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重逢
“啊啊”
璇璣府地牢內,慘叫連天。
牢頭手握寒鐵倒掛刺長鞭,照著刑架上的犯人一抽,登時血花四濺,鞭子所掠之處血肉模糊,深可見骨。後方牢籠裡的犯人被嚇得瑟瑟發抖,昔日何等窮兇極惡之人,此時看也不敢看上一眼。
”說是誰派你來刺殺晉王殿下的快說”
牢頭的暴喝如同驚雷,奈何刑架上的人骨頭太硬,哪怕全身一處好肉都沒有了,也不願意將主謀的名頭供出,死魚似的張口大喘粗氣。
又是幾聲鞭響,又是幾聲慘叫。
炭盆裡的炭火在熊熊燃燒,牢頭直接抄起裡面燒得通紅的烙鐵,狠狠摁在了犯人潰爛的傷口上。
只聽一陣鬼哭狼嚎般的淒厲慘叫,犯人徹底暈了過去,空氣中除了血氣腐氣,又添了肉熟皮焦的煙熏火燎氣,詭異異常。
可就在這種環境中,居然有人在喝酒。
刑架正前方三丈開外,有張背對著的黑檀木憩榻,獸紋透雕,精貴華美。
榻上之人披頭散髮,身上的朱紫色蟒紋朝服隨手扯到鬆垮,衣襟斜敞開一條大口,仰頭灌酒時,溢出來的酒珠順著下頦喉結流淌,一路下滑。
他右手邊几案上,擺了只陛犴香爐,本是威風凜凜的瑞獸,可捱到這人旁邊,唯感到壓人頭皮的邪氣。
“嘩啦”一盆冷水潑完,犯人醒了過來,氣喘吁吁,牢頭提鞭又要繼續。
榻人之人竟在這時站了起來,轉身朝刑架走去。
牢中大小牢吏連忙躬身行禮,齊聲道“殿下。”
牢頭道“殿下稍等,這廝骨頭忒硬,撬開嘴放不出半個屁,且容屬下再試上一番。”
裴鈺未言,站在渾身血汙的囚犯面前,鳳眸微眯,面無表情。
一伸手,將手中酒罈遞給牢頭。
牢頭接過,卻見那手並未收回,愣了一愣,把自己手裡的鞭子恭敬奉上。
地牢位處於半地下,終年不見天日,每隔三丈在牢牆最高處開個巴掌大的小孔,不至於將人悶死。
此時外面陽光燦爛,從小孔投入的光也清直明亮,正好打在刑架的正前方。
囚犯抬起頭,一眼瞧見的便是那張邪戾叢生的臉,小腿當即打了哆嗦,咬緊牙關苦苦支撐。
裴鈺將鞭子在自己手上繞了兩圈,節節分明的鐵鞭,竟被他掰出咯吱聲響,玄冷之色與鼓起的青筋相襯,形成了種令人望之膽寒的肅殺之氣。
他看著一身是血的囚犯,不像看人,像看塊石頭看株雜草,纏著鞭子的手無聲無息抬了起來。
”我招!我招!是,是戶部尚書蔡林讓我來行刺您的!他給了我五百兩金子,答應我無論事成與否都會再給五百兩,我本來想幹完這單就金盆洗手不幹的,我……啊!”
鞭起鞭落,倒刺割走大片血肉。
裴鈺皺了眉頭,不是因為惱怒,是因為該死的光太刺眼。
“說實話。”
聲音一出,旁邊的牢頭都跟著打了一哆嗦。
又是一鞭子,兩鞭子,,三鞭子……
"我招!我這回真的招!" 犯人口吐鮮血,怕來不及說出口便被抽死似的,語速極快,"不是蔡林!是中書令朱朗,是他給了我一千兩黃金的封口費,約好倘若被捉事發,我就報蔡林的名字,只要我咬緊牙關,他就會想辦法將我撈出……求殿下饒我一命,我鬼迷心竅!我不該貪財!求您放我一條生路吧”
裴鈺卻宛若聽不見,一鞭子一鞭子的落,整個牢房都回蕩著嘹亮的鞭響,直到人沒了動靜,腦袋耷拉下去,徹底嚥了氣。
即便這樣,他也沒停,一直到抽出滿身大汗,才將鞭子一扔,轉身活動了下脖子,仰面長吐一口氣,嗓音低沉沙啞∶“頭割下來,裝入禮盒送到中書令府上,就說是本王送給他的清明節節禮。”
“屬下遵命。”
他睜開眼,眼中疲乏生懨,瞧向牢籠∶ "下一個到誰了。"
犯人們咬舌自盡的心都有了,紛紛下跪求饒,主謀的名字一個挨著一個的從嘴裡供。
這時阿吉從外走來,雙手奉上書信一封∶“王小姐從太原所寄,說要您親啟。”
裴鈺眉頭皺緊,這回是真不耐煩了,隨口道∶“燒了。”
阿吉猶豫“可傳話的說,信上乃為萬分緊要之事,您若不看,恐會後悔終生。”
裴鈺冷嗤一聲,順手拈起信函取出書信,展開時唇上掛著譏笑,就等著看她王婉口中他能後悔終生的事是什麼事。
未曾想一眼下去,他的瞳仁驟然發緊,兩眼中的散漫頹唐一掃而空,取而代之的是興奮與不可思議的狂喜,從頭到腳,連帶著頭髮絲都在震顫。
他握信大笑,險些笑出眼淚,轉身大步邁出將信一揚,高聲吩咐∶“立刻撥出五百兵馬,我要去太原,現在便去。”
信紙飄飄揚揚攤落到地上,阿吉定睛瞧了兩眼信上所言,嘆了口氣,拔腿跟上。
……
桃源村,渡口。
今日是王家主僕離村之日,白氏為了讓兩個姑娘平安回去,特地找了牢靠的熟人帶她們走水路,雖然在百里寬河上搖曳的滋味並不好受,但總不至於再遇上個狼啊虎啊什麼的,比走山路強多了,就是拿的錢多了點。
溪牛將提前準備好的大包乾糧和水拎到船上,回到岸上欲言又止,終是燒著臉對王婉道∶"要不我去送送你們吧,不然就你們兩個姑娘家,多讓人不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