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頌 作品

80-90

    第81章 斷舌女巫081
 



    血色的月光照在門前,把異鄉人雪白的皮膚映得更白,將貝姬全身的赤紅染得更紅。
 



    看著貝姬這副狼狽又恐怖的模樣,異鄉人依舊站在門前,帶著笑意,不緊不慢地撫摸著懷裡的那隻貓,那黑貓自始至終也沒抬頭看貝姬一眼,只搖著尾巴閉目養神,嗓子裡發出呼嚕嚕的慵懶聲。
 



    “求求你、幫幫我!!”貝姬再一次懇求,這回,她的聲音終於蕩起了波瀾。
 



    雪茸停下了手中摸貓的動作,抬頭望她:“我為什麼要幫你?”
 



    貝姬愣住了,她沒考慮過會被拒絕的可能,情緒一下激動起來:“……因為,因為他們一直想要害你,還把你困在村子裡不讓你出去,你一定也想讓他們死的,不是嗎??”
 



    “那是我的事,跟你有什麼關係。”雪茸說,“同樣,你的仇恨又關我什麼事?”
 



    貝姬愣愣地望著他,似乎是短暫地失去了思考的能力,也無法生產出任何情緒來。
 



    “我不會幫你的,聖女小姐,你請回吧。”雪茸偏過身,作關門狀,“殺人是要償命的,我擔不起。”
 



    面前的木門“卡噠”一聲合上,貝姬依舊保持著和雪茸說話的動作,筆直地站在門口,一動不動。
 



    她已經徹底不知道該怎麼辦了,似乎全身的骨骼、肌肉已經先行死去了一般,動彈不得。
 



    如果自己的意識也可以就這樣死去就好了。貝姬心想。
 



    她緩緩抬頭,望向頭頂的月,宛如一架被強行掰動的骨架,脖頸發出“咔咔”的聲響。
 



    可自己就這樣死去,那群惡人卻能安度餘生,真的好不甘心啊……
 



    有那麼一瞬間,她升起了一把火燒掉整個村子的念頭,可偏偏這時,就跟刻意與她作對一般,一直晴朗了很久的夜空突然陰了下去,飄來一大片厚重的烏雲。
 



    這種雲她太熟悉了,不出意外,過不了多久,一場傾盆大雨就會傾倒在村子裡。
 



    貝姬直接笑出了聲——她唯一那一簇復仇的火苗都被澆滅了。
 



    不知在門口站了多久,站到貝姬覺得自己的生命似乎也快流盡時,她忽然聽到門內傳來那個異鄉人的聲音:
 



    “玉白,你把燃料和火種藏到哪兒了?”
 



    貝姬的眼珠子動了動,瞳孔重新聚焦起來。
 



    此時,另一個男人的聲音響起,應該是那位面上戴著口籠的獸人:“懸崖正下方,分別埋在從東向西第三、第四棵果樹下面。”
 



    “好,那我就放心了。”異鄉人的聲音再度響起,“可千萬不能讓貝姬發現了。”
 



    聽到自己的名字,貝姬渙散的精神一下子又聚攏起來,她屏住呼吸聽著,生怕錯過一絲一毫的信息——
 



    “要是讓她知道,這兩樣東西能把那棵橄欖樹點燃,那可就出大事了。”異鄉人的聲音像是一隻劇毒的紅蘋果,極力誘惑著她的神智,“即便是在大雨天,那種火焰引發的爆炸,可是能把整個村子都夷為平地的。”
 



    話音剛落,方才還一動不動的貝姬,便像被突然打開了開關一般,轉身直朝著懸崖的方向衝去。
 



    屋內,聽著門外混亂的腳步聲漸行漸遠、最終消失在路盡頭,一直抱著貓靠在窗邊的雪茸這才拍拍手,招呼起人來:“東西都收拾好了嗎?可以準備出發了。”
 



    萊安將大包小包的行李拎到客廳,又望著貝姬匆匆離去的方向,又哀哀嘆了口氣。
 



    他剛剛在一旁圍觀了全程,自然知道雪茸是故意說出那些話,目的就是引導貝姬去引爆燃料。
 



    他也知道,這樣做其實完美地滿足了雙方的訴求:既能成功讓貝姬復仇,也可以讓他們在親手殺死任何人的前提下炸開離開村落、甚至還可以給自己開脫——“是她自己聽到的,我們並沒有干涉她”。
 



    沒有什麼比這更精明的做法了。
 



    但萊安還是感覺到了莫大的難過。
 



    興許手段本身已經無所謂了,這場本能避免的悲劇在各種因素的推演下愈演愈烈,直到最後無人生還,才是他痛苦的根源。
 



    唯一讓他感到寬慰的,依舊是他的好夥伴沙維亞——那孩子也跟自己一樣難過,自己的心軟並不是異常的,這至少能讓他心生憐憫時,不再產生過多的自我厭棄。
 



    兩個心軟的年輕人兀自悲傷的時刻,雪茸早已經投入到了接下來的撤退計劃中去:“玉白,都準備好了嗎?”
 



