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第 79 章(第2頁)


 將瘋女人壓在凳子上的兩個村民遲疑道:“俺們一鬆手她可就和瘋狗一樣亂咬人了!”


 “鬆開。”


 顧之桑語氣不重,但周身的氣場卻讓兩個村漢心頭一緊,半晌嘴裡嘟嘟囔囔,“是你讓放的,受傷了別怪!”


 兩人一拿開手,沒了壓制的瘋女人當即就要彈跳而起,衝向荀以頃和禾羋塗的方向。


 顧之桑反手搭在了她的肩膀上往下一按,只見她剛剛抬起的屁股,就這麼被重新按回了板凳上。


 任憑她如何瘋狂掙扎、把板凳弄得咯吱亂響、漲紅了黃褐的臉龐也無法挪動分毫,只能瞪著渾濁的眼睛怨恨地看著顧之桑。


 稍稍垂眸時,顧之桑的手掌緊貼著瘋女人的肩膀,放開了自己的力量。


 幾乎是觸及女人的肩頭那一瞬,一股強大陰邪之力便直衝她的手心!


 這種感覺之前數次如出一轍。


 顧之桑能確定,這個女人身上的‘黑霧’很重,完全遮蓋了一切面相、氣息。


 她的力量探入瘋女人體內後宛如石沉大海,擊不起一點水花,反而被一股強大的反衝力直擊手心和麵門。


 這種粘稠的、充斥著邪惡的力量異常強大,哪怕她的這具身體道行在‘玄’高階、臨近‘地’階,還有一股魂力保護著;


 但在眾人看不見的地方——也就是顧之桑和瘋女人肩膀接觸的手心處,還是直接被這陰毒力量腐蝕掉了一層皮!


 劇烈的刺痛從掌心傳來,顧之桑知道她的手心肯定被腐焦了。


 她面上毫無痛色,甚至勾起了唇角,目光中卻一片冰冷。


 原來這‘黑霧’真的在針對她!


 這藏在瘋女人身體裡的陰邪力量,同抑制她這副軀殼道行精進的出自同源。


 手心的灼痛還在持續,顧之桑能感覺那股陰毒之氣還在瘋狂地往她的體內、脈絡中鑽。


 但她魂魄異常強大,有一層魂力護體,把這黑氣擋在了體外,只是受了點無傷大雅的皮外傷。


 更讓她心驚的是,這瘋女人的身上除了遮掩天機的濃濃‘黑霧’,還帶著一股無法忽視的因果之力。


 這才是讓顧之桑真正猶豫的原因。


 有因果之力,恰巧說明她猜測地沒錯:


 這個瘋女人就是鏈接兩個村子、甚至是整個南省山區事件的關鍵突破點!


 哪怕‘黑霧’遮住了整個南省的天機、讓顧之桑像個‘瞎子’一樣寸步難行,可她還是從蛛絲馬跡中找到了節點。


 只要揭開這個‘節點’,一切謎團都將迎刃而解。


 但因為這個瘋女人背後的事件牽連整個南省、涉及到無數陽間人的命運,揭開節點爆出真相的後果,勢必也會改變許多人的命運;


 所以她的身上才會有如此強大的因果之力。


 正是意識到了這一點,所以顧之桑遲疑了。


 她上輩子不入世、不問事,一是不感興趣,二也是不想讓凡塵的因果累及修行。


 玄門中的顧之桑是高高在上、不染纖塵的門主,是人仙鈞鴻的首徒;


 這一次她真的要出手改變事世和人運麼?


 在屏息的三兩秒中,顧之桑思考良多,身後的工作人員和兩個村民只驚歎於她看著纖細無骨的手臂,竟有如此強大的力量,能把一個發狂的人輕描淡寫壓制住;


 但其他擁有靈覺的選手,卻感受到她周身淡淡的奇妙氣場。


 片刻後顧之桑長舒出一口濁氣,眼瞳黝黑神情有些複雜,她好像變了一些,卻又什麼都沒變。


 彈指一揮,她腳下升起一個簡約小陣,扭頭看向身後幾人:


 “我需要你們幫我一個忙。”


 幾人神情正色,都站直了身體,荀以頃語氣篤定:“你發現什麼了。”


 顧之桑眉眼淡漠,說道:“我說過世界上沒有無‘因’的‘果’,也就沒有毫無緣由的愛恨,無論是基於仇怨、嫉妒或是其他種種,都一定會有根據。而這個女人的恨意來得太突然、太奇怪了。”


 “其實不用算命、僅僅看她如今潦倒瘋癲的下場,就能知道她過往一定遭受過苦痛,並且很有可能就是這個村子施加給她的。但她的神智已經徹底崩潰了,就算看到村子裡的人、被打罵折辱也痴痴傻傻無動於衷;


 這樣一個‘瘋子’,看到你和禾羋塗兩個陌生人,竟然怨念濃烈、恨不得生啖其肉,難道不奇怪麼?”


