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頌 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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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客觀角度來講,自己和對方都是罪犯,倒也不至於走到勢不兩立的地步。但仔細一想,那人是幽火手錶的主人,又能熟練地在地下室使用火焰去除氣味,同樣的,他也是整個大陸核心蒸汽動力的主持者……
不出意外的話,這傢伙正是自己找到“機械之心的真相”和“神明真面目”的關鍵。
雪茸皺起眉,腦袋一陣陣地跳痛著——這是他第一次感覺自己離真相如此之近,卻又因為對方的身份而又如此之遠。一種暢快卻又憋屈、豁然卻又迷茫的情緒將他籠罩起來,疲憊不堪。
想回有個睡不著的失眠感讓他的心臟又有些不舒服了。他翻過身,把身體縮成一團,將臉埋進手掌中。
這樣自我保護的動作讓他多了些許安全感,於是他又不免想到了那個讓他感覺到安全的人。
聞玉白啊……這一趟下來,自己真的不知道該怎麼面對他了。
雪茸一向認為自己的情感簡單直白、愛憎分明,但是面前這個人對他來說,實在是太複雜了。
自己喜歡他、依靠他,卻又害怕他、畏懼他。他有著吸引自己的一切特質,卻偏偏又是自己的敵人、對手、天敵。
雪茸嘆了口氣,有些難受地拍了拍心口——這麼久的相處之中,他自認為已經想開了、放下了很多。他已經克服了自己對聞玉白氣息的本能恐懼,甚至能夠以最快的速度消化他是一隻狼的事實。
他願意相信聞玉白,相信他會控制本能和食慾,也能做到毫無戒備地向他袒露一切。
可一閉眼,雪茸滿腦子都是那人嘴上的鐵籠子。
時至今日,那隻鐵籠子禁錮住的,早已不僅僅只是他的攻擊性,更有他選無可選的立場。
雪茸的心臟悶疼起來,額頭上滲出了一層細汗——
說到底,自己是個逃犯、是教會的眼中釘。而聞玉白,即便他在島上被下達了追捕令,只要對方願意用他,他就必須要成為教會手中的那把利刃。
那是聞玉白正確的、毋庸置疑的、絕無僅有的選擇,自己不能也不該帶著他走向偏路,反之,自己的選擇也容不得對方半點干涉和阻礙。
他們註定是要站在對立面的,初識時如此,不久後亦然。
也正因為深知此事,他才會在猶豫再三後,選擇將塔蘭帶上島,並且促成他親手殺死聞長生,殺死自己前進路上最大的阻礙,殺死聞玉白唯一留戀的親人。
他應該會恨自己的吧,雪茸心想。
兩個人之間有一些恨意,再見面拔刀相向時,出手也該更果決些了。
一想到這些事情,本來就不舒服的心臟又開始悶得難受了。可也沒到要吃藥的程度,於是雪茸皺著眉坐起身來,給自己倒了杯水,順勢便被桌面上的一疊報紙吸引走了注意力——
《新機械報》,是先前阿麗塔發給他、並且在大陸廣為印刷的報紙,現在已經出到了十多期,連這樣的遊船船艙都有逐一分發,看樣子背後的生產鏈條已經十分成熟、傳播範圍也相當之廣了。
仔細看內容,雪茸的眉頭微微皺了起來。報紙的主要內容,依舊是延續著第一期的風格,以深入淺出、面向平民的機械知識科普為主,頭條的內容也很容易就看出阿麗塔本人的筆觸。可再往後看,雪茸便覺得有些隱約的不對勁——
不知是他過於敏感,抑或是背後的執筆人的心思已經昭然若揭了。他總覺得報刊裡的部分文章和言論,有些偏激、怪異,甚至是刻意引導的意味,可以說句句不提無神論,卻字字質疑神明的存在。
儘管雪茸本身就是個堅定的唯物主義者,但他還是清楚地知道,作為一個在校學生,主持的報刊中登出這樣的言論,實在是太過危險了。
正想著這件事,雪茸的房門忽然被敲響了。
聽腳步聲音並不是聞玉白,雪茸生出些許警惕,沒有貿然開門,開口問道:“誰?”
“是我,先生。”來人報出名號,“拜耳·韋斯特。”
雪茸正想著找個什麼藉口接近他,沒想到這傢伙居然自己主動找上門了。
可對方為什麼來找自己,怎麼認識的自己,又是否知道自己Bunny的身份?雪茸根本來不及考慮,只確認確實是對方本人的聲音後,便趕緊打開門,向人行禮:“殿下。”
“免禮,先生。”拜耳禮貌地欠欠身,接著開門見山道,“聽阿麗塔·莫里斯說,您是她的老師?”
聽到熟悉的名字,雪茸微微睜大了眼睛,似乎也想明白了些什麼:“只是在某方面有著相同志趣的同好……請問您和她是……?”
