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初露猙獰
次日，西直門外。
身戴枷荷的楊忠靜靜坐在牢車內，冬日的寒風吹到他單薄的衣衫上，讓其身軀四肢更蜷縮幾分。 “杜大人，時辰已到，該走了。” 羅通對快要凍僵的手呼出一口熱氣，衝前方的杜寧喊道。 聽到催促杜寧轉頭瞥過一眼，眼中神色也有些許不悅。 “宗謐，此去西南，波譎雲詭，萬萬小心。”江淵與陳循相親，但對於這位好友，覺得還是要勸誡其幾分。 “世用多慮，我胸中已有韜略，無事矣。” 對於江淵的隱晦提示，杜寧笑笑，絲毫不放在心上。 拱手拜別，便翻身上馬，揮動馬鞭大喝一聲。 “出發！” 二馬一車，外加三十餘騎就此啟程。 江淵看著杜寧等人離去的背影，心知此次西南之行，已是風雲際會。 作為旋渦中心的杜寧與程富，定然會有人就此騰飛，對照自身不覺感到一絲緊迫。 “他二人無論是誰，定有一人會入閣，我也要抓緊些了。” ----------------- 是夜，杜寧一行人行至大名，落宿於驛站中。 “杜大人，兄弟們走了這麼久，喝些酒怎麼了，不要這般苛刻。” “在我大明境內，還能發生意外不可？” 羅通指著旁邊兩處桌上的官兵，向杜寧建議道。 他說的這兩句，乍聽之下，沒什麼毛病。 但細思一下，就能明白其真實目的所在，無他，離間杜寧與官兵將士的關係也。 對此杜寧當然是心知肚明。 “呵，按羅大人所言，非要敵軍臨於陣前，才準備軍務乎？” 杜寧板著臉，不給羅通留絲毫情面。 “兵部同僚皆知，吾嚴於治軍，對於那些不奉教令的將校，皆繩之以法。” “因此，才使得那些武夫悍卒桀驁無狀者斂跡屏息，京營兵政為之一新。” “如今，不過剛出京師，羅大人就放鬆于軍紀，吾實在不知大人文武全才之名自何處而來。” 這番話，讓羅通的臉色瞬間面如豬肝，雙手緊攥，看向杜寧的眼光也帶上了憤恨之色。 “好，獨大人高義，羅某羞愧，希望西南此行不要出任何意外。” “不然羅某身為督察御史，定會向朝中參上一本。” 說不過的羅通，站起身子，放下一句狠話，就向著自己房間走去。 待走過官兵處時，又對為首的兩名百戶暗中給與眼色。 二人得到暗示，頭顱輕點幾下，羅通才放心離去。 杜寧卻是沒有注意到這一幕，自顧自的用完晚膳後，也回到房間中去。 “錢百戶，杜寧已走，是否將楊將軍帶到羅通房內。” ‘嗯，快去，楊將軍對你我二人不薄，若不是那杜寧迂腐，吾早就替楊將軍解開刑罰。” 王百戶點點頭，帶著身邊的兩名手下，就向著馬棚處的牢車走去。 而此時的楊忠，因為過於寒冷的緣故，已經有幾分困頓，眼皮沉重萬分，想要閉眼睡去。 “楊將軍，職責在身，勿怪兄弟。” “咱這就替您解開刑罰，且隨我等去好好休息一番。” 迷迷糊糊的楊忠被王百戶，自牢車中攙扶出來，向著驛站的二樓走去。 在屋中等候多時的羅通，聽到動靜，急忙打開房門。 看到楊忠到來，急忙讓開，任由其進入屋內。 “快，命驛丞打熱水來，再拿些取暖用的衣物。” “諾。” 不多時，熱水飯菜酒水都被端進羅通屋內，舒緩過來的楊忠，看著精美的飯菜，也顧不得形象，大口吞嚥起來。 羅通看著如此狼狽的楊忠，不由唏噓幾分，還不忘說幾句杜寧、于謙的壞話。 “楊將軍，那于謙到底是不是楊家的姻親，怎會如此心狠。” “為了愛惜自身羽毛，就不怕眾人棄他而去？” “還有那杜寧，陛下與閣老遠在京師，他竟還如此刻板，當真是迂腐。” 話落，便看到楊忠夾起一大塊紅燒豬肘，放於嘴中。 也許是吞嚥太急，竟被噎的說不出話來，羅通急忙上前幫忙，又倒上一杯酒水。 一頓折騰，楊忠才吞嚥下去，舒緩過來。 只見他眼角帶著淚，苦笑說道：“我楊家已是樹倒猢猻散，于謙疏遠我，也屬人之常情。” “呵，這也算人之常情？” “楊將軍莫要自暴自棄，如今你已是陳閣老的人，只要你做事盡心盡力，吾等皆為你知己後援。” 羅通說了這麼多，目的說到底還是要楊忠放心。 讓他安心為江西幫做事，楊忠對此當然也是心知肚明。 但對於江西幫，楊忠又如何不恨，心中已有計劃的他，繼續對著羅通假意奉承道。 “楊忠自然知曉陳閣老恩情，此去西南，必盡心盡力，不負閣老期望。” 看到楊忠這般知趣的表現，羅通滿意的點點頭，又親自為其倒上一杯酒，以示親近。 待酒過三巡，羅通才問：“不知楊將軍此去，要如何做？” 楊忠看到羅通依舊不放心，思索一番後，順著其心意問道：“西南情況如何，還請羅大人告知，吾聽完後，才知曉該如何做。” “好，楊將軍請看。” 羅通點點頭，自袖中拿出一封蓋有江西布政司的信件。 楊忠接過，抬頭看了一眼羅通，而後才仔細研讀信中所說。 三炷香後，將信件放下，此時他對於西南的情況已有了較為清楚的瞭解。 “羅大人，王驥與程富雖然不和，但那數萬大軍可是貨真價實，那土司手下兵力不過數千，如何助其勝之。” 羅通聞言笑笑，說道：“安南衛地處黔西，其境內勢力最大的土司水西安氏，在進京朝拜朱祁鎮時，已與陳閣老乃舊識。” “等到了地方，我自會安排你二人見面，商量之後的具體事宜。” “不過，你要記住，貴州不似中原，也不似九邊。” “朝廷也只是名義上統領，真實情況是由四大土司管轄。” “你行事之前，萬萬要與安氏龍富多多商量。” “此次萬萬不可將事情鬧的太大，只需讓朝廷知曉，擅改軍戶，乃滅國之道即可。” “另外，除了貴州，廣東的黃蕭養也可為我等所用。” “只要你有需要，我便傳信與廣東布政司，他們自會相助我等。” 說完，羅通看著目瞪口呆的楊忠，其目光透露出的震驚之色，讓其頗為受用。 而楊忠也是過了許久才緩過神來，心神俱震的他不禁發聲問道。 “羅大人，你的意思是西南及東南沿海的叛亂，都有爾等的人在操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