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聖手初露(第3頁)
小小的船艙登時風起,船艙的竹簾也跟著搖擺。船家倒是個穩重的,眼見著水勢湍急,卻不慌張,低喝一聲,那長棹如同一柄大刀劃開暗流,硬是有驚無險,讓這船平穩行進。
推針到底,亦不過須臾,可幾人皆覺這時間漫長無邊。
對蘇決明而言,銀針推進,須得分毫無差,才不至於操之過急,傷其本源。
對夜來而言,她向來是極能忍痛的。可這痛來得太過猛烈,有如萬蟻噬骨,痛不欲生,她恨不得一掌拍至印堂,也好過在這苦苦煎熬,可身後之人卻死死制著自己手腕,讓她不得解脫。而不知為何,她的身子亦是忽寒忽熱。
對顧見春而言,卻也不好過。不知這
夜來姑娘修煉的是何種功法,自己渡內力而去,竟皆是石沉大海。不僅如此,自她體內還隱隱有反噬之意,對方這功法十分邪門,冰寒徹骨,霸道至極,竟要喧兵奪主,佔他丹田之氣。他欲要收功,卻發覺身體僵首,早己無法抽身。他只得不斷催動功法,以求抵禦這寒意。
一時間,幾人俱是水深火熱,好不折磨。
終於,她眼中流出赤血。雖然可怖,蘇決明卻鬆了一口氣,迅速地將針拔出。此時也輪不到他嫌棄汙穢,替她清理乾淨,又找了條絹布為她繫上,這才開口說道:“成了。”
他話音落地,卻沒能等到誰開口。蘇決明這才發覺,兩人皆維持著原本的姿態,一旁的顧見春更是面色古怪。
蘇決明又說了一遍:“可以了,你鬆手吧。讓她休息一下。”
兩人仍然沒有動,顧見春面上是少有的蒼白,而夜來更是虛弱不己,渾身顫抖,唇色慘然。
蘇決明正疑惑,忽然一道風襲來——
“小公子,留神!”原來是船家木棹劈頭落來,蘇決明連忙往旁邊一躲,船家一棹揮來,挑開顧見春的手掌,兩人氣勁皆是一鬆。顧見春當即吐出一口血來,而那夜來竟首首倒了下去。
顧見春見狀,連忙扶了一扶,才不至於讓她磕著。觸到對方身子,才發覺她渾身冰冷,氣若游絲。
蘇決明順勢捏住夜來的手腕,略一探查,登時大驚:“方才還好好的,怎會虛弱成這個樣子!”
顧見春抹了抹嘴角,將夜來安頓好。起身對船伕躬身長拜了一揖,說道:“多謝前輩出手。晚輩無知,險些釀成大錯。”
蘇決明連忙從包裹裡翻出一顆藥,給夜來服下。見她氣息平穩,這才往這邊望來。
“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船伕“呵呵”一笑,繼續擺著棹。
“醫人者不自醫,渡人者不自渡。”這便又說了句不著邊際的話來。
顧見春聞言,只得苦笑,說了句:“前輩教訓的是。”
他一低頭,手上卻搭上兩指,是蘇決明替他把脈。
“不好,不好。”蘇決明搖搖頭,遞來一枚丹藥,“亂象迭起,這是走火入魔之兆。你服下這個,立即運功調息。”
“倒叫你忙前忙後的。”顧見春嘆了口氣,服下藥,有些無奈地坐下。
他剛想說什麼,蘇決明會意,立即說道:“她沒什麼事了,只是力竭,暈了過去。”
顧見春點了點頭:“真是苦了你了,蘇大神醫。稍後我就運功療傷,不過還要煩請你替我護法……”
蘇決明看到對方還有力氣取笑自己,便放下心來。他兀自撇了撇嘴,低聲說道:“你想死,我也不攔著你。”
對方聞言,“呵”了一聲,也不理他,轉頭對船家說道:“前輩,勞您緩上一緩。”
船家撐著棹,看了看天色,夕陽己盡,皓月初生。
他也不答話,只是突然放歌道:
“灣頭分手盈盈步,潛約到蔭湖住。
蘇小門前芳草渡。
依稀曾記,小樓深巷,盡是銷魂處。
到來忽下前溪路,月黑頻催送柔櫓。
及到前溪人又去。
遊絲落絮,春來無定,總被東風誤……”
分明是姑娘家的唱詞,在這船家口中卻唱得清明嘹亮,不見媚俗。歌聲繞梁遏雲,頗有山高渺遠之意。
突然,船家止住歌,斷喝一聲:“公子,這紅塵囂囂,你可看清了?”
顧見春怔了怔,隨即輕輕一笑,閉目運功調息。
那船家一棹拍下,水花濺起,打碎了水中煙霞落日,像是驚破誰的夢境......
——世間虛妄,不過鏡中月,水中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