“我們是同學。”拜耳笑笑,“實不相瞞,在下也是一位機械愛好者,聽聞莫里斯同學有位非常厲害的校外指導老師,特意來登門拜訪。”
聽了這傢伙的自我介紹,雪茸算是徹底弄明白了——拜耳·韋斯特,作為國王韋斯特陛下的第十個兒子,生來不喜政權相爭,只對機械科技極其感興趣,父親便在他的軟磨硬泡之下,允許他隱藏身份、進入大陸最好的機械學院就讀。
拜耳·韋斯特原比阿麗塔要高兩個年級,並沒有太大的交集,卻因為阿麗塔近期組建課題組而結識。而這次圍堵教皇的事情,雪茸寫信通知到了阿麗塔,那孩子便召集來了課題組的同學們商討,拜耳便自然就得知並前來協助了。
說實話,這次的行動相當之懸,要不是恰巧有這位能牽制住對方的小王子出面,以對方心狠手辣的程度,要麼得在場的所有人都得被滅口,要麼就是逼得聞玉白出面,徹底斷掉他的前程。
雪茸聽完,不動聲色地探道:“那陛下是怎麼一眼就認出我來的?”
“很好認。”拜耳笑道,“阿麗塔說,您有一頭特別漂亮的淺金色頭髮,還有同樣色澤的雙眸,這麼亮眼的特徵,放在人群中想不注意到都難。”
雪茸鬆了口氣——至少對方還不一定知道自己Bunny的身份,也幸虧當時在教堂犯事的時候遮住了這些特徵……否則,他大概率又得為了滅口,被迫犯下槍殺小王子的重大罪名了。
可即便如此,雪茸也並沒有放鬆下來,而是皺起眉,拿起桌上那疊報紙:“最近風靡的《新機械報》,是殿下您的手筆?”
“不敢當。《新機械報》的主筆一直是阿麗塔·莫里斯,我們主要負責提供靈感和素材,俗稱打打下手。”拜耳彎起眸子,推了推眼鏡,“但我的確讓家裡出了些力,畢竟創建一個報刊,對於渠道、資金、人脈各方面要求都很高,合理運用手頭上的資源,也是課題組的大家喜聞樂見的事情。”
雪茸心中瞭然,感到了些許不舒服,但礙於對方的身份,以及他根本摸不清的底細和深淺,只能非常公式化地笑道:“很好,很感謝殿下家中提供的幫助。不過你們還是學生,我建議最好把重心放在學業上,不要因為這些業餘愛好而耽誤了技能的精進。”
拜耳慢條斯理地拉回了話題:“雪茸先生,平時您對阿麗塔的指導,我們都有學習。您確實是大陸不可多得的寶貴人才,為什麼不去科研所做開發、或者是去學院教書,而是一直在外漂泊遊蕩呢?”
這是無心提問,還是有意暗示?雪茸猜不出來,只感覺沉沉地眉心一跳,面上卻依舊沒有露出破綻:“只能說人各有志吧,比起被拘束的日子,我喜歡自由自在的生活。”
“確實,我非常理解,就像我一點都不想繼承我父親的事業那樣。”拜耳扶了扶眼鏡,“其實我就是想說,如果您願意,希望您可以在機械製作上指導指導我,同樣的,也真誠地邀請您和皇室進行合作——不論是為了科技發展、為了學術研究,亦或是……為了找尋真理。”
聽到“找尋真理”的那一刻,雪茸心臟驟地縮緊起來。再看這人被鏡片反光擋住的雙眸,雪茸微微眯了眯眼——他知道,因為二十年前“機械之心”突然降臨,教會勢力異軍突起,突然被打壓的皇室一直記恨在心。
這二十年來,皇室一方面不敢得罪早已被“有神論”洗腦的群眾,一方面卻又時時刻刻想要復興翻盤、重新奪回對大陸的主導權,於是始終跟教會保持著表面互相敬重,背地裡暗暗較勁的關係,究其原因,還是因為沒有能將對方一口氣搗垮的把柄。
但眼下情況似乎發生了轉機。教皇這一次在埃城犯下的醜聞已經被拜耳帶回了島,只要皇室好好運作,一定會成為一顆重磅炸彈,帶給教會勢力非常實在的一擊。
皇室一定是想牢牢抓住這次機會,趁機翻盤。
雪茸的手心微微出了些汗,他知道,能和皇室達成合作,自己的處境將會迎來天大的逆轉,差分機的建成便是指日可待,順勢找尋機械之心的真相也不再遙遠。
可一想到那份報紙上,濃濃的、讓他感覺到不舒適的意味,他又猶豫起來——
當初說好了當阿麗塔的老師,是真真切切想要教給這孩子一些知識、技能的。他不想讓這孩子捲入這些不純粹的紛爭之中,這違背了他的初心與意願。但他同樣也看得出來,對方早已經把阿麗塔和她精心創辦的報刊,一同納入了他們這一方的棋子之中了。
自己合作與否,對她的未來會有影響嗎?倘若她真被捲進去,自己這個當老師的,能脫得開干係嗎?雪茸一時間看不透、也想不明白,只覺得心口劇烈地疼起來。
於是,他便也沒有立刻給出答覆,而是推脫掉:“我再考慮考慮,有想法的話,會主動找上門的。”
拜耳也不著急,只是拿出一張通行證遞給他:“拿著這個,隨時可以找到我。”
送走拜耳之後,雪茸終於控制不住了。他覺得腦海裡的東西多到快要爆炸了,再不處理一下,自己可能真的會死在這裡。
於是他毫不猶豫地轉身,推開房門。
此時此刻,舷窗之外,又是一片黑壓壓的殯葬飛艇,像是烏雲一般蓋住了半邊天空。那幾近恐怖的轟鳴聲讓雪茸忍不住手指發抖——他太清楚這聲音意味著什麼。
許濟世不止一次調侃過,你們大陸救死人比救活人更有效率。
雪茸揉了揉跳痛的太陽穴,儘可能無視掉耳邊代表死亡的聲響,接著穿過走廊,徑直來敲響了聞玉白的房門。
那人一打開門,便看出他的面色十分難看,立刻關切道:“你怎麼了?哪兒不舒服?需不需要……”
話還沒說完,雪茸便抬起眸子望向他:
“我壓力好大,能不能幫我疏解一下?”
