般的心跳聲漸漸平息,他才反應過來,有些震驚地看著她的雙眼——等等,她有眼睛??
 



    女孩看向他的目光倒是相當平靜,只不過她現在似乎半點都不想動彈,最後只能輕輕開口,用近乎氣音的音量虛弱地問道:“有沒有……吃的……?”
 



    雪茸看了眼自己身上的衣服,鬆了口氣——為了防止低血糖,他在這套裙子的口袋裡備了些糖。
 



    他將糖從口袋中拿出,女孩的眼睛裡便立刻有了光。
 



    看樣子離餓死還有段距離,雪茸將糖放在手心,攤開給她望,卻沒遞到對面。
 



    “為什麼餓成這樣?其他人可不像你。”雪茸問,“還有你的眼睛,怎麼回事?”
 



    女孩子聽見他的聲音,明顯一愣,顯然是對他的性別感到了意外。
 



    兩個人對視了幾秒,見雪茸沒有開口解釋的意思,女孩便也不再細究,只是眼巴巴望著那糖,伸手指了指籠子前面的那把鎖,平靜道:“在他們動手之前,我又在籠子上加了一把鎖,所以他們暫時沒辦法動我,也一直沒給我飯吃……”
 



    作為一名機械師,雪茸對“換鎖”這個詞極其敏感,他當即看向少女籠子上的那把額外的鎖。雖然離得遠只能看個大概,但雪茸還是看得出來,這是個極其精密牢固的機械鎖。
 



    這顯然並不是市場上量產的鎖,更像是同行機械師出於個人興趣使然,製作出的私人機械鎖。雪茸又上下打量了她一眼,發現她身上穿著的,應該是當地的學生制服。
 



    雪茸立刻反應過來,有些興奮地問:“阿麗塔·莫里斯?”
 



    聽到這個名字,少女微微抬起眼皮,但她沒有著急回答,而是看著他手裡的糖,神情平靜地揚了揚下巴。
 



    ……還挺精的。雪茸把糖遞了過去,少女幾乎迫不及待的將糖塞進嘴裡,含了許久,才解脫似的嘆了口氣。
 



    終於從難熬的飢餓之中抽出身來,少女回過神,淡淡回答了一句:“是我。”
 



    沒想到兜兜轉轉,要找的人居然就在眼前,簡直是得來全不費工夫!雪茸一下子來了精神。
 



    他有太多的話想問,關於案件、關於燃料,這段時間,他的好奇心就像瘋了似的反覆抓撓著他的內心,終於啊終於,這個牽扯著所有秘密的女孩,就這樣好端端地出現在了自己的眼前。
 



    不過,在發問之前,他有義務消除對方的戒備。
 



    “我叫雪茸,是專程來救你的。”雪茸儘可能表現得親切,“我的同伴在外面,隨時準備進來接應我們,你放心,很快你就能安全了。”
 



    阿麗塔的眼睛亮了起來,但很快又恢復到先前的平靜與理智,反問道:“救‘我’?不是‘我們’?”
 



    雪茸這才反應過來,自己把目的表現得太過明顯,只能找補道:“哦!當然是救所有人,但是阿麗塔,你是莫里斯神父的女兒,所以我記得最清楚。”
 



    聽到了父親的名字,阿麗塔的目光柔軟了下來,問道:“我父親他還好嗎?”
 



    “他很擔心你,親愛的。”雪茸以事實為依據開始添油加醋,“你不在的這段時間,他成天以淚洗面,所以請你配合我,快速回答我的問題,這樣我們才能更快地逃出去。”
 



    見阿麗塔沒有反對,雪茸便迅速開展公示:“親愛的,你是怎麼被抓進來的?這裡是哪裡?”
 



    阿麗塔猶豫了一下,回答道:“那天夜裡,我出門找我的朋友,在路上就被人迷暈了,醒來就到這裡了,我也不知道這裡是哪兒……”
 



    “朋友?”雪茸說,“你是說,奎爾·布朗嗎?”
 



    阿麗塔的瞳孔很明顯地緊縮了一下,有些急迫道:“她還好嗎?”
 



    “先回答我的問題。”雪茸強勢地打斷道,“她為什麼要半夜出門,你是怎麼知道她出門的,又為什麼要去找她?”
 