    聞玉白點點頭:“放心,路線已經清理好了,我把剩餘的燃料均勻灑在了山體周圍,按照先前對它爆炸力度的觀察,應該能確保爆破出一條通路來。但撤退時不可避免會有危險性,你們自己注意。”
 



    這段時間,雪茸忙著處理各種事務時,聞玉白便全身心投入到撤離路線的設計中。他模擬了無數種可能性,最後終於敲定了一款容錯率最高、可行性最大的方案。
 



    當諾恩一不小心瞥到他寫滿了計算公式、畫滿了精細線條的圖紙時,終於對這位情敵佩服得五體投地:“不是吧大哥?你還學過爆破??我以為你走的純武力路線呢?”
 



    聞玉白平靜地放下筆,面不改色、狠狠裝了個大的:“文武雙修,正巧都挺擅長的。”
 



    對於聞玉白科學素養之高,雪茸也頗感意外——在他認知裡的獵犬,會說人話的就已經是佼佼者,能識字更是佼佼者中的數一數二。而聞玉白目前展現出來的學科技藝,甚至高於了一票專科學院的學生,顯然是正兒八經接受過系統教育、並且還學得很精的。
 



    就算是所謂的“精英獵犬”,他所表現出來的各方面水準,顯然已經超出這個物種的極限了。打個通俗的比方來說,就像是菜地裡長出了一根三米多高胡蘿蔔一樣,簡直匪夷所思。
 



    ……他真的是個正常的獵犬嗎?或者說,自己對獵犬這個物種的認識還是太少了?
 



    對於雪茸來說,最要命的事情,莫過於對某些事物產生了不該有的好奇心。
 



    此時,所有人整裝待發,來到聞玉白身邊等著他的安排。
 



    “首先說一遍,我只負責開道,逃生是你們自己的事情,我沒有義務幫多餘的忙,也不可能保證你們所有人都成功脫險,你們也應該清楚。”聞玉白掃視了眾人一眼,道,“關於逃生的建議,我也只說一遍,聽不聽也都是你們的自由,我不干涉。”
 



    越不干涉大家越緊張,眼看著眾人齊刷刷湊到一起,聞玉白攤開地圖,指出幾個畫圈的地方:“如果她按照我們的預測,從橄欖樹開始點燃燃料,那麼最先被引燃的一定會是這幾處,一定要注意規避。”
 



    “還有這幾個地方,我提前做過現場勘查,被亂石阻塞的概率很大,儘量不要靠近。”
 



    “根據天象來看,今晚還會有大到暴雨,要注意這幾處的泥石流和山體滑坡。”
 



    “最後注意,動作一定要快,懸崖的地質結構比較疏鬆,爆炸打開的通道可能很快就會被掩埋,一旦錯過時機,是會送命的。”
 



    雖然從計劃有了雛形開始,聞玉白就一再強調其危險性,但真的到了這一刻,所有人還是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緊張。
 



    “最後,再強調一遍。”聞玉白說,“自己的命自己負責,不要把希望寄託在我身上。”
 



    雪茸舉起手來:“報告長官!我負責不了!我跑不快!我一定會拖團隊的後腿!”
 



    “……”方才還一臉冷漠的聞玉白嘆了口氣,忍不住低頭捏了捏眉心。
 



    “你是例外。”許久,聞玉白才無奈開口,“我會把你安全送出去,我說到做到。”
 



    與此同時,村子另一端,懸崖的正下方的果樹旁。
 



    貝姬跪坐在地上,小心翼翼地用滿是泥土和血漬的雙手,從土坑裡捧出一個拇指大的透明瓶子來。
 



    瓶子的中央,是一簇色彩怪異的紫色火苗,它在漆黑的一片夜色裡微微跳動著,像是有生命一般。
 



    貝姬望著那火苗短暫出了神,接著又拿出口袋裡,從另一棵樹下挖出來的小瓶子。
 



    瓶子裡裝的是同樣紫色的固體,如果沒猜錯的話,固體應該就是他們口中的燃料,而那火苗則是用來點火的火源。
 



    但那東西只有指甲蓋的大小,這麼一點點,真的能炸掉整個村子嗎?
 