第185章 百足長蟲185
雪茸清楚地知道,聞玉白的存在是自己壓力的重要來源之一,所以秉持著解鈴還須繫鈴人的理念,他果斷地選擇找這位罪魁禍首之一幫自己解壓。
感情方面也好、立場方面也好,這人給自己帶來了那麼多的問題,這趟來總得讓他解決掉點什麼。
但他的情緒實在太糟糕了,心臟不舒服、體溫莫名攀升、腦袋也嗡嗡的。
聞玉白一下子就發現了不對勁:“吃藥了沒有?”
和先前在斯凱立頓孤兒院一樣的場景,甚至連開場白都如此一致,但心境和狀態卻完全不同。
雪茸胡亂地抓了抓頭髮,重重地喘了口氣,蹙起眉:“不想吃藥……這不是吃藥的事。”
聞玉白看了他一眼,沒作聲,先是給他倒了杯水,又理好床鋪讓人坐到自己的床上去,這才認真地望著他:“聊聊?”
雪茸本來還想開口,但又抬頭看了一眼那傢伙,忽然覺得怎麼說都不大對勁,便捏了捏眉心,面上已經控制不住地寫上了煩躁:“……不知道怎麼說。”
當然不能直接說,自己的壓力一半以上都來自於他,來自於對他的喜歡,對他的愧疚,還有因他而起的糾結和迷茫。
“……”聞玉白微微抿了抿唇,似乎能理解他的躁鬱,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安慰他。
他盯著那快要炸成一個毛球的兔子望了幾秒——不想聊天的話,就陪他玩點什麼轉移一下注意力吧。
原本還等著聞玉白開口再問幾句,自己或許就能順水推舟打開話匣子了,可這一抬頭,就看這人轉過身去,手裡還拿了一副撲克牌來。
“……?”看見情況跟自己的想象越來越遠,雪茸的耐心瞬間告罄。
他能感覺到自己身體裡承載壓力的容器破開了個口子,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情和情緒,齊齊擠壓向他的胸口——
爆炸了,爆炸吧。
煩躁到了極點,思路反而清晰了起來,眼看著那人真的一本正經地拿著撲克牌要來陪自己玩,雪茸果斷決定開口,把最好解決的問題先解決掉——
“你是不是喜歡我啊?聞玉白?”
自己開口的時候語氣平穩又淡定,像是在問他今天中午吃了什麼一般自然。但聞玉白手中洗了一半的牌還是噼裡啪啦散了一桌,還有幾張狼狽地掉在了地上。
“……”聞玉白沒吱聲,只是喉結悄悄滾了滾,接著便又假裝無事發生一般,準備彎腰去撿牌。
下一秒,就被人非常蠻橫地一把攥住了手腕:“回答我。”
那人的手滾燙的,叫聞玉白的指尖輕輕一顫,也跟著頓住了動作。
一抬頭,雪茸已經極不耐煩地湊到了自己的面前,一字一句道:“聞玉白,你喜歡我,是不是?”
從見到他的第一面開始,聞玉白就有些害怕那人突然湊近自己,獵物的氣息本來就會讓他條件反射地興奮,偏偏這人身上獨特的香氣,還總勾得他的神經不住地顫抖。
他看著那傢伙因為煩躁而逐漸熟紅的面頰,聞著他因為壓力而胡亂釋放的信息素,呼吸也終於平穩不下去了。
他偏了偏頭,想要調整自己的情緒,可雪茸沒有給他逃避的機會,而是又湊近了一步,鼻尖就這樣貼上了對方的口籠。
“你喜歡我。”雪茸語氣篤定,卻依舊毫不鬆口,執拗地想要一個答案。
兩人呼吸被冰冷的鐵籠分隔,卻又毫不收斂地糾纏在了一起,心率和體溫也都瘋了一般極速攀升。
聞玉白看著他已經熬得發紅的眼睛,直到這人得不到答案是不可能罷休了,於是只能深吸了一口氣,緊著嗓子,儘可能平靜地回答:“是。”
聽到這人的回答之後,雪茸的動作明顯頓了頓——答案完全在他的預料之中,但莫名其妙地,不但沒有讓他如釋重負,反而讓那滿腦袋的鬱悶、焦躁、壓力倍增起來。
喜歡我,然後呢?就這麼就結束了??