    阿麗塔看著他,深吸了一口氣,開口十分艱難:“因為我跟她住在一起……那天晚上,我們正在她家睡覺,突然教堂的約翰敲門,說是想約她……”
 



    約翰·托馬斯,就是先前帶雪茸去“糖果誘惑”的那名牧師。當天夜裡,他敲響了奎爾·布朗的房門。對於一名以皮肉生意謀生的妓女,半夜被人敲房門再正常不過,奎爾自然沒有拒絕,便就這樣出門了。
 



    “雖然她跟我說過,這種事情非常常見,但我還是有點不放心……”阿麗塔說,“因為我聽父親說過,約翰很愛擺譜,向來都是等著人來服務他,幾乎不可能親自上門去找一個妓女,所以我就悄悄跟出了門。”
 



    阿麗塔暫住在奎爾家的事情,幾乎沒有任何人知道,約翰·托馬斯自然也不可能知道。阿麗塔一路跟過去,腳步很輕,始終沒有被發現。直到她看見約翰把奎爾生生迷暈,剛準備掉頭喊人,下一秒,自己便也失去了意識。
 



    “或許是一次迷暈兩個人,藥量不好控制,我和奎爾剛剛被送到門口,就先後醒過來了。”阿麗塔說,“她醒得比我早,一直悄悄給我使眼色,讓我跟她一起逃跑,但我根本沒有力氣,光是睜開眼皮就已經累得不行了。”
 



    於是,在阿麗塔的暗示下,奎爾沒有猶豫片刻,而是猛地掙扎出對方的控制,懷揣著她們僅有一次的機會,盡全力、頭也不回地向著外面跑去……
 



    “她安全了嗎??”阿麗塔壓抑著情緒,但是眼球已經爆出了血絲,“是她叫你們來這裡的,對不對?”
 



    雪茸輕輕嘆了口氣,阿麗塔瞬間明白了他的意思,眼眶唰得便紅了。
 



    “她遇害了。”雪茸平靜道,“她很厲害,她逃出去了,還給我們帶來了很多線索……我們能找到這裡,多虧了她的功勞。”
 



    後半句無論說得多麼冠冕堂皇都無濟於事,阿麗塔的眼睛紅了半天,卻硬生生憋著沒流一滴眼淚。
 



    許久,她才嘆了口氣,輕輕道:“早知道就不讓她先走了……”
 



    雪茸坐在原地,卻沒有耐心等她平復心情——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來人,他必須儘快把信息問到位。
 



    “你為什麼會住在她家?”雪茸問,“你跟她是怎麼認識的?”
 



    阿麗塔抬起頭,眼睛還紅著,但卻很努力地保持著語氣平穩:“……因為她有個東西,我非常感興趣。”
 



    雪茸直言不諱:“幽火?那隻手錶,我們在你房間發現的。”
 



    阿麗塔看向他,不說話了。
 



    不說話就是默認,雪茸的心臟砰砰亂跳,迫不及待地問道:“你拿那隻手錶做什麼?為什麼要把它拆開?當初又是為什麼要拿到它?”
 



    問話說出口的時候,阿麗塔的表情肉眼可見地冷卻了下來,雪茸便知道,自己這回是心太急了。
 



    “這些問題,跟這個案子關係不大吧?”阿麗塔平靜地問道,“是你個人對這些事情感興趣,還是有人指使你問的?”
 



    這個姑娘比他想象中的可怕,不僅情緒調節能力極強,而且十分理智冷靜,腦子也動得非常快。
 



    對這種人撒謊根本行不通,雪茸只能坦誠道:“你不要緊張,完全是我個人興趣使然。”
 



    阿麗塔抬眼,藍色的眸子直直盯著他看了許久,這才開口道:“等你先把我救出去再說吧。”
 



    “有了這個籌碼在,我才能安心把命交給你。”她說,“我要確保你比任何人都不希望我死在這裡才行。”
 



    雪茸看著她平靜如水的眸子,忍不住咬緊了後槽牙——居然被一個還在唸書的小丫頭拿捏了,真是叫人不爽。
 



    不過她說得確實對,自己對“幽火”的探究欲,絕對遠遠超出對她的保護欲。要是她不給自己加這道保險,生死關頭自己會怎麼選擇,還真是難說。
 



    不愧是自己的同行,從各方面都跟自己相似得叫人討厭。
 



    兩個人不再說話,雪茸當即轉過身,去研究自己的籠鎖。
 



    他低頭,從裙撐裡抽出一根鐵絲來,剛開始搗鼓,身後的阿麗塔便開口道:
 



    “沒用的,奎爾逃走了之後,他們把鎖都換掉了,我試過了,普通的鐵絲根本不可能……”
 



    “咔。”話音未落,雪茸面前的鎖便應聲打開。
 



    他輕輕摘下鎖,抬頭看向阿麗塔,一臉清澈的疑惑:“不可能什麼?”
 