    此時,天空轟隆一聲,醞釀了半個晚上的暴雨終於如約而至。
 



    “譁——”傾盆的大雨從頭頂澆灌而來。
 



    貝姬抬起頭,望向倒吊著的那棵橄欖樹。瓢潑大雨讓她幾乎睜不開眼,卻依舊沒能衝散那樹周圍那抹淡淡的紫色光暈。
 



    風雨搖曳中,幾塊破碎的骨架順著山崖滾落到了貝姬的腳邊,落到了山腳下白茫茫一片的“石海”裡,隨之飄落下來的,還有一條黑色的露背裙。
 



    貝姬緩緩起身,將裙子埋進了剛剛挖出來的土坑裡。接著,她逆著風雨扇動翅膀,只“譁”的一聲,她便一躍而上,來到了飄搖的橄欖樹前。
 



    “咔嚓”一聲脆響,她將兩隻玻璃瓶碰碎在一起,輕輕一揮手——
 



    復仇的火苗輕輕躍起,向黑夜更深處燃去。
 



    第82章 斷舌女巫082
 



    驚醒睡夢中的村莊的,並不是燃燒的紫色烈火,而是那突如其來的暴雨。
 



    長久以來,因為特殊的地形和氣候,水災一直是困擾湯恩村的一大夢魘。無論他們處死了多少“女巫”,在暴雨將至的時候,依舊免不了異常慘痛的傷亡。
 



    人們被滾滾的雷聲和轟然的暴雨驚醒,慌慌張張從睡夢中爬起來,準備應對隨時可能襲來的洪水,這時人們意識到了情況的不對,那傾盆的大雨也在頃刻間被人忘在了腦後——
 



    “老天爺,天怎麼在發光?!”“是刑場那邊的方向嗎?”“糟糕!樹著火了!!”“快去看看!!”
 



    火焰飛竄的速度比貝姬預想的還要誇張。
 



    她原本還擔心這火焰會不會被大雨熄滅,但在那紫色的幽光逆著雨水、在夜色中爆燃起的一瞬間,這個念頭徹底被震撼代替了。
 



    或許這東西是真的有生命的,貝姬望著腳下呼嘯著的火舌,愣愣地心想——如果說方才在瓶子裡的那一簇微妙的火源,像是一隻被囚住的微小精靈,那麼當它落進了倒吊著的樹冠之中,便像是頃刻間吸食了巨大的能量,轉眼便膨脹成一頭巨大的兇獸,將那泛著熒熒光輝的橄欖樹直接吞沒。
 



    火焰爆燃的瞬間,強烈的焰光剝奪了貝姬的視力,滾燙的熱浪排山倒海地撲來,那空氣眨眼睛功夫便滾燙到能將人瞬間融化。
 



    貝姬果斷張開翅膀,迅速向上飛去,直到徹底拉開距離,才能居高臨下、袖手觀望著自己親手創造出來的作品——
 



    因為那棵橄欖樹不僅倒吊在懸崖壁上,還總是散發著淡淡的紫光,村子裡的人始終默認它是有著“神力”的。
 



    可這樣的樹在這紫色火焰前,似乎沒有半點兒抵抗能力,眨眼間,茂密的樹葉便被全部席捲而去,樹幹樹枝也都燒得黢黑,而那上面掛著的一具具骨架、腐屍,也沒能多留哪怕片刻,只風吹草動之間,便一半化為灰燼隨風而去,一邊淪為泥濘流向地底。
 



    那是陪伴了村子上百年的神樹、那是在一場場審判中被用來交換安寧穩定的祭禮。
 



    那些所有人默認為“村子滅亡都不會消失”的永恆,在這紫色的火焰之中,脆弱得像是嚴冬時栽在雪地裡的一棵幼芽,只輕輕一捻,所有的“長久”、“不滅”、“傳統”,都變成了不值一提的笑話。
 



    貝姬靜靜地看著火焰燃燒了片刻,看那枝椏被燒成黑炭,在火海中變成一縷縷伸向深夜的冤魂。
 



    她似乎出現了幻聽——她好像聽見火海里傳來潮水般冗雜的聲響,有驚慌失措的鳴冤,有絕望崩潰的大哭,有被割舌時淒厲的慘叫,也有薇薇安或是悲傷或是喜悅的,一遍又一遍呼喚著自己的名字。
 



    她停留在半空之中,那股巨大的憤怒、哀傷、痛苦,似乎隨著火焰的燃起而具象起來,像一雙雙巨手,企圖將她撕扯開來,又將她的全身籠罩裹挾,叫她淚流滿面。
 



    “轟隆——”一聲巨響,那百年的古樹終於與冤屈者們的遺骸一同化為灰燼,在暴雨中轟然坍塌。
 



    而那紫色的火焰,便如瀑布一般,從崖頂傾斜而下,朝著谷底的村莊洶湧而去。
 



    貝姬望著山腳下聚集而來、又一鬨而散的村民,被雨水和淚水打溼的嘴角終於微微揚起。
 



    她輕輕撣了撣翅膀上的灰塵,順著火海的方向俯衝而去。
 



    另一邊。
 



    天邊泛起的亮光,吹響了眾人撤退的號角。
 



    細心的管家梅爾確認好了行李齊全,又給每人分發了一件彩色雨衣,方便大家自然地混進村民隊伍裡,不至於過於扎眼。
 



    一行人走出屋門,並排來到屋簷下——這場夜雨確實比他們預想中的猛烈太多。
 



    屋頂的瓦片、木條、院內的瓷罐、土缸,都在那急雨下發出激烈的脆響。火剛剛燃起,離他們還有些距離,天盡頭閃著紫色的火光,除此之外,一切的樹木、叢林、房屋都被掩在拔地而起的雨霧之中,他們只能看見茫茫的一片。
 