由於對方莫名的沉寂,雪茸胸口裡那股子火又噌地竄了幾尺高。他的心臟本來就處在發病的邊緣,這麼一煩躁,全身的症狀就又潮水般淹了過來。
聞玉白本就在緊盯著他的表情,眼看這傢伙的狀態突如其來地急轉直下,立刻嚴肅起來:“藥在哪兒?先吃了再說。”
可眼下,雪茸根本聽不進去半個字,腦袋裡彷彿被塞了一整個馬蜂窩,嗡嗡亂叫著,又吵又疼,煩得他快吐出來了——
知道他喜歡自己之後要做什麼?如果就這樣收場的話,不還是相當於什麼問題都沒能解決嗎?不僅沒有解決任何問題,甚至讓自己的身體更難受了,心臟煩悶得要死,全身還燙得難受,簡直就像……
簡直就像發情期一樣。
想到這裡,雪茸似乎有些豁然開朗了——自己應該是真到發情期了。
兔子的身體就是這麼敏感又胡來,所謂的發情期毫無章法,根本沒有周期,也沒有固定的時長一說。每一次搞突然襲擊,都能讓雪茸好生折騰一陣子,脾氣暴躁、全身難受、食慾不振、持續發熱,還……慾望亢進。
仔細一算,上一次發情期的時候,自己還不是逃犯,當時也是跟梅爾大發脾氣的途中感覺到不對勁,於是就把自己鎖在閣樓的房間裡了。
他記得自己當時整整在房間悶了一個星期,梅爾不准他出門亂搞,自己隔靴搔癢又解決不了任何問題,最後實在受不了,乾脆直接動手做了一堆對自己胃口的工具,挨個兒上陣才把自己安撫好了。
現在,工具什麼的肯定也沒條件了,那麼,該怎麼解決?
他紅著眼睛望向聞玉白。答案就在他的眼前。
非常合理的。梅爾警告過他,在找到兩情相悅的伴侶之前,不允許依靠任何人解決發情問題,那麼就在剛剛,那人說過喜歡自己,所以找他幫忙,實在是合理。
再看那傢伙,雖然注意力都在自己的身體狀態上,但自己發情的信息素早已經把他燎得呼吸紊亂、心神不寧了。
他也想,自己也想,他們都有迫切需求。合情的。
既然合情又合理,雪茸燒得快要斷線的大腦便不再做主了,他抬起頭,忍著難受問道:“那你想跟我睡覺嗎?”
這回聞玉白是真的愣住了:“什……?”
不等那人開口說些什麼,雪茸就頗有些粗魯地將人往床鋪的方向帶,此時此刻,那平日裡連天崩下來都能穩得紋絲不動的身子,居然被他這麼隨手一拉,就徑直送到了床上。
雪茸輕嗤了一聲——果然,他們獸類之間的溝通交流,就是這麼簡單粗暴。
此時,聞玉白坐在床上,就這麼抬眼望著雪茸伸手胡亂扯著自己的衣領——
“我難受死了,就當幫我個忙吧……”
眼看就要把上衣脫個精光,雪茸忽然一陣天旋地轉,緩過神的功夫那人已經將自己整個掀翻壓到了床上。
聞玉白擒著他的雙臂,將他牢牢鎖住無法動彈。雪茸半張著嘴唇喘息著,一定神,發現那人的氣息也亂得一塌糊塗。
“……你怎麼回事?”聞玉白顯然也在忍耐著什麼,聲音都微微有些變啞了,“發情期到了?”
滾燙的氣息撫到臉上,雪茸的睫毛難耐地顫了顫。他垂下眸子,好半天才擠出一句:“嗯……你再幫幫我……就像上次那樣……”
聽到“上次那樣”,聞玉白的腦海裡顯然是閃現出了什麼畫面,他深吸了一口氣,接著一手擒住雪茸,一手輕輕捏住他的下巴,讓他霧濛濛的金色眸子望向自己:“那你喜歡我嗎?”
“……”雪茸的嘴唇輕輕繃緊了片刻,接著便坦然道,“喜歡。不然我為什麼來找你?”
聞玉白微微鬆了口氣,他似乎也是對雪茸的喜歡心知肚明,可擒著雪茸的手還是沒有鬆開:“那你這次來找我,是因為情感上的喜歡,還是因為生理上的需要?”
雪茸:“……”
“我知道,發情期就是這樣,身體不受自己控制,所以很容易就吃虧的。”聞玉白松開他的手,扶他坐起身來,額頭上已經布了一層細汗,顯然是忍得辛苦,可表情卻寫滿了耐心,“你自己以前應該也處理過,不需要別人一定也行。我不會乘虛而入的,不然對你對我,都不公平。”
聽到這裡,雪茸一下子反應過來,恨不得翻身將他撲回床上:“?!不行!”
聞玉白又變回那紋絲不動的一座山,任那傢伙怎麼推,都不動搖分毫。
嘗試撲倒對方三次無果的雪茸快要哭出來了,很快波動的情緒就牽扯到了他脆弱的心臟。
心臟一抽,眉頭一皺,雪茸閉上眼睛,痛苦地躺到聞玉白的床鋪上捂臉喘息起來:“……我受不了了,你快把我憋死了!”