 禾羋塗蹙眉:“確實奇怪,可這又能證明什麼?”


 顧之桑瞧了他一眼,說道:“你和荀以頃唯一的共同點、也是同其他所有人不同之處,在於你們著裝怪異,一看就是方外之人。”


 兩人看看彼此,一個是道士服、一個是長袍馬褂,而其他選手都是普通的服飾。


 還當真如此!


 “所以……”奚海紅語氣恍然,“所以這個女人不是恨他們倆,而是恨穿著這類服飾的人?她瘋掉難道是被方外的玄師所害?!”


 荀以頃道:“僅憑這一點便作為證據還是有些牽強,就算如此,又和我們要查的案件如何串聯?”


 顧之桑輕輕搖頭,看向白慈:“你能讓她冷靜下來麼?她的思緒太混亂了,腦子裡就是一團漿糊。”


 她當然不是依此為據,而是依據瘋女人身上厚重的因果之力。


 但這一點她無法解釋,因為其他人感受不到,也不會相信她一個小小玄師能有這樣的能力。


 白慈說:“我可以試試,不能保證可以成功,精神問題很難舒解。”


 他們交流時,旁邊的工作人員和鄭曉娜一臉茫然,因為在顧之桑的屏蔽下,他們只能看到幾個選手嘴巴在動,卻聽不到聲音。


 鄭曉娜:“你們在說話麼?”


 兩個村民對視一眼,也有些緊張,不知道這些人在搞什麼。


 白慈上前,用指尖輕輕貼著瘋女人的陽穴兩端,用自己的能力加以疏導。


 一開始女人還掙扎得厲害,漸漸地隨著白慈的疏導起效,她放鬆並冷靜了下來,但還是痴痴傻傻做不出什麼反應。


 顧之桑也不失望。


 之所以需要其他人的幫忙,是因為她需要獲取一些能夠破除迷障的線索。


 可這女子身上的‘黑霧’太過濃稠,她一觸碰瘋女人,這些力量就瘋狂攻擊她。


 瘋女人平靜後,黛西便上前輕輕握住了她粗糙皸裂的手,閉上眼眸努力回溯。


 顧之桑:“怎麼樣?有沒有看到什麼?”


 黛西緊皺眉頭,“……她的思緒太扭曲了,所有的一切都被扭曲成亂麻,我在這個女人身上感受到的只有痛苦、絕望和深深的怨恨。我能感覺到她的思維深處一塊記憶非常深、被她藏了起來,這對她來說一定非常重要,但是有種很奇怪的力量在阻撓我去探看,就像……就像一雙更高維度的眼睛在深淵凝視著我。”


 說到這兒的時候,她的臉頰上已經出現了細密的汗水,神情有些痛苦。


 兩名村民坐不住了,起身湊了過來,“幾位貴賓,你們是要幹啥啊?”


 餘下的禾羋塗三人眯了眯眼,不動聲色擋住了兩人,“他們正在治病呢,不能被打擾。”


 握著瘋女人手的黛西咬咬牙,硬著頭皮去觸碰那塊區域。


 那一瞬間看到的畫面,極有衝擊力:“血……一片猩紅的血,幾個穿著和荀以頃服飾很像的人在一個狹小的屋子裡,有男有女,像是在舉行什麼儀式。她被鎖鏈鎖住了,然後……然後那些人非常恭敬地祭拜著一尊、一尊神像。”


 顧之桑目光灼灼,“什麼神像?什麼樣子?”