    聞玉白眺望了一眼遠方的火勢,招呼道:“火很快就要燒過來了,動作快點。”
 



    雪茸走在最前面,嘗試著朝簷外伸出手,下一秒就“嘶”地一聲,齜牙咧嘴地縮了回來。
 



    興許是他太矯情,外面碩大的雨滴飛速刺下來,戳得他皮膚生疼。
 



    這種陰雨天,氣壓本就低得叫人窒息,偏偏外面還下著刀子、天邊的紫火又叫人心慌又期待,雪茸的心臟又開始一陣一陣地難受起來。
 



    可眼下正在準備行動的緊要關頭,藥也已經完全不夠用了,雪茸看了一眼冒雨往前衝的同伴們,只能咬咬牙,輕輕拍了拍心口,面上一副沒事人的樣子,準備跟著隊伍往雨裡衝。
 



    但他的小動作和心跳微妙的異動,還是引起了聞玉白的注意。他瞥了一眼那強裝鎮定的傢伙,沒點破他,只開口道:“我跟他還有點事要處理,你們幾個先走,按照我之前說的路線走,不會出什麼問題。”
 



    梅爾一聽,轉身皺起眉,一言不發地看著他倆,似乎是在揣摩他們葫蘆裡賣的什麼藥。
 



    正強忍著難受的雪茸聞言抬起頭,看了一眼眉頭緊鎖的梅爾,又轉頭對上了聞玉白的目光,便瞬間瞭然了他的意思。
 



    “嗯,你們先去。”雪茸彎起眼,朝梅爾揮揮手,“放心,我們一會就過來。”
 



    梅爾看了兩人一眼,似乎是在確認什麼:“有問題及時吃藥,藥盒裡還有一粒。”
 



    “知道啦知道啦。”直到雪茸又催促了一遍,他才心事重重地轉過身,帶著其他人率先撤退了。
 



    兩個人就這麼一直沉默著,直到同伴們的背陰淹沒在掀著霧靄的瓢潑大雨裡,雪茸才皺起眉,有些痛苦地蹲了下去,抱住了自己的膝蓋。
 



    一旁的聞玉白垂下眼睛靜靜望著他——換作平時,他怎麼也得抓緊機會嘲諷兩句、佔個上風,但眼下的他,披著溼漉漉的紅色雨衣蹲在地上,鬱悶地喘著氣,像極了角落裡被風吹得快要連根拔起的小蘑菇,怎麼看怎麼悽慘可憐。
 



    所以他默默閉上了嘴,畢竟欺負一隻蘑菇也太不人道了。
 



    實話說,梅爾他們再耽擱幾秒鐘,雪茸的心臟就快要承受不住了。關鍵時刻總愛發病這件事一直讓他分外苦惱,即便心態再好,一旦耽誤了正事兒,都難免叫人焦慮不安。
 



    好在聞玉白把他們都支走了,雪茸身上的壓力瞬間就小了下去。
 



    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自己居然產生了所謂的“集體意識”,一直以自我為中心的他,還有擔心拖累別人的一天。雪茸有些自嘲般輕笑了一聲,目光死死釘在那翻湧著泥腥的土地上。
 



    不過真正讓他的心臟放鬆下來的,是一旁始終沉默著的聞玉白。
 



    他知道,自己能安心讓同伴們先走,唯一的底氣就是臨行前聞玉白的那句承諾——他說過一定會帶自己走,他也相信這人一定能說到做到。
 



    自始至終,聞玉白都沒有催他半句,他一直耐心地等著等著自己調整狀態。那傢伙總是一副勝券在握的模樣,似乎就算是火焰飛奔到了面前,他都有信心安然無恙地將自己帶走。
 



    心臟在這一份安然中平息下來,雪茸拍了拍心口,確定無礙後深吸一口氣站起身。
 



    “能出發了?”聞玉白輕描淡寫地問道。
 



    雪茸彎起眼:“能。”
 



    此時,天邊的紫色越來越亮,災難早已開始——
 



    率先受難的,便是靠近懸崖邊的那排房屋。人們還沒來得及從睡夢中醒來,便被山崖上飛流而下的紫色火瀑捲進灼熱的濃霧裡。
 



    這些人也是最幸運的,甚至沒來得及恐慌害怕,便在一瞬間蒸發成了山野裡的一抹空氣。
 



    後方及時知覺的人們便不如他們那般輕鬆了。
 



    木頭灼燒發出了噼啪的脆響,暴雨裹挾而來的濃煙將一排排的房屋吞沒,人們尖叫著四下逃竄,可他們親手堵死了身後的出路,只能被那狂湧而來的火焰,一步步追趕向臨海的斷崖邊。
 