“……”聞玉白無言以對。他知道這人身體不舒服、心情煩躁是真的,但想借機耍賴的心也不摻假。
看著那人慢慢泛白的嘴唇,還有早就冒得一額頭的細汗,聞玉白果斷摁住了他瘋狂亂扭的身子:“別亂動了,藥在哪?我餵你吃。”
“……”雪茸看了他一眼,知道他又要開始像上次那樣假正經拖延時間了,於是不滿地皺起眉,心情煩躁到了極點。
有那麼一瞬間他想,還不如心臟爆炸就在這裡原地死了算了,這樣這些雜七雜八的事情就能全都不管了。
可真等心臟炸裂地疼起來,他又開始害怕自己真死了,加上雙手都被鉗住,根本動彈不了半點,便只能慫了吧唧地用下巴指了指自己的口袋。
看見那人單手打開藥盒取藥的動作,雪茸沒來由地緊張了一下——吃藥必然會露出兔子耳朵,雖然在這人面前已經不是第一次了,但是……上一次吃藥之後的場景迴旋在大腦中,還是讓他有些心有餘悸。
一抬頭,看著那人不容置疑的眼神,雪茸本就奄奄一息的心臟再次抽痛起來。再不吃藥怕是真要出人命了,雪茸只好眼睛一閉,將對方遞到唇邊的藥片含到了舌根下。
很快,耳朵豎立、全身處處都開始燃燒,無數衝動慾望噴湧而出,可糾結了良久,雪茸卻只是睜著被濡溼的眼,難過地望著他。
窗外飛艇的轟鳴聲很響,雪茸開口的聲音很輕,卻清晰地一粒粒地蹦進了聞玉白的耳朵裡——
“聞玉白,能抱抱我嗎?抱一下就好。”
第186章 百足長蟲186
如果眼前這傢伙死皮賴臉地要跟自己發生些什麼,聞玉白倒是有充足的信心能夠拒絕得了他,畢竟自己這一路別的能力不見長,忍功倒是被迫修煉到了一個前所未有的高度。
可偏偏這人不按常理出牌,不得寸進尺,只是可憐巴巴地找自己討要一個擁抱,活像個被孩子弄丟的玩具熊,全身四處都露著棉花,只祈求有人能幫他稍作縫補。
聞玉白望著他的雙眼,只感覺心都跟著軟了下來。根本不受控制地、也絲毫沒想過要去控制地,他小心翼翼地伸出雙臂,像是捧起什麼易碎的珍寶一般,輕輕把人摟進了懷裡。
那抹滾燙的熾熱便在胸前化開來了。
鑽到他懷裡的一瞬間,雪茸也伸手摟住了他的腰。他的情緒是煩躁的,動作中帶著難掩的衝動,聞玉白感受得到,便也就這樣一下下地摩挲著他的腦袋,安撫他的情緒。
被摸了頭就難免想被照顧到耳朵。雪茸悄悄把耳根往他手裡送了送,聞玉白也沒躲,就順著他的意,伸手覆住了他的耳根,一下下有節奏地揉了起來。
大抵是沒想到這回這人這麼自覺,沒再跟自己玩那欲拒還迎的一套,被摸了耳朵的雪茸絲毫沒有防備,身體一僵腦袋一熱,眼淚居然控制不住地滑了下來。
睫毛被沾溼成一簇簇的,像是掛著露水,雪茸抬頭,就這麼掛著眼淚直勾勾地望著聞玉白,聞玉白也這樣直直望著他。
但他能看得出來,這人眼中淚水並非像先前那般出於情慾,這是他第一次看見這雙淺金色的眸子裡,露出那般複雜又混沌的情緒。
聞玉白想低頭輕吻他,想幫他吻掉淚痕,卻在垂眸的一瞬間,就被冰冷的籠子阻擋住了一切。
於是他只能哀哀地望著他,柔聲問道:“你是不是在傷心?”
僵著身子流著眼淚的雪茸皺著眉,被體溫燒得通紅的唇囁嚅了半天,這才艱難而困惑道:“……我不知道。”
他以為自己不會傷心的,從小到大好像都不知道悲傷二字該怎麼寫,但不知道為什麼,身後那片島嶼轟然坍塌的一瞬間,他感覺自己心裡的某處地方,也跟著垮下成一片廢墟了。
也許是因為塔蘭,也許又不是。他知道海底是那“孩子”最好的、也是唯一的歸宿,自己助他一臂之力,幫他復仇、帶他回家,是再完美不過的功德一件,自己應當開心才是。
至於聞長生則更不可能,自己見他第一眼就下定決心要除掉他,現在更是永遠地除掉了一個後患,又何來的替他傷心難過一說。
這麼說來,唯一的答案便是眼前這個活生生的、近在咫尺的,卻被一隻口籠、一把鎖擋在遙不可及處的人了。
雪茸怔怔地望著他,望著那囚住他的堅固的牢籠,眼淚又控制不住地湧了出來。
為什麼自己是兔子而他是狼?為什麼自己偏偏必須要是他的獵物?
