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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納言的高明之處,就在於他明明是敷衍搪塞你,但你仍會覺得舒服。
他溫和的嗓音,不疾不徐的語調速度,一派沉穩的舉止,像化育萬物的春雨,很難令人不喜歡。
付群連忙起身告辭:“那我就先走了,辛苦你。”
唐納言周到地送他出去:“分內之事,不說這個。”
他走了以後,唐納言踱回到位置上,獨自坐了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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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假第一天的傍晚,莊齊站在宿舍樓下,等辛伯來接。
算算日子,她真的很長時間沒回去過了。
但昨天期末考試完,總在學校賴著不肯走,怎麼也講不通呀。
要是起了疑,哥哥脾氣教養再好,也要來領人了。
六月的京城雨水豐沛,只是颳了一陣小風,就有細雨落下來。
司機到得很準時,黑色奧迪在面前停下時,她用一隻手擋在頭頂上,小跑著上了車。
辛伯連車都還沒來得及下,更遑論給她打傘。
他唉了聲,往後遞過去一盒紙巾:“沒淋著吧齊齊?你應該等我一下的。”
莊齊扯出兩張,從左邊臉頰擦到右邊,她說:“像這樣的斜風雨,打傘也要淋溼的,幹嘛還勞動您呀。”
辛伯感慨地摸了摸方向盤:“我老了,動作不如你快嘍。小時候去學校接你下課,你還揹著書包到處望呢,我人都站到你面前了。”
“是啊。”莊齊把紙團揉在手心裡,她笑了笑:“您都接送我這麼多年了,再要您累著,顯得我這人多不懂事兒。”
辛伯說:“是不是很久沒回家了,才上大二就這麼累嗎?”
“嗯。”莊齊不願意多談其他,聳著鼻子,做了個誇張的表情說:“累得要命。”
車開進大院後,莊齊接了辛伯的傘,下了車。
她剛站定,就被周衾喊了兩嗓子:“齊齊!齊齊!”
莊齊對辛伯說:“您先回去吧,幫我放一下包。”
“好的。”
天色昏暗,細雨洇潤著道路兩旁深綠的灌木叢。
她撐著傘走過去,站到周衾面前說:“你怎麼傘都不打一把?淋成這德行。”
“故意的。”周衾靠得離她近了一點,把臉伸過去:“就是想讓你幫我擦一下。”
他們在一起長大,從小學到高中都沒有分開過,只不過周衾去了清大數學系,這才見面少了。
莊齊拿出帕子,輕柔地給他抹掉額上的水珠。
擦完後,她有些嫌棄地丟給他:“咦......你幫我洗乾淨。”
周衾即刻接住,笑得頗有點自作自受的意思。
他說:“那我還不如自己擦呢,真是。”
“好哇。”莊齊轉身就要走的架勢,她說:“那你下次不要叫我了。”
周衾是周家的小兒子,但卻不是周夫人生的。
這在人多嘴雜的大院裡已經不是什麼秘密。
至於他的生母是誰,現在在哪兒,恐怕連他父親周吉年自己,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對外一律只稱是從福利院領養的。
有人曾扯下這塊遮醜布,沒分沒寸,半真半假地問周吉年:“您這運氣也太好了,隨手領一個,就挑著了和自己這麼像的,比親兒子還真呢。”
周夫人鐵青著臉不說話。
周吉年也只能笑笑:“緣分,緣分。”
雖然是進了門,但周夫人對他並不算好,哪怕她沒有自己的孩子。
讀小學的時候,周衾總是餓著肚子來學校。
大夥兒問他怎麼了,他說他刷牙慢了一點,媽媽把早餐全收走了。
周衾生得好,白白淨淨的,斯文俊秀,性格又十分和順,在班上人緣很好。
她還記得,那會兒他和鍾且惠坐同桌,她每天都把糕點裝在餐盒裡,帶來學校給周衾吃,眼觀八方地替他打掩護,防著老師過來。
只不過,後來鍾家出了一點事情,鍾且惠隨父母去了江城。在這之後,周衾的同桌就換成了莊齊。
身世同樣坎坷的少男少女,從此成了無話不談的朋友。周衾為人沉默,不愛講話,但很善於傾聽,無論說的出口,說不出口的,莊齊都願意和他聊。
雨絲飄飛中,周衾拉住生氣的莊齊:“我就是要讓你看它呀,一隻小貓。”
“真的呢。”莊齊才知道他為什麼會淋雨了。
一把大黑傘斜立在雨中,遮住了一隻病弱的瘦貓,它的皮毛髒兮兮地黏在一起,已經辨認不出顏色,看上去可憐極了。
莊齊又奪過了帕子,發揮最後一點餘熱,給貓揩了一遍臉。
用完了,仍舊丟回給周衾:“這下真得洗了。”
“知道了,大小姐。”
她說:“我們給它找個地方吧?可是我哥哥不讓養呀。”
周衾亮出兜裡的東西:“我媽媽也不會允許的,看見我她已經夠煩了。不過沒關係,你覺得把它放那間舊倉庫怎麼樣?你看,我連貓糧都帶上了。”
莊齊點點頭:“走吧。”
“那你撐一下傘,我把它抱起來。”
“嗯,慢點兒。”
他們一開始是走著,後來嫌走太慢了,乾脆在雨裡跑起來。
兩個人笑著打唐家門口經過。
蓉姨眼尖,停下手裡的活計說:“哦喲,齊齊真是傻掉了,和周家的瞎跑什麼呢,回來一定溼噠噠,要著涼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