    紫色的火焰將漆黑的夜空撕開一個大洞,轟隆坍塌的樑柱、四處飛舞的火星、破裂一地的窗戶玻璃、燒成炭架的彩色木屋……
 



    一片混亂中,有人只自顧自地往暫時安全的方向奔逃,有多人則已經想到了避難的好去處,三兩人慌慌張張衝向村中的地窖口。
 



    這裡是村子裡用來統一儲存過冬糧食的地點,具有一定的防火功能,興許真的能讓他們逃過一劫。
 



    可當他們剛忍著把手心燙出泡的高溫、拼盡全力打開地窖口的大門時,一道陰影籠罩在了他們的頭頂——“抬頭看我。”
 



    一聲冰冷的命令響起。幾個人同時打了個冷顫,宛如被掐住喉嚨一般,不約而同地抬起頭來。
 



    頭頂上方,是一身血紅的貝姬。此時,她面無表情地揮動著翅膀,像是壓抑著怒火的天神降臨,手持著一把弓箭,高高懸停在他們的頭頂處,掃著面前的每一張臉。
 



    看到她的一瞬間,已經有人膝蓋一軟跪在了地上,有人直接匍匐在地、痛哭著求饒。
 



    貝姬無視了他們的所有動作與話語,只挨個兒望向他們:“你,在我父親的身上抽了十鞭。”
 



    男人剛要狡辯,貝姬便一抬手,一根利箭“倏”地穿過男人的胸膛。
 



    見男人一聲慘叫跪倒在地上,另外兩人慌忙爬起準備往地窖裡衝。
 



    於是“篤、篤”,又兩根箭飛來,將兩人釘在距離地窖口咫尺的距離。
 



    “審判薇薇安的時候,你喊得最大聲。”貝姬冷冷望著他們,“而你,身上還沾著我母親的羽毛……”
 



    說完,她的眼中映出了幽幽的紫光,她又射出一箭,將男人企圖掙扎脫逃的右手釘死。
 



    直到身後的大火一點點將他們的慘叫聲吞沒,貝姬才輕輕一扇翅膀,飛到焰尖燎不到的半空,繼續搜索著其他的倖存者。
 



    身後有滾燙的烈火,頭頂還有奪命的死神。無論是尖叫怒罵,亦或是痛哭求情,都不能動搖貝姬眼中半點的冰冷。
 



    就像是他們無差別地帶走了貝姬身邊所有人,此時,握在貝姬手裡的厄運也平等地眷顧著每個人。
 



    一根根銳箭從她的手中飛射出去,帶著她的仇恨一起,射中一顆顆仇人的心臟。
 



    她卻沒有覺得心中的痛苦減輕半分,因為早在開始之前她便知曉,逝去的愛人不會復活,復仇本就毫無意義。
 



    但她依舊沒有停下動作半分,因為這便也是她唯一的使命了。
 



    聞玉白帶著雪茸開始冒雨趕路時,已經稍微有些遲了。
 



    濃煙滾滾、火星瀰漫,林中的樹木已經嚴重坍塌,一棵棵燃著炭火的黑木橫倒在路上,擋住了肉眼可見的所有去路。
 



    眼看著雪茸又開始緊張,聞玉白二話沒說,提起那人的後衣領就拎到了半空,他一手提著手提箱,一手夾著雪茸,乾脆利落地大腿一邁,飛速地在坍塌的林木間穿梭起來。
 



    雪茸算是想明白了,長著兩條腿的自己不如一隻手提箱省事,自己的使命就該是眼睛一閉啥也不管,被人提著走就行。
 



    想通了就絲毫沒有負擔了,雪茸發揮起主觀能動性,雙腿一勾,乖乖盤在聞玉白身上,當個聽話的掛件。
 



    大雨在林間滂沱,烈火於谷底肆虐,身後的房屋一個個倒塌,腳底的傷者發出一聲聲哀鳴。
 



    轟然之間,雪茸只靜靜聽著聞玉白近在咫尺的心跳——這微微的聲響,足以讓一切恐怖煙消雲散。
 



    他們撤退的第一站,是山崖邊一處隱秘的小石洞。聞玉白實地考察過那裡的結構和位置,結合今晚的風向,即便是火燒漫天,也不會殃及洞內躲著的人。
 



    顛簸間,掛件雪茸一直在緊張兮兮地透著濃煙尋找這個洞穴。直到一陣涼風從灼熱中襲面而來,雪茸睜大了眼睛——他知道目的地快到了。
 



    一路奔逃的聞玉白也有些疲勞,在看到洞穴的那一剎那,他的精神也稍稍鬆懈了下來。
 



    可就在他恍神的一瞬間,手裡的雪茸忽然低喊了一聲:“頭頂!!”
 