為什麼自己殺了他的弟弟?
……為什麼一定要是敵人、要是仇人啊?
這樣怨懟的情緒一旦攀升而起,便很難再壓回去了。雪茸皺著眉,牙關緊咬,不知這火該撒在誰的頭上合適,便只能恨恨地望向聞玉白。
雪茸忍著腦門子上一陣陣不合時宜的酥麻,挺著胸膛憋著股勁兒,似乎在暗暗地跟對方揉耳朵的力量對抗,眉眼中一副要把對方生吞活剝的兇蠻。
可即便如此,聞玉白自始至終也那般隱忍、耐心、溫柔至極地揉著他的耳朵,盡他所能地安撫著雪茸的情緒。
這倒是激得雪茸更加憤恨了。
不知怎的,懷裡的人突然鑽上來,毫不留情地一口咬上了聞玉白的脖子。
那是喉結的位置,在氣管和大動脈的附近,是狩獵者一貫撕咬獵物的地方。
聞玉白吃痛地“嘶”了一聲,卻也沒有躲,只繼續伸手摟著他的腰:
“你在生我的氣?”
那聲音低低的,帶著溫柔的顫動,從喉頭蔓延,順著雪茸的牙尖鑽向了他的四肢百骸。
雪茸不知道怎麼回答他的問題,於是又轉而咬住了他的肩膀。
這回咬得有些重,唇齒間輕微的血腥味讓雪茸下意識一愣,卻因為身下人帶著些許異樣的氣息,讓他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什麼——
他是不是興奮了。
於是雪茸便也更加興奮了,像是刻意留下標記一般向其他處侵去,從他的大臂、手腕、胸前再到月退間,每一處都毫不留情。
一步一步脫韁的後果便是徹底的失控,到最後,兩人都亢奮到了不得已的程度,但聞玉白還是比雪茸能忍,是雪茸拉著他的手,半強迫半命令一般,拓開了隔在兩人之間的那道門。
發情期的兔子需求非常恐怖,好在被徹底刺激起來的雪狼,也絕不好惹。
到最後,藥物的作用都快扛不住過於激烈的心跳了。雪茸只感覺自己的身體裂開又重合,最後是聞玉白強行收了手,才勉強沒有鬧出兔命來。
也不知天昏地暗了多久,雪茸這才半死不活地在聞玉白的床上醒來——雖然身體快要碎掉了,但是情緒問題似乎莫名其妙就被縫補好了。
果然心情不好的根源是發情期麼。
雲雨之後,一切似乎又回到了最初的穩定。雪茸重新睜開那清澈中帶著狡黠的眸子,彷彿剛才眼中的混沌、悲傷還有淚水,都是夢和幻覺。
他坐起身,對聞玉白露出一個標準的笑意,又像先前那般不要臉了:“你真行啊。”
聞玉白噎了一口,卻似乎也不著急趕他走,而是坐到床邊,有一句沒一句地跟他搭起話來:“以前你怎麼辦?”
說完,就覺得自己好像問了不對勁的問題,有些尷尬地摸了摸口籠:“呃……不是……”
雪茸眨巴眨巴眼,坦誠道:“自己辦。”
這回,倒是聞玉白有些意外地回過頭來:“嗯?你不找別人嗎?”
“我倒是想!但梅爾不給!”雪茸憤憤道,“他讓我在談戀愛之前都自己解決,你知道我這二十多年是怎麼過的嗎??”
聽到這裡,聞玉白的震驚更甚了:“你……沒談過戀愛???”
這個反應讓雪茸敏感起來,他“唰”地一下子直起身子:“你什麼意思啊?!”