 黛西牙關輕顫,怎麼都形容不出來,和她共感的瘋女人也在這一刻回看到了記憶深處的怨念,原本平靜的面孔開始痛苦、掙扎。


 “是、是一尊……”


 說著說著,一注血漬忽然從黛西的鼻下溢出,見狀顧之桑猛地抓住她的肩膀,魂力傾瀉而出替她擋住了一股格外的陰邪、刁鑽的攻擊。


 也就在這一刻,她‘看’到了黛西‘看’到的畫面。


 那是一尊手臂長短、銅身綵衣的神像,頭部被雕成許多個面像,每一面都擁有一張張小小的、完全不同的臉孔。


 有作哀怨狀、有憤怒狀、有興奮狀、有狠毒狀……活靈活現、栩栩如生。


 在被顧之桑看的一瞬,它便消失了。


 黛西猛然鬆手、退後兩步,抬手擦了一下鼻下的血跡,旁邊的選手們見狀面色嚴肅,“你沒事吧?”


 她搖搖頭,看向顧之桑,“我是沒事,可桑桑……”


 最後關頭她能感覺到,是顧之桑幫她擋住了什麼東西。


 “我也沒事。”


 臉色微微發白的顧之桑睜開雙眼,終於露出了今日以來第一次真心的笑意,“抓到了。”


 當她看到那神像的一刻,所有阻擋在她身前、遮掩住她雙眼的迷障,都被擊潰。


 瘋女人臉上的黑霧逐漸散去,露出了分外清晰的命格線,等待著人來解讀她的今生過往。


 顧之桑語氣真切:“今日多謝你們。”


 白慈和黛西都擺手道:“我們又沒做什麼……”


 幾個選手有些愣住。


 不知是不是他們的錯覺,向來神秘莫測的顧之桑,給人的感覺似乎變得沒有那麼冷酷漠然了?


 沒有了‘黑霧’阻撓,瘋女人身上的因果之力更是濃重得駭人。


 感受著這股力量,顧之桑略一停頓,開始解讀她的面相。


 有些事情一旦管了,就註定會染上因果。


 但卻不能不做。


 ——


 兩個村民帶著已經平靜下來的瘋女人走出了村委會時,還有些懵逼。


 他們撥通了村長吳豐的電話:“哥,我們帶著她出來了。”


 吳豐:“那些人呢?發現啥了沒?”


 “沒發現啥,一通裝神弄鬼她還是痴痴呆呆的,不過倒是不發瘋了,我盯著呢她一句話都說不齊全。我瞅著那幾個大師挺失望的,可能也不耐煩了,說吃點東西就走,我就給他們找了個包廂點了餐。”


 電話那頭的吳豐鬆了口氣,“那就好,他奶奶的吃完趕緊滾蛋吧。”


 村民撇嘴道:“我瞅著這些人也沒啥厲害的,而且他們好像也沒在直播拍節目,慫他們幹啥,直接把相機砸了人扣了,有上頭的大佬庇護外頭的條子根本查不到咱身上。”


 吳豐蹙眉道:“你別犯渾,這些人畢竟是大節目來的,真在咱這兒出事肯定惹麻煩,讓他們怎麼來就怎麼走就行了。”


 “行吧行吧……”


 正當這時,另一村民匆匆趕來說道:“哥,那幾個人好像憑空消失了!我在店裡頭蹲著呢,聽著包廂裡沒動靜就有點懷疑,結果一打開門人真沒了!”


 吳豐/村民:?!


 小巖村的傍晚是橙色的。


 天際的火燒雲如一片紅海,帶著一股壓抑和肅殺之氣。


 村裡的人家都在準備晚飯,一時間村中道路寂靜無聲。


 一個瘦巴巴的男孩兒坐在院子裡玩兒手機,外放著搞笑視頻,正是今天下午打砸瘋女人中的、開口譏諷二丫的公鴨嗓。


 廚房裡一個比他大一些的女孩子正在燒飯,他不耐嚷道:“姐你能不能快點?我都要餓死了!”


 屋子裡缺了牙口的老太太聽到聲音努著嘴,“死丫頭要把你弟餓死啊?”


 好不容易做好飯後,女孩兒已經被熱得滿頭大汗,擺好盤後老太太和男孩兒才大搖大擺坐上桌。


 “去屋裡喊你爸吃飯,哎你還拿個碗幹什麼?”老太太嚷道。


 女孩兒聲音怯懦:“給、給她撥一些晚飯啊……”


 老太太滿不在乎道:“昨天的饃饃不是有剩的嗎,拿新鮮菜給這種不知道感恩的賤皮子吃也是糟蹋糧食,去拿饃饃給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