    根本沒有考慮的時間,聞玉白順著雪茸手推的方向一個撤步躲到了一邊,下一秒,一根箭擦著他的身側,“篤”地插到了地面上。
 



    雪茸飛速從他身上跳下來,趔趄了幾步,最後扶著他的胳膊站穩抬頭。
 



    頭頂上空,渾身赤紅的貝姬正扇著翅膀懸在半空,而她的手中,殺神的弓箭正對準他們的頭顱。
 



    第83章 斷舌女巫083
 



    一路上看見有心口、腦袋上插著箭的屍體,雪茸便已經猜測到了緣由。
 



    要是自己一個人面對著殺紅了眼的傢伙,估計剛剛那一箭,他便已經一命嗚呼了。但好就好在,還有聞玉白。
 



    “唰”地一下,聞玉白已經閃身擋在了雪茸的面前。那瞬間爆發出來的攻擊性,叫雪茸的心臟狠狠一抽。這時他才想起來,聞玉白本就是個充滿殺氣的獵手——這段時間過於和平的相處,叫他的警覺心都削弱了不少。
 



    雪茸知道,對於聞玉白來說,區區一把弓箭、一隻發瘋的鴿子,根本構不成半點威脅,但他依舊不希望兩邊當場開戰——兩邊都有更要緊的事情要做,何必在彼此的身上浪費體力。
 



    於是他輕輕抬手攔了攔聞玉白,接著走到了他的面前,摘下紅色雨衣的帽子,抬起頭,平靜地望向半空中的貝姬。
 



    大雨滂沱,雨水順著他的髮絲澆灌下來,混沌的夜裡,那一抹濡溼的淺金色似乎代替了天上的月光,將這一方渾濁都照的微微發光。
 



    看清他的臉的一瞬間,貝姬拉弓的動作頓在了原地。
 



    這一路她殺紅了眼,無論恐懼或是憤怒,在她那被野火瀰漫的眼中,都只能格殺勿論。
 



    偏偏這時,一片混亂中殺出來一個如此平靜的眸子,讓她下意識頓在原地,混沌的意識也短暫地被拉了回來。
 



    自己眼前站著的,是那個金髮的異鄉人,雖然自己並不喜歡他,但他確實沒有做出傷害過自己的事。貝姬拉弓的手微微鬆了一下,卻又很快繃緊了——無論如何,殺了所有人,這是她早就作出的決定。
 



    明顯感覺到身後的殺氣再次騰起,雪茸平靜地開口,打斷了兩人的劍拔弩張:“貝姬。我知道你很痛苦,但是你要記好,你要殺的人是誰。”
 



    貝姬的手指震顫了一下,接著又狠狠搖頭,艱難開口道:“我要殺了……所有人……”
 



    眼看著那箭心對準了自己,雪茸的表情也跟著冷了下去:“貝姬,你心裡應該很清楚,你現在能一把火燒了整個村子、還能一箭一箭射死你所有的仇人,這都是誰的功勞。”
 



    一旁的聞玉白聽了,禁不住佩服起了這傢伙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的本事——需要撇掉殺人罪名時,就是“一不小心”叫人偷聽的意外,需要貝姬感恩戴德時,就是煞費苦心獻上的一計。
 



    可真是把自己、把別人都哄了個明明白白。
 



    果然,貝姬拉弓的手又開始猶豫起來。
 



    此時,紫色的火焰已經逼近過來,留給他們的時間已經不多了。
 



    “快回去吧,貝姬。你還有其他的事情要做,大可不必在我這裡浪費時間。”雪茸說,“而且你知道的,我這麼說是為了你好,你根本不是我們的對手。”
 



    聽到這裡,天空中那雙翅膀終於猛烈地抖動了一下,似是不甘,又像是終於想通了,在他們的頭頂盤旋了一圈,終於悻悻地飛走了。
 



    等到她帶來的威脅徹底消除,雪茸正要轉身,下一秒,天地倒轉,他整個人被聞玉白一把攔腰撈起、扛到肩上——
 



    “轟——!!”一道巨大的氣浪伴隨著驚天動地的巨響從身後襲來,山崩地裂間,扛著雪茸飛速狂奔的聞玉白微微一個趔趄,最終還是相當穩健地紮根在了原地。這一系列翻天覆地似乎都發生在眨眼的功夫,等雪茸從那尖銳的耳鳴中緩過神來之後,身後的洞口,早已經被亂石堵死了。
 



    看清眼前情況的雪茸不由得浸出一身冷汗——火焰在洞口引發了爆炸,剛剛再耽擱一秒,自己就已經被燒得屍骨全無了。
 



    強烈的後怕讓他雙腿一軟,差點兒沒站住,再回頭看見聞玉白似笑非笑的目光,立刻硬著頭皮站直在了原地。
 



    確定雪茸還有力氣站穩之後,聞玉白才笑起來,朝他伸出手:“這回欠你的應該都還清了吧?”
 