聞玉白立刻斂起表情,一本正經地回答道:“沒什麼意思。”
就是覺得看起來不像……天知道在埃城剛認識他那會兒,他想過這人要麼是個閱盡千帆的老手,要麼是個成天聲色犬馬的浪蕩公子,不然怎麼勾人情魂撩人心魂的事情做得一套比一套熟練。
換句話來講,像他長得這麼漂亮,周圍一定不缺諾恩那樣優秀又有地位的追求者,再加上他樂於交際的性格,談幾場戀愛實在太正常了。
不過,就剛才那會兒的表現來看,還真的,確實是個沒什麼經驗的純情小子。
聞玉白只覺得腦子空空的,但仔細品了品,又有一些微妙的愉悅攀上了心頭。
雪茸偏偏腦袋,語氣輕飄飄的:“真的。我自戀,我覺得他們都配不上我,所以不想跟他們談。”
這解釋倒是挺合理的。聞玉白笑了一下,結果正對上那人直勾勾看著自己的眸子,一瞬間,他便感覺自己一腳踏進璀璨的星河裡了。
心跳漏了一拍,那人便順勢繼續湊到了自己的面前:“所以我喜歡你,你應該覺得很榮幸才對。”
聞玉白呼吸停滯了半秒,終於也笑道:“嗯,謝謝你喜歡我。”
雪茸真的很喜歡看聞玉白笑,一瞬間感覺整個人都溫暖地快要化掉了,順勢又五仰八叉躺回床鋪上。
那人盯著他望了幾秒,像是也想證明些什麼一般,沒頭沒尾地來了一句:“……我也沒談過。”
“我知道。你看著就不像。”雪茸嘿嘿笑了起來,“而且你手法那麼熟練,一看就是老手藝人了。”
“……”聞玉白又一次無語凝噎。
雪茸抬頭望著他,思忖了許久,還是忍不住問出心中的疑惑:“我在基地看了那裡的孵化中心……”
“我沒配過種。”聞玉白搶先一步回答,目光卻暗了下去,“我第一年就被選去做種犬了,但是我……沒接受。我不太受得了那個。”
見識過裡面的真實情況,所以雪茸格外清楚,他口中一句輕描淡寫的“沒接受”,是遭了多大的罪。自己這麼一問,也必然不是擔心他和別的犬隻發生關係,而是打心眼兒裡不願他經受這番苦難。
雪茸望著他,聲音也有些發緊:“……辛苦了。”
這麼多年,真的是辛苦了。
聞玉白沒說什麼,而是猶豫地抬起手來,最後還是落到了那人的腦門子上,安撫似的摸了摸他的腦袋。
雪茸又往他的身旁靠了靠。他能感覺到,除卻跟自己插科打諢的功夫,聞玉白的情緒其實一直很低落。
他也知道他低落的原因,他當然知道。因為那是他親手造成的。
終於有機會敞開了說這件事了。雪茸還是有些緊張,他深吸了一口氣,這才小心翼翼地試探道:
“……對不起。”
聞玉白目光暗了暗,卻還是裝作沒聽懂,調侃道:“道歉什麼?我姑且可以不認為你剛剛的行為是□□未遂,我不恨你。”
“……你應該恨我。”雪茸悄悄握緊了拳頭,喉頭開始發緊,“塔蘭……是我帶上島的……”
帶上島就是為了除掉聞長生,因為他對自己來說太危險了,為了今後的路,他不得不這樣做。雪茸這樣想著,卻不敢說出口,儘管他從不後悔、甚至很慶幸借了塔蘭的這把刀,但他是真的不知道該怎麼面對聞玉白了。
對方恨他是應該的,這樣的恨意對他們雙方堅定立場也是件好事。
……可是他喜歡聞玉白啊。誰會希望自己喜歡的人恨自己呢?
雪茸痛苦地攥緊了衣角,決定把愛與恨都全權交給聞玉白。他垂下眸子,像是在等審判的鍘刀緩緩落下。
“嗯,我知道。”許久,聞玉白無比平靜地開口道,“我也知道你為什麼這麼做,但這都不重要了。”
“因為這是他自己欠下的債,他就是該還的。就算沒有你,這個結局也是必然。”聞玉白道,“換句話說,如果我幫他一把,他就一定不會出事,但是我沒有這麼做。”
說完,他抬起頭,望著雪茸笑了笑:“所以從這個角度來看,我們也沒有區別。”
“我不會恨你的,雪茸。”聞玉白說,“我沒辦法恨我喜歡的人。”
雪茸看著他眼底那片破碎的銀河,眼角一下子通紅了起來。
“雪茸。”聞玉白深吸了一口氣,像是下了很大的決心才開口,“我剛剛接到了通知,回去之後,我就要為教皇工作了。”
又一樁心事有了答案。
雪茸的睫毛控制不住地顫抖起來,許久才帶著悶悶的鼻音,開口道:“好的,我知道了。”
說完,又有些不死心一般,抬頭望向聞玉白麵上的口籠:
“聞玉白,你有沒有想過……你有沒有想過,跟我走?你想要的自由……我可以給你……”
聞玉白銀灰色的雙眸忽地一閃,似乎有什麼頑固的東西徹底鬆動了。雪茸聽到了他抑制不住的心跳聲,他似乎都要聽到聞玉白開口應允了。
可下一秒,那人似乎聽到了什麼,獸耳忽然警覺地動了動,接著瞳孔幾不可聞地收縮了一下,劇烈跳動的心臟便也就地熄火。
接著,聞玉白便無奈地揚了揚嘴角,目光真誠卻又悲傷:“對不起。”
答案十分明瞭。雪茸沒收回去的兔子耳朵便徹底蔫吧了一半耷拉下來,但他知道,自己這時候不該埋怨他。
於是他側過身來,伸手抱住了聞玉白蓬鬆的大尾巴,又輕輕扯了扯他的衣角:
“那我可以在你這裡睡一覺嗎?我不是很想回我的房間。”
聞玉白沒再拒絕,而是側身,輕輕在他的身前躺下,小心翼翼地將那人摟進懷中。
“好。”
第187章 百足長蟲187
返程的船比來時的要慢不少,整整在海上漂了七天,才終於靠岸。
大陸東海灣碼頭。梅爾帶著兩個少年,焦急地在人流之中張望著,尋找雪茸的身影。
“怎麼回事兒?不是寫了信報了平安麼?怎麼找不到人?”沙維亞又拿出那張三天前就收到的親筆信,來回踱著步子,“確定是他的筆跡?”