    “……”阿麗塔沉默片刻後,好奇心作祟起來,趴到籠子邊看起來,“怎麼做到的?”
 



    “等你活著出去,把手錶的事情告訴我,我就教你。”雪茸一邊探頭幫她捅開鎖芯,一邊微笑道,“當你的老師,我可是綽綽有餘。”
 



    自此,阿麗塔看他的目光便崇敬了起來。
 



    這時,走廊的遠處傳來了一串腳步聲。兩個人對視了一眼,不約而同地重新扣上鎖,雪茸更是直接閉上眼睛,躺回了籠子裡去。
 



    開鎖只是確定必要時刻能夠順利脫逃,他們本就沒有打算現在就走——奎爾逃跑之後,這裡的看守必然會跟著加強,再加上這裡的其他人都沒有視力,僅憑他們兩個的力量,貿然出逃並不可取。
 



    更何況,逃走有什麼意思?這個案子他想不通的地方可太多了,此時此刻他的好奇心已經煎熬到了極點。他必須要親眼看看真相,哪怕冒著可能被殺死的風險。
 



    “嗒嗒”、“嗒嗒”……
 



    隨著腳步聲一點點逼近,雪茸的又忍不住亢奮起來,心臟“砰砰”跳著,似乎隨時要撞破胸膛跳出去——
 



    終於,那人的腳步停在了他的面前。
 



    “咔”。
 



    他的籠鎖應聲打開。
 



    第37章 目光女神037
 



    籠子被打開的一瞬間,雪茸就感覺到了一股力量將他從地面拽起,還沒等他皺眉,下巴就被人猛地捏住,強迫自己抬起頭來。
 



    那人的動作很粗魯,雪茸只覺得一陣生疼,強忍著沒有表現出來。
 



    但男人的聲音還是幽幽地從頭頂傳來:“別裝了,你醒著。”
 



    很明顯地感覺到面前掀起一陣風,雪茸猛地睜開眼,幾乎是條件反射一般偏過頭——“砰!”
 



    一聲悶響,拳頭幾乎擦著他的臉頰,直直砸到了身後的鐵籠上。
 



    雪茸躲在籠子的角落,抬眼看見面前人的時候,微微睜大了眼睛——
 



    不是約翰·托馬斯,眼前的男人,並不是那個綁走奎爾、又將雪茸送入虎口的牧師,而是一個穿著白大褂的男人。
 



    巧的是,前不久,雪茸剛看過調查他的檔案,沒記錯的話,他叫羅傑·斯特林,是埃城很出名的外科醫生,也是菲比之前說的,那三位出高價打算帶走奎爾的權貴之一。
 



    原來是他。雪茸的腦子快速劃過很多案件相關的細節,很多都一一對上了。
 



    但這樣的人,配得上連德文公爵都費盡心思才弄到手的“幽火”手錶嗎?
 



    “他們說,你是個啞巴?還很會彈鋼琴?”羅傑收回拳頭,好好端詳起雪茸的臉,突然笑起來,“可惜了,等沒了這雙眼睛,琴也彈不了了,連叫都叫不出聲,那可就真是個誰都不如的廢物殼子了。”
 



    誰都不如的廢物?雪茸敏銳地捕捉到了這個關鍵詞,下意識看向了四周的其他人——什麼意思?難道說,這群被挖了眼睛的女孩,還有什麼利用價值?
 



    籠子外,大家聽到了男人的聲音,紛紛面露恐懼地縮成一團,有的人控制不住地顫抖,整個長廊內迴盪著鐵籠晃盪的輕響,氣氛沉默,但極度緊張。
 



    此時此刻,羅傑還在認真觀賞著雪茸的臉。和店裡那群男人直白熱烈的神情不同,羅傑看向他的目光中,不是帶著那種意義上的慾望,而是一種很純粹的、檢驗藝術展品的苛刻挑剔。
 



    至少感覺他並不想上自己,雪茸心裡鬆了口氣。針對另一種情況,自己自然也是準備了相應的對策,當然最好還是不要遇到的好。
 



    很省事的傢伙。
 



    雪茸又偷偷打量了他某處一眼,忽然產生一種猜測——難道他,根本就不行?
 