    雪茸咬咬牙,伸手推開他假惺惺的手,不情不願道:“是啊是啊,這回算該我欠你了。”
 



    “別吧,我可不想你再還我了。”聞玉白伸手幫他拍掉了肩膀上的木屑,“安生一點,咱們出去就徹底兩清。”
 



    沒了這一層欠債還錢的關係,雪茸忽然感覺心裡有些空落落的,他揣摩了一下,覺得是手裡少了對方的把柄,多少缺了些安全感。
 



    這時,聞玉白注意到了他一直緊握著的手心,似乎正攥著什麼東西,便好奇地問道:“你拿著什麼?”
 



    雪茸愣了一下,接著嘿嘿笑了一聲,神神秘秘向他攤開手——是一根巴掌大的樹枝。
 



    剛剛逃難的危急關頭,雪茸還不忘在地上撿了一截倒吊樹的樹枝握在手裡:“重要的樣本,這一趟來得值不值,就看它了。”
 



    看著這人差點兒連站都站不穩了,還有心思顧及這些,聞玉白只得伸出大拇指表示佩服。
 



    但這不是目前最重要的事,安全地逃出這個地方,才是當下最緊急的問題。雪茸調整好呼吸,小心翼翼把樹枝放回口袋裡,招招手,示意聞玉白可以出發了。
 



    這條小路是沙維亞閒得沒事瞎逛逛出來的。這孩子有異於常人的認路天賦,這段時間,除了應對村子裡找上門來的雜七雜八的破事,他的所有時間幾乎都在忙著探索村子的各個角落,甚至還手繪了一張非常詳細的地圖。
 



    眼下他們走的,是完全沒有經過人為開闢、自然形成的洞穴,洞內的路蜿蜒崎嶇,勉強能夠一個人行走,除了門口處還有火光滲透進來,前路則是直接一片漆黑。
 



    一想到面前黑黢黢、宛如虎口的洞穴沒法跟聞玉白並排走,膽小的雪茸忍不住緊張起來。看見他猶猶豫豫不敢往前的模樣,聞玉白把選擇權交給了他:“想走前面還是走後面?都行。”
 



    空出後背雖然有幾分驚悚,但前路的位置更叫人害怕。雪茸思考再三,做出決定:“你先走,我斷後!”
 



    眼看聞玉白轉身就向洞內進發,雪茸眼疾手快揪住了他的衣角,似乎生怕被他落在了原地,但嘴上依舊要討個強勢:“放心吧,我一定守好你的後背。”
 



    明明是害怕打衝鋒,還偏偏說成一副大義凜然、保護後方陣線的樣子,聞玉白都被他氣笑了。
 



    他又想到方才這人三兩句話就把貝姬勸回去的神力,忍不住問道:“有沒有人說過,你很適合去做邪教組織頭目。”
 



    雪茸知道他在嘲諷自己,但還是選擇了裝傻:“你是在誇我超有個人魅力嗎?”
 



    “我是說你已經到達了一個超然的境界。”聞玉白說,“騙人之先把自己騙過去了。”
 



    “這怎麼能叫騙?這叫說服。”雪茸一邊吭哧吭哧跟在他身後爬坑,一邊頭頭是道,“這叫對別人負責,連自己都說服不了的說辭,怎麼能去勸別人呢?”
 



    說完,“哧溜”一聲,手腳笨拙的兔子先生一個打滑,差點兒直接從陡坡上滾下去。
 



    在前方迅速開道的聞玉白頭也不回,直接伸手一把抓住那傢伙的胳膊,成功避免那兔子被迫滾回頭路。
 



    雪茸驚魂未定地看著腳下堪比懸崖的落差,兔子耳朵都快嚇掉出來:“哇,好險!”
 



    “嗯,好險。”聞玉白淡淡道,“後方防線差點損失一員大將。”
 



    雖然平日裡雪茸調戲聞玉白居多,但這人真嘴損起來,就算是雪茸也頗有些招架不住。
 



    但自己實在是離不開他的照應,雪茸只能硬著頭皮選擇忍氣吞聲。
 



    雖然聞玉白的情緒十分穩定,一路上也沒說半句催他的話,但雪茸還是能從他越來越快的腳步中感受到時間的緊迫。
 



    畢竟洞外的環境水深火熱,後方的入口已經被亂石堵死,此時出口是什麼狀況,不久之後又會出什麼狀況,都還是未知數。
 



    因此,即便是心臟隨著超負荷運動開始一陣陣發緊,雪茸也還是咬著牙,不敢耽誤半步。
 



    不知在菏澤漆黑的洞裡鑽了多久,前方不遠處終於隱約傳來了聲響。雪茸敏銳的耳朵立刻豎起來,辨別了片刻後興奮道:“是諾恩的聲音,他們就在前面!”
 



