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3章 天驕聚首(第3頁)
寧國公往後坐了坐身子,搖頭道:
“這事老夫確實不知情,倒未聽聞姚家和雲山劍宗有什麼齟齬。”
慧覺點了點頭,不動神色的又將話題引開,和寧國公聊起佛法來。
寧國公的興致明顯又漲了起來,一臉興奮的和慧覺探討著佛門著作,引經據典,顯然所學極豐。
慧覺十分耐心的回答者寧國公的問題,從開始直到現在沒有一下打頓的地方,這下哪怕謝淵不通佛言,也看得出來慧覺在這方面確實有些真東西,單以佛法來說,擔得起大師之名。
這麼年輕就入菩提院,被稱作大師,這和尚莫不是真有宿慧?
謝淵看慧覺讓寧國公十分歎服,滿臉崇敬之色。他看了看天色,雙掌合十:
“阿彌陀佛!今日和國公大人探討佛法,十分投機,小僧亦感悟良多。”
寧國公一臉感嘆:
“慧覺大師佛法精湛,老夫受益匪淺。我已吩咐廚房備下齋飯,還請大師用過晚膳,在這院裡暫且住下。若不是怕大師舟車勞頓,我恨不得和您暢談佛法、抵足而眠!”
慧覺婉拒道:
“國公大人有心了,不過齋飯便是不必,小僧叨擾許久,這便該告辭了。”
寧國公一驚,連連道:
“慧覺大師,齋飯絕不會鋪張,還請賞臉。”
慧覺神色堅定道:
“師父給了我盤纏,常讓我勿受他人齋飯。寺裡受信眾香火已多,怎可再來討食?”
寧國公見他搬出智靈大師,只得作罷。
他一路送慧覺和謝淵二人到了國公府的門口,一路幾番張嘴,謝淵看見了,也看見慧覺看見了,卻見他裝沒看見,有些好奇。
最後寧國公眼見都要到門口了,終於忍不住開口低聲道:
“慧覺大師,老夫之前給智靈神僧去的信,不知有沒有答覆了?”
慧覺聞言,轉過身來,合十朗聲道:
“阿彌陀佛,寧國公想遁入空門、拜入我師門下,和小僧當師兄弟,自是心意虔誠。只是我寺收弟子規矩嚴苛,師父暫無此意。”
謝淵聽了這話,愣了一下,懷疑自己耳朵出了問題。
寧國公要拜智靈大師為師?
他下意識看過去,卻見周圍不少侍從護衛,都是身形一僵,臉上露出古怪之色。
而寧國公更是渾身如同石化,好半晌才回過神來,臉色脹紅道:
“哦哦,這樣……慧覺大師,還請慢走。”
一直對慧覺禮遇有加的寧國公語氣變急,這慢走聽在謝淵耳裡,分明是快滾。
謝淵心裡好笑,這和尚,絕對是故意大聲的,旁人不識得他的真面目罷了。
慧覺一臉純淨的微笑,雙掌合十,在門口和寧國公道別,然後和謝淵不疾不徐的離開,融入了人流。
“謝施主,你怎麼看?”
慧覺淡淡道。
我成元芳了?怎麼成這和尚帶我探案了……
謝淵腹誹道,沉吟一下,有些嚴肅:
“這寧國公,有些古怪。”
“謝施主,你說的是廢話。”
謝淵臉皮一熱,瞪了這嘴臭和尚一眼,然後有些猶疑道:
“他……都不像是朝廷派來看著世家的。”
不管是以小潛龍會為傲還是若有若無的幫著姚家說話,寧國公的態度都有些奇怪。
雖然雲山郡王和雲山劍宗的關係也不錯,常常上山消暑,但若遇事,絕不會是這般自己人似的態度——還是在雲山劍宗對朝廷相當配合的情況下。
慧覺輕輕點頭:
“佛言不虛,這金陵府,也如銜尾蛇一般。”
謝淵見他又故態復萌,撇了撇嘴,而後若有所思道:
“你是說,金陵府裡的勢力,都是一體的?”
“善哉,謝施主還沒蠢到家。”
謝淵無視了慧覺的話,不解道:
“可是寧國公三代封爵,世受皇恩,分明是鐵桿皇黨,怎麼會也……”
慧覺笑了笑,問:
“謝施主,你覺得寧國公對我如何?”
謝淵搖頭道:
“奉為上賓,執禮甚恭。”
“那謝施主以為,小僧配嗎?”
謝淵瞥了他一眼,實話實說:
“不配。”
他見慧覺一臉微笑,點頭道:
“所以,他是有求於你……想拜入般若寺?”
謝淵臉色有些古怪。
慧覺輕嘆道:
“想拜入我寺也只是手段,他真正想要的,是我師父的修行法門。”
“為了更高的境界麼。”
謝淵沉吟道,武者若有了瓶頸,為了突破確實會想盡一切辦法。
慧覺又露出略帶嘲諷的笑意:
“若是如此,倒也不失為一代宗師。”
“不是?那是為了什麼……”
謝淵微蹙眉頭。
“謝施主,你覺得寧國公,還有幾年陽壽?”