梅爾皺著眉:“確定,這傢伙的醜字,一般人模仿不來。”
萊安也急得不行:“再等等?寫信的時候都說已經上船了,應該不會再出什麼意外……”
倒也難說,畢竟這是個滿載著獵犬和訓犬師的船隻,危險程度不亞於那座島。
一群人陷入沉默,再次分頭在人群中搜尋著。
直到最後一批旅客走出艙門,沙維亞忽然驚喜地指向一處:“那是聞長官吧?”
另外兩人齊齊看過去,想要看看和他同行的人裡有沒有雪茸,卻只看到了聞玉白一個人的身影。
三個人霎時屏住呼吸——他是一個人出來的,那雪茸呢?雖然他們這段時間合作得十分愉快,但說到底那傢伙是個獵犬,雪茸不會真被他吃了吧??
沒有一個人吱聲,但他們卻在一瞬間非常默契地達成一致。出於對他身份的警惕,沒人敢去貿然喊他,正當三人交換著眼神考慮要不要先躲起來看看情況,下一秒,就聽到那人開口喊道:“……梅爾先生?”
梅爾耳朵上的貓毛被嚇得豎到了天上,下意識想逃,但那傢伙已經三兩步追了上來,甚至一手摁住了他的肩膀。
那一刻,梅爾連死後要不要去找雪茸算賬都想好了。
但是轉身過去的時候,卻發現這人似乎沒有惡意,只是大衣裡像是裹著什麼東西,神情也略有些遮遮掩掩的。
莫名領會到了什麼,梅爾繃著全身跟他來到了一處隱蔽的角落。那人一本正經地冷著臉、攏著衣領,反覆確認周圍沒有人盯著,這才小心翼翼地伸手從衣服裡掏出一個蠕動的大白團子——
瞥見那糰子耳尖上那一抹熟悉的灰色,梅爾忍不住驚呼:“我靠?雪茸??”
眼下,雪茸已經完全獸化成了一隻毛乎乎的雪兔子。這傢伙被掏出來的時候還團成一團,似乎還沒完全睡醒,被梅爾拎過後頸皮的一瞬間,還下意識地蹬著腿想往聞玉白懷裡鑽。
“倏”地一下子,梅爾一把將兔子提溜到眼前,一貓一兔驚恐地四目相對。
貓發出悲鳴:“怎麼回事??”
聞玉白難得有點侷促,像是被老丈人當面質問的年輕人。儘管依舊在努力保持著平日裡的高冷,但還是能感覺到言語中透出的緊張:“不好意思……就,昨天晚上,不小心變成這樣了。”
梅爾的手都開始發抖,腦子裡閃現出了無數種可能,每一種可能都讓他產生了暴揍聞玉白的衝動。
但實力不允許他衝動,出於對強者本能的恐懼,梅爾只能不卑不亢地抬頭,用眼神震驚又憤怒地譴責他:“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聞玉白低下腦袋,卻含糊其辭答非所問:“他狀態還行,應該沒有哪裡不舒服的。能聽得懂人話,早上還給他餵了點草吃……”
不說為什麼,那就必定有鬼。聽著他越說越小的聲音,梅爾的血壓已經衝得腦袋跳痛了。
但他實在沒有討伐聞玉白的本事和理由,畢竟別人沒吃掉眼前這個大白團子,就已經很給面子了,“保證他不變成獸類”可遠遠不在他的職責範圍內。
於是梅爾便只能把一肚子的怒氣轉嫁到懷裡那隻兔子的身上。
懷裡的大白團子一看那盛滿了怨氣的貓眼,立刻嚇得耷拉下耳朵,一猛子扎進他的臂彎裡拒絕跟他眼神交流。
一旁的聞玉白看了,有些心虛地勸他:“別怪他,是我的問題……”
這不勸還好,一勸梅爾更是疑心大起,恨不得拽著兔耳朵一個旱地拔蔥將那傢伙從臂彎裡拽出來。
聞玉白剛想上手阻攔,獸耳便“忽”地一動,接著警覺地轉過頭去。還沒等梅爾反應過來什麼,他便壓著聲道:“我要走了。”
聽到這聲道別,方才還埋在梅爾臂彎裡、只留一個圓尾巴逃避責難的兔子忽然抬起頭來,接著轉身、趴在梅爾的手臂上眼巴巴地望向聞玉白。
聞玉白原本正著急轉身,看到那兔子耳朵彈了出來,便立刻剎停在了原地。
他望著那滿眼寫著可憐巴巴的小兔子,本來冰冷的目光忽然柔軟了下去,接著伸手,輕輕在他的鼻頭上颳了一下。
“再見,小兔子。”聞玉白望著兔子的眼睛,面上露出個頗為無奈的笑容,“下次見面,就又是敵人了。”
沒等兔子做出什麼反應,那傢伙就朝梅爾手中塞了一袋什麼,接著便頭也不回地轉過身去,消失在了人群之中。
梅爾先是目送走了那來去匆匆的敵人,末了才低頭打開那袋子——是滿滿一袋精心挑選的新鮮食用草,應該是船艙上買的,光是看成色便知道價格不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