    聞玉白也嗅到了他們的氣味,心情輕鬆了些許,帶著雪茸加快了步速。
 



    同伴們的聲音離得不遠,兩人很快就迎了過去,可隨著距離不斷靠近,兩人不約而同產生了一個疑慮——他們的位置始終沒有變化。
 



    “他們……在等我們?”終於,雪茸忍不住發出疑問。
 



    “等我們需要在半道口?”聞玉白毫不客氣地打破了他的樂觀主義幻想,“大概率是出事了。”
 



    不得不承認這個事實的雪茸只覺得一陣頭皮發麻,果不其然,再次與同伴們匯合時,那群人的臉上沒有半點重逢的喜悅,而是一個賽一個的面色蒼白。
 



    沒等雪茸開口問,梅爾便率先開口道:“路堵死了。”
 



    眼前,那本應該是通路的方向,此時此刻被層層疊疊的亂石圍堵,最糟糕的可能性出現了——前路和後路都行不通了。
 



    “……”雪茸只覺得一陣窒息,接著下意識轉頭,看向身後的聞玉白。
 



    就算所有人都沒有辦法,聞玉白也應該有辦法的。雪茸是這麼想的,儘管此時此刻,聞玉白的表情也是相當的凝重。
 



    “你們來多久了?”聞玉白問。
 



    “我們來了也就十來分鐘左右。”諾恩懊喪道,“來得時候路就已經塌了。”
 



    聞玉白皺起眉,嘗試著推了推面前的石塊,輕輕嘖了一聲,只能喚道:“沙維亞,把地圖拿來給我……”
 



    話音還沒落,聽覺靈敏的雪茸便“唰”地回過頭:“等一下!”
 



    所有人齊刷刷看向他。而此時,他的面色也再無法平靜了——
 



    “……有水聲。”雪茸睜著雙眼,喃喃道,“洪水漫進來了。”
 



    第84章 斷舌女巫084
 



    短短幾個字,讓所有人都下意識屏住了呼吸,片刻後,諾恩才有些慌張地問道:“不可能吧,是不是你聽錯了?”
 



    “他沒聽錯。”聞玉白的表情也越發凝重,“我聞到了,是洪水的氣味。”
 



    雙重權威認證,相當於給每個人的脖子上套上一根繩索,就差一聲令下便能執行死刑了——前面是死路一條,身後是不知何時會漫過來的洪水,雖然他們暫時還安然無恙地站在這裡,但不能否定的是,他們現在確實差不多完蛋了……
 



    雖然沒有人吭聲,但所有人都感受到了比洪水更快漫溉過來的絕望。但聞玉白還是快速接過沙維亞遞來的地圖,鋪開在地上:“快,聽聽洪水來的方向。”
 



    聞玉白有力又堅定的聲音就像一根定海神針,讓雪茸瞬間將緊張拋到了腦後,迅速湊到了地圖旁,諾恩也拿出工具幫雪茸照亮視野,所有人屏住呼吸,只留雪茸在一眾緊張的心跳聲中,分辨出那來自遠方的轟鳴。
 



    “撲通”、“撲通”、“撲通”,約莫三聲心跳響的時間,雪茸快速度指出一條路:“這邊!”
 



    沙維亞立刻做出判斷:“高地勢,應該是內陸湖的方向決堤了。”
 



    聞玉白點點頭,在地圖上畫了三個點,問沙維亞:“這三處,巖壁最薄的地方是哪個?”
 



    這種問題簡直刁鑽到讓人絕望,哪怕是專門繪製地圖的畫工,也未必會勘探得這麼詳細。但偏偏沙維亞的測繪事業就是這麼事無鉅細,幾乎沒有半點兒猶豫,他便指出了一條道來:“這個,隔壁就是懸崖的方向!”
 



    聞玉白揚起嘴角:“帶路。”
 



    逃亡路上起到了作用的沙維亞頓時滿身幹勁,他風風火火帶著人在蜿蜒扭曲的地道里快速通行,而與此同時,原本還朦朦朧朧、若隱若現的水聲,也如滾雷般轟轟烈烈逼近了過來。
 



    “就是這!!”活地圖沙維亞停住腳步的時候,幾乎所有人都滲出了滿背的冷汗。
 



    他們暫停的地點是一面平平無奇的巖壁,但從土質來看與別處並無二致。但仔細聽就能聽見,那巖壁的外側正轟隆隆傳來嘈雜聲,可能是外面下著的大暴雨,也有可能是四處坍塌的爆炸聲。
 



    能聽見外面的聲音,證明巖壁確實不算厚。眼看著後面的水聲越來越大,聞玉白二話不說,掄起一旁掉落的巨石,直直朝巖壁砸去。
 



    “嘭”地一聲,巖壁被砸出一個不小的坑,但顯然離徹底打通還遠得很,緊接著他又使盡全力砸了過去,方才的坑又大了一些。
 



    看他連砸兩回,眾人總算明白了他的戰術,紛紛彎腰找手旁趁手的石頭鑿牆。
 



    “砰、砰、砰”,一聲又一聲悶響,石塊在洞穴裡掀起塵埃,沙石一片片滾落,但畢竟是千百年風雨不侵的巖壁,光是靠人工手鑿,短時間內想要見光還是相當地勉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