    似乎是感受到了雪茸直白的目光,羅傑忽然變了臉色,一把摁住了他的脖子,大力地將他抵在籠子上,近乎暴怒道:“*的臭*子!!都這個時候了還想著你那些下三濫的破事兒!!!”
 



    男人的力道非常大,雪茸一瞬間只覺得天旋地轉,完全無法呼吸。他的臉也在一瞬間憋得通紅,心臟不受控制地劇烈跳動起來,直到他的目光都有些渙散,男人才罵罵咧咧鬆開了手。
 



    “咳咳咳……!!”雪茸跌回籠中,忍不住地咳嗽,生理性的眼淚掛滿臉頰。
 



    但此時,他的心裡倒是沒有幾分恐懼和緊張——挖眼球一定是活體,所以他根本不可能掐死自己。
 



    而且,看他的反應,估計是真的不行。
 



    哈,他不行。雪茸差點兒直接笑出聲來。
 



    也多虧是不能說話,要是給他隨意開口的自由,這句“哈哈你不行”一說出口,對方怕不是逆天而行也要將他徹底砍殺。
 



    不過看穿他不行的秘密之後,雪茸對對面的恐懼便徹底消散了,無論對方表現得多麼暴躁恐怖,在他的眼裡都不過是無能狂怒的表現罷了。
 



    此時此刻,羅傑怒目圓睜,看著眼前這個直接戳到他痛處的“女孩”,滿眼都藏著刀子。
 



    雪茸就這麼乖巧地、帶著幾分兔子純天然的弱勢與可憐,抬眼望著那男人。
 



    羅傑轉而死死盯住他的雙眼,半分鐘後還是敗下陣來,抹了一把臉不耐煩地轉過身去。
 



    “明天一早。”男人咬牙切齒,強壓著怒火抬手看了一眼時間,“太陽昇起的時候,就是你為‘目光女神’獻身的時候了。”
 



    果然是跟“目光女神”有關。雪茸快速分析起他的話來——明天一早,太陽昇起的時候。他低頭算了算時間,果不其然,就是他們每週做禮拜的日子。
 



    “真好啊,世界上又要少一個用眼睛蠱惑人的惡魔。”羅傑冷颼颼地說完話,便氣憤至極地轉身離開。
 



    看他的樣子,像極了某方面存在障礙、轉而對特定人群產生敵意的心理變態。這樣或許可以解釋他專門獵殺妓女的動機,但是雪茸這樣想著,卻總覺得哪裡好像有些沒有對上。
 



    看著他消失在走廊盡頭的背影,雪茸立刻低頭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裙子——說實話,醒來的時候,他根本沒想到自己可以衣著完整地看著對方離開。
 



    他想起自己表演的時候,臺下那群恨不得用眼睛扒掉自己衣服的男人——也多虧了這蠢貨不行,雪茸心想,這世界上大抵沒有比不行的男人更安全的生物了。
 



    正當他鬆了口氣的時候,他敏銳的耳朵聽到遠處傳來了一聲女孩細微的哭號。
 



    如果不是這聲動靜,雪茸根本沒發現,這個地方的面積如此之大。雪茸的背上一下子爬起了雞皮疙瘩——被關在這裡的女孩,遠比他看到的、想象中的還要多得多。
 



    他深呼吸一口,趴到籠邊,仔細聽著那聲音。
 



    女孩子的聲音他並不熟悉,開口的男人也並不是那位不行的羅傑——果然,這裡並不只有他一個人。
 



    “怎麼了?之前看到有錢人不是恨不得跪著往上貼嗎?”男人說,“現在客人都親自上門了,怎麼還害羞了呢?”
 



    客人?親自上門?雪茸睜圓眼——什麼意思?難道是……?
 



    “別他媽用這兩個黑洞給我哭!噁心死了!!”男人怒罵道,“滾!!我他媽可沒有這種怪癖!!”
 



    少女的哭泣聲斷斷續續沒有停過,直到遙遠處,一扇門打開的聲音響起,男人的聲音立刻變得諂媚又柔和起來:“先生!這是您之前點名要的那丫頭,給您t教好了,這就給您打包送進去。”
 



    雪茸屏住呼吸,想要聽聽這位“先生”的聲音——他會不會才是這裡真正的指使者?
 



    可那人倒是相當謹慎,沒有露出半點聲音,便帶著哭泣的女孩,進了房間的門。
 



    那房間的門應該很能隔音,兩個人的腳步聲進去之後便像一串暴雪中的腳印,徹底消失不見了。
 



    可沒過多久,這樣隔音效果極佳的房間裡,還是傳出來一聲極其撕心裂肺的慘叫。
 



    雪茸被嚇了一跳,他根本想象不出來,那姑娘是經歷了什麼樣非人的遭遇,他只知道,如果她也是個稍有經驗的妓女,應該早習慣了有客人會玩一些突破下限的疼痛遊戲。
 



    因此,這姑娘此時的處境,就更讓人難以想象了。
 



    雪茸輕輕吸了一口氣,轉身問隔壁的阿麗塔:“你知道那邊是什麼情況嗎?”
 



    “什麼?”阿麗塔一臉懵懂,“哪邊?”
 



    雪茸這才想起來,人類的耳朵根本聽不到那麼遠的距離,於是只能搖搖頭:“他把大家關在這裡是想做什麼?他剛剛跟我說的,為‘目光女神’獻身又是什麼意思?你這幾天有沒有看到過什麼有價值的線索?”
 



    阿麗塔搖搖頭,說:“我什麼都不知道,在你來之前,我和奎爾是最後被關進來的,所以我幾乎什麼都沒看到。不過我記得當時奎爾逃跑的時候,羅傑很生氣也很著急,說是再找不到她就沒辦法跟‘目光女神’交代了,現在想,可能也是在趕‘禮拜日’吧。”
 



    看樣子,想要找到真相,還得離危險近一點、更近一點,必須要等到明天早晨、等到禮拜日上,自己為“目光女神”獻身的前一秒,自己才能親眼看見了。
 



    也不知道聞玉白能不能卡準這個時間點。
 



    一想到那個傢伙,雪茸便很快安心起來——沒關係,以那傢伙的性格和能力,一定可以把所有的事情都做到最好。
 



    昨天夜裡,另一邊。
 



    聞玉白拎著行李,乘著馬車逐漸駛離埃城。掐指算著時間差不多的時候,他突然開口:“停。我要下車。”
 



    他說話帶著強烈的、讓人無法抗拒的命令口吻,不僅是馬車車伕不敢造次,連拉著車奔馳的馬聽了,想都沒想就剎住了蹄子。
 



    聞玉白拎著行李走下車,同行的警官才反應過來哪裡不對,趕緊跟下車來詢問他的情況。
 



    聞玉白冷著臉,問:“到底是誰讓你們來帶我走的?”
 



    前來接人的警官愣住了,站在原地回頭看他——這人剛剛還好好的,沒怎麼糾纏就跟上來了,怎麼剛走沒幾步就又想不開了?
 



    他剛想著怎麼解釋,就聽聞玉白率先開口,有些漫不經心道:“我領導知道這件事情嗎?越級彙報可是職場大忌。”
 



    跟長生不同,聞玉白一向拒絕稱呼聞風清為“主人”。能在需要的時候喊他一聲“領導”,對於聞玉白來說已經相當地紆尊降貴了。
 



    警官無奈,再次出示了自己的證件:“聞先生,我們是代表皇家警衛部隊特別派遣您……”
 



    “你們皇不皇家的,跟我有什麼關係?”聞玉白冷冰冰地打斷道,“我就是隻看家狗,誰給我餵狗糧,我就只聽誰的話,這個道理很難懂嗎?”
 



    雖然自己一向跟聞風清的關係極度僵化,但該他派上用場的時候,聞玉白從不吝惜讓他出場——聞風清是從東方大陸來的外地人,對當地的皇權並沒有絕對的服從義務,所以在這種事情上,聞玉白樂意把他牽扯進來。
 



    “把他喊來。”聞玉白雙手一抱,靠到身後的牆邊閉目養神,全然一副不聞不問的姿態,“他不當面跟我說,我不會動半步。”
 



    沒過多久,聞風清在同行人殷切的陪伴下,牽著大狗形狀的聞長生,一臉怒氣地摸著黑站到了聞玉白的面前。
 



    說實話,看到他被自己大半夜叫醒、黑著個臉有氣沒處撒的樣子,聞玉白的心情一下子變得好了起來——
 



    他有點理解那個兔子為什麼愛捉弄人了,不得不說,這種事情雖然缺德,但能給人帶來的快樂,也是實實在在的。
 



    一想到兔子,聞玉白又很快回過神來,快速進入了工作狀態。
 



    “那邊的案子,到底是誰喊我去的?”聞玉白冷淡的語氣裡帶著些許尖銳的挑釁,“沒有您的批准,我可不敢隨便行動啊。”
 



    聞風清顯然還深陷在半夜被人叫醒的慍怒之中,開口也並沒有客氣:“頭一回啊,原來你眼裡還有我這個主人?”
 



    坐在他腳邊的聞長生感受到了主人的怒氣,立刻抬頭用腦袋拱了拱他的手心。聞風清伸手摸了摸他的腦袋,眉頭微微解開了一些。
 



    “你想多了,當然不是。我只是想找個拒絕的理由,想來想去還是你最合適。”聞玉白並沒有給他面子,態度鬆散又直白,“這邊的事情還沒辦完就要轉手,我前期那麼多努力,就權當是給別人做嫁衣?”
 



    聞風清沒有作聲,手裡攥著狗繩,細長的丹鳳眼盯著聞玉白,似乎是想穿透他的皮囊,探究他內心的真實想法。
 



    聞玉白斜眼睨了他一眼,冷笑起來:“你也不爽吧?我要是拿下這個案子,功勞自然會算在你的頭上,結果沒想到都在這個節骨眼上了,居然被人橫著插了一手。”
 



    這句話,顯然踩中了聞風清的真實想法——這人的功利心是出了名的重,這種事情必然無法忍受。
 



    但等來等去,他居然還是咬牙忍著,硬是沒說出半個字來。
 



    “怎麼說?”聞玉白一臉看好戲般望著他,“你只要開個口,我現在立刻就掉頭回去,把埃城的案子辦好。”
 



    但聞風清卻皺著眉,許久許久才開口,頗有些不甘道:“沒辦法。這件事我決定不了。”
 



    先前看他的表情,聞玉白便料到會是這個結果,看來對方的力度比自己想象中還要大。
 



    他挑挑眉,攤開手,沒有什麼情緒波動:“行吧,那沒轍了。”
 



    聽到這句話,本就氣血上湧的聞風清,此刻氣得連後牙都快咬碎了,嚇得聞長生趕緊嗚嗚嚶嚶,搖著尾巴安撫主人的情緒——他的好哥哥聞玉白,倒是很樂意看聞風清露出這樣的表情。
 



    許久,等聞風清帶著一身怨氣轉身,打算帶著聞長生離開的時候,身後的聞玉白突然開口道:“對了,長生留下來,我有些事情要拜託他,沒問題吧?”
 



    聞玉白向來沒有徵求他意見的自覺和禮貌,聞風清回過頭,看著那獵犬銀灰色的眸子,又低頭看了看一臉清澈的聞長生,很快便心領神會,將狗繩遞到聞玉白的手裡:“行,你們單獨聊,我先回去休息了。”
 



    借過身子,聞玉白低頭看了一眼咧著嘴瘋狂搖尾巴的長生,又回頭看向了正在一旁監視他的警官,開口道:“你放心吧,我領導放話了,一會兒我肯定跟你走。我就在這邊交代些事情,你們回車裡等我就好。”
 



    警官猶豫地看了他一眼,剛想說不,就被聞玉白極具壓迫感的目光震懾了回去。
 



    見人都回到了車裡,聞玉白帶著長生來到隱蔽的灌木叢後。幾天沒見哥哥的伯恩山犬興奮地扭著屁股搖著尾巴,聞玉白拿它沒辦法,撓了撓他的下巴、又揉了揉他的頭,這傢伙才愉快地變回人形。
 



    “大白哥!”聞長生興奮地喚道。
 



    人形也跟狗差不多,聞玉白伸手又拍了拍他的腦袋錶示安撫。
 



    直到這人總算恢復了些許人性,這才明知故問地開口:“怎麼樣?兔子追到了嗎?”
 



