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路途之上
驛站房間內的火盆被燒的劈啪作響，楊忠此刻的內心也像那燃燒的木炭一般，被驚的炸裂開來。
“楊將軍說笑，黃蕭養作亂豈是我等指使。” “此話千萬莫要亂說，不然被人聽去可是那殺頭誅族之罪。” 羅通當然不承認其中隱情，但他卻說出了另一人的名字。 “我說的幫助，是曾在江西備軍，後經由王直舉薦成為廣東左參議的楊信民。” “如今那黃蕭養督造器械攻城不利，已分兵轉掠民鄉，兵部與內閣已然定好策略，敕調廣西、江西官軍來援。” “而楊信民因曾在廣東任職，頗有些民心威望，內閣諸大臣已經上奏皇上，升其為廣東巡撫，主張平叛事宜。” “剛才我所說的幫助，就是這楊信民也。” 這番解釋，別說楊忠不信，就是說給門外的那些大頭兵聽了，都直搖頭。 可羅通不承認，楊忠也不好再問，只是將這事暗暗記在心裡，看之後是否能利用到。 “既然如此，我也知曉的差不多，等到了之後，再說其他吧。” “時候不早，我就先退下，羅大人還請早些歇息。” 說完，楊忠就起身告退，出門時，又聽羅通自房中傳出聲音。 “楊將軍今晚就去柴房過夜，我已命驛丞準備好被褥，不要再去牢車上。” “若是在這冬日凍壞了身子，豈不是耽誤陳閣老大事。” “至於杜寧那裡，自有我去擋著，你放心去便是。” 楊忠聞言，身形一頓，雖說羅通目的不純，但這考慮周到，還真是讓人倍感親切。 “謝羅大人。” 門外的王百戶見楊忠出來，急忙上前，卻見楊忠搖搖頭，止住了想說的話。 明白意思的他，點點頭，帶路到達柴房，關緊木門後，轉身跪下道。 “末將王猛，見過楊將軍。” 看著自己一手帶出的兵，楊忠笑笑，拍拍其肩膀說道。 “沒想到這次護送的是錢開與你，想當年在寧夏，你倆還是半大小子，連刀都拿不穩咧。” 聽楊忠談起過往，王猛鼻子一酸，哽咽道：“當初我與錢開鑄下大錯，多虧將軍處理後事，才讓我等得以活命。” “如今將軍遭階下之囚，我與錢開，屬實難安。” “不如將軍移塌我屋內，雖說不如那羅通屋內乾淨，但也比這破漏柴房溫暖些。” 楊忠見王猛還記得那陳年舊事，點點頭生出一絲讚賞之色。 “昔日之事，莫要再提。” “如今你與錢開已是今非昔比，雖然我不知道陳循是如何將你二人尋出。” “但事已至此，你二人還是先做好份內之事，莫要惹惱那杜寧。” “之後，我需用你二人時，自會告知你等。” 王猛聞言，臉上頓時露出喜色，急忙說道：“咱就知道楊將軍定有謀劃，您千萬不要心疼屬下，有事儘管吩咐即可。” 楊忠笑笑，伸手將王猛扶起身來，為其撣去衣袍上的灰塵，溫和說道。 “莫要如此，當初我殺李家村眾人，不光是救你二人，也是為我自己。” “我今日事發，不怪你等。” “你與錢開若能平步青雲，我才是真高興。” 王猛那張黑臉聽到此話，咧嘴憨笑起來，搓搓手掌又問道。 “楊將軍，要不要將錢開也叫來，他今日值守，一直等著咧。” 聞言，楊忠沉思一會兒，搖搖頭說道：“算了，此去西南時日還多，有的是機會。” “不過，我突然想起一事，你且幫我去做。” “將軍請講！” 看著王猛那積極的模樣，楊忠發自內心的欣慰，相比朝堂內的勾心鬥角，他還是更喜歡與這些直來直去的粗人打交道。 “此次我被流放西南，卻不知我那侄子發配何處。” “你且派人去問問，看他是否去了遼東。” “好，我這就去。” “記住，要隱蔽些，不要被他人知曉。” “明白。” 看著王猛離去的背影，又回首看了眼鋪在乾草上的被褥，楊忠苦笑一聲，自嘲道。 “楊忠啊楊忠，你可曾想到會有今天......” 之後拿起棉被裹緊身子，蜷縮成一團，沉沉睡去。 ----------------- 次日，清晨。 杜寧看著楊忠那明顯厚實許多的衣服，嘴角微微翹起，並沒有多言語什麼。 讓原本想著如何搪塞的羅通，白做一番準備。 “大人，車馬草料已然備齊，可以出發了。” “好，那便出發。” 命令下達，隊伍也就此離開驛站，向著黃河口岸而去。 至午時，便已抵達。 看著眼前席捲泥沙而下的黃河，杜寧心中有感而發。 “歲至隆冬，這黃河竟未冰封半分，當真是一大奇觀。” 羅通不知杜寧說此話是何用意，隨意說道。 “並非奇觀，此等景象乃是工部所為。” “為趕在春耕前將所有水利事項完結，高閣老可是派人去軍備司拿了許多火藥來炸開冰面，好讓船隻能逆流而上。” “不過，依我看，就算是如期完成，也無甚巨大用處。” 聞言，杜寧頗有些不解，轉頭對著羅通問道。 “羅大人何出此言？” 羅通冷笑一聲，說道：“此河如何謂之黃河，乃是因為其中黃土砂石甚多。” “行至河南山東境內後，流速驟然變緩，其所攜帶的泥沙便沉積於此，河床也因此連年升高。” “而這樣的後果就是導致水位連年上漲，兩側堤岸為防止決堤，不斷加高，至今已高出田地許多。” “照我看，來年若是下一場大雨，堤岸必無法承受，從而導致下流方圓百里化為一片汪洋。” 杜寧聽到羅通此番見解，不由皺起眉頭，又道。 “既然羅大人知道其中隱患，為何不上奏陛下。” “講述其中利害，從而採用更為有效的辦法。” 羅通嗤笑一聲，對於杜寧所言感到好笑萬分。 “杜大人有所不知，黃龍之患，自古有之，哪朝哪代都沒有解決之法。” “我大明如今立國才幾年，更何況如今國庫困頓。” “連堆積維修堤岸的錢都快拿不出，如何還妄想更為費力的事情。” 對於羅通所說，杜寧並不認可，他