慧覺突兀的問道。
謝淵愣了一下:
“啊?他是武道宗師,年齡我記得不算很大,按理說還能活……”
說到這裡,他突然頓住。
今日見寧國公,雖然見他精神矍鑠,血氣蓬勃,可是身為武道宗師,卻頭髮掩蓋不住的花白,有了頹相。按理來說,只有血氣衰退的武者,才會有此現象……
慧覺見他反應過來,微微頷首:
“寧國公年輕時受過重傷,傷到根本,雖然突破了宗師,卻落下病根,近幾年已經每況愈下了。
“我師父成就大宗師近百年,仍是春秋鼎盛,既是大宗師的特異,也有我寺功法之故。故而寧國公治療不得,已經來信幾次,多言‘虔誠’。”
謝淵聽了,恍然大悟,對寧國公對慧覺的態度瞭然於心。
原來是為了求長生法門,那裝孫子也是應該的。只不過見他對佛法瞭解極深,還以為是真虔誠,結果只是下了真功夫。
想到這裡,謝淵心思一動,凝神道:
“所以,他暗暗背棄皇室,勾結世家,也是……”
“不錯。”
慧覺一臉淡然。
“世家還有這等法門?”
謝淵莫名道,不過旋即也覺正常。千年世家,什麼秘術沒有?
慧覺看著謝淵,似笑非笑道:
“謝施主不是見過嗎?”
“什麼意思?”
謝淵眉頭皺起。
這和尚打謎語的時候是真的煩,但是他又真的知道不少,謝淵只得耐下性子。
慧覺看著遠方,幽幽道:
“謝施主,你是為何會來追查世家的呢?”
“因為在雲州,我……”
謝淵說到這裡,話語陡然一頓。
他猛然看向慧覺,沉聲道:
“你是說,那些人……”
“其中一部分吧。”
慧覺嘆了口氣。
謝淵拳頭漸漸握緊,原來去邊境大州擄掠人口,竟是為了此般麼?
為了給世家的老爺延壽?
這是什麼邪法?
謝淵還以為世家掌握的是服餌吞丹,煉化天地之精,如此延壽正法。可是需要藉助其他人……那還能是什麼法?而這些人被“用”過之後,是什麼下場,也不必再說……光看烏河一地的世家佈置,就可知他們的態度如何。
謝淵緊緊皺著眉頭:
“是哪一家?還是八大家都有參加?王管事之死,也是因為此麼?兇手是誰?”
慧覺見謝淵有些激動,嘆息一聲:
“謝施主,小僧不是真有佛陀之五神通,這些也只是因與我寺、與施主你有關才知曉。再多的內情,莫說小僧,便是我師父也不見得能盡聞盡知。”
謝淵聽聞,稍稍平靜下來,看著臉色悲憫的慧覺,心中一動:
“慧覺師傅,你為何來找我?你與我切磋之時,說的那些話……又是什麼意思?”
慧覺宣了聲佛號,微微垂目:
“謝施主,小僧是佛門沙彌,亦是習武之人,這一世不敢說渡盡眾生,卻怎忍得魑魅橫行、百姓受苦?偶然察覺這江南世家背後之事後,小僧知謝施主也是俠義心腸,故而來尋你,一齊尋找真相。”
謝淵聽了,看著慧覺,陷入沉吟。
雖然這番話說得過去,但總覺得他言有不盡,並不是全部真相……
但無論如何,至少前半句,謝淵能感覺得到,這惡劣的和尚是發自內心的。
雖然鬼和尚滿口胡言,十句裡做不得一句真話,但謝淵莫名覺察得出他的玩笑和真心。也許是他沒真想騙人罷。
謝淵緩緩點頭:
“慧覺師傅慈悲為懷,在下明白了。那下一步,你覺得該如何做?”
慧覺雙掌合十,一臉微笑:
“古語云,兩人計短,三人計長,我們還需再等一人同行為好。”
……古語好像不是這樣說的?
謝淵搖了搖頭,不去計較,只是好奇道:
“還等誰同行?你在此還有同伴麼?”
“阿彌陀佛,若是行同一般路,誰人不是同伴?謝施主,何必糾結?”
慧覺帶著高深莫測的笑意,只是不答。
謝淵眼皮一跳,拳頭再次捏緊,剛剛莫名升起的默契感覺,煙消雲散。
他跟著慧覺站在長街不起眼處,默默看著寧國公府,也不知到底在等什麼。
突然,遠處一個劍眉星目的少年道士大步走到國公府門口,和守衛說了幾句,片刻後有人將其迎進去。
不過沒過多久,這個道士便被“請”了出來,看起了頗為狼狽。
他站在國公府門口,指著大門怒罵,周圍路人盡皆側目。
不過奇異的是,國公府護衛雖然一臉難堪,卻沒人上去動他,只當耳邊風。
遠處的慧覺側耳傾聽,露出好玩的笑容,笑呵呵道:
“我們要等的人來了。”
謝淵神情一動,卻見慧覺示意自己去找那道士。
謝淵一頭霧水,連那人是誰、幹嘛都不知道,難道上去就問要不要一起幹世家?
“謝施主,你就這樣說…..”
慧覺耳語幾句,謝淵一臉古怪,半信半疑的邁步上前。
少年道士正眉頭倒豎,當街怒罵國公府,卻覺肩膀突然被輕輕拍了一下。
他陡然一驚,瞬間轉頭,看到一個平平無奇的少年。
這人是誰?看長相如此普通,怎麼能無聲無息的接近自己?
謝淵看著這個少年道士,輕咳一聲,道:
“道士,你若想得真相,就隨我來。”
見道士瞳孔一縮、莫名其妙又如臨大敵的模樣,謝淵默默想道:
“原來這就是當謎語人的感覺……不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