    “沒有!”聞長生搖搖頭,眼裡倒沒有半點兒低落或是憤怒,“哥你說得對,這個兔子真的很厲害,把我快耍得團團轉了!”
 



    不知道為什麼,聽他這句話,聞玉白的心情莫名上揚了些許,但他還是努力剋制著沒有揚起嘴角,而是裝作遺憾的模樣,再次摸頭安慰:“沒關係,慢慢來。”
 



    聞長生嘿嘿笑起來,他的心態真的很好,聞玉白早就想過,但凡他能分一半的情緒穩定給他家主子,聞風清那廝也不至於天天這麼歇斯底里。
 



    聞長生好奇問:“所以,哥你喊我來有什麼事?”
 



    聞玉白:“我想讓你暫時把抓兔子的事情放一放,幫我去頂個班。”
 



    聽到要暫停主人的任務,聞長生的表情猶豫起來,兩隻大片的棕色狗耳朵也向腦袋後背去。
 



    “別擔心,剛剛聞風清不是同意了嗎?他是什麼意思,你明白的。”聞玉白說,“而且這件事情也是關乎他的面子問題……”
 



    說到這裡,聞長生立刻抬起頭:“主人最在乎面子了!”
 



    很上道。聞玉白欣慰地點點頭。
 



    果然只要拿聞風清說事,他就不會說一個“不”字。
 



    聞玉白跟他交接好了相關事宜,剛準備轉身,聞長生忽然叫住了他:“哥?”
 



    聞玉白回頭看向他:“怎麼了?”
 



    聞長生盯著他的眼睛——這孩子的眼睛很黑,眼仁也很大,直勾勾看著人的時候,乍感覺是亮堂堂的,但盯久了會覺得有些瘮人。
 



    他說:“你身上有兔子的味道。”
 



    第38章 目光女神038
 



    很多時候,聞玉白都感覺自己是看不透長生的。此時便是如此。
 



    他的眼神中看不出任何情緒,彷彿說出口的只是一個非常平淡的陳述句。
 



    聞玉白心裡微微一緊——差點忘了,長生這傢伙的嗅覺,可不比自己差。
 



    但他面上沒有表現出任何破綻,乾脆順著聞長生的話說:“是啊,我遇到他了,但這是你的案子,所以我沒有插手。”
 



    正常人面對這種情況多少都會惱怒生氣,但聞長生本就不是什麼正常人。
 



    聽到這裡,他的眼睛反倒是又亮了幾分,興奮道:“真的嗎?哥你有沒有什麼線索?”
 



    “有,當然有。”聞玉白拍拍他的肩膀,“等你把我交代的事辦完,作為謝禮,我會告訴你的。”
 



    聞長生立刻喜形於色:“真的嗎?謝謝哥!!”
 



    聞玉白看他一臉興奮的模樣,忍不住補充道:“但我不擔保你能抓住他,畢竟是個活物都是會逃跑的。”
 



    “那肯定的!就這麼說定了!”聞長生尾巴開心地螺旋式旋轉起來,“哥你去忙吧!剩下交給我好了!”
 



    說完便轉過身去,行動力堪比飛上半空中去叼一隻飛盤。
 



    不遠處,馬車裡。
 



    負責陪同聞玉白的警員每隔十秒鐘就要悄悄回頭看一眼,確定灌木叢後的人影還沒有離開,這才暫時放心地坐回了位置上。
 



    這樣起起坐坐無數回後,聞玉白終於是把事情交代完了。
 



    影影綽綽間,他看見一道獸影如離弦之箭一般飛出草叢,緊接著,男人高大的身影便也朝著馬車走來。
 



    總算是可以出發了。警員鬆了口氣,坐回前排的位置,等著人上馬車。
 



    不一會兒,後排的隔間便傳來皮鞋踩踏木板的“嘎吱”聲,等門關好,警員便開口問:“聞先生,沒問題的話我們就出發了。”
 



    等了一會兒,後面都沒有回應,警員默認這人還在生氣,便不打算招惹,轉而囑咐前排的車伕啟程。
 



    馬車緩緩加速,夜色匆匆劃過身側,警員想了想,還是撥開身後的隔簾:“聞先生,您……”
 



    簾子被掀開的一瞬間,警員滿肚子的話便瞬間被堵回了嘴裡。他看著眼前這個長著棕色垂耳的陌生獵犬,面色幾乎一瞬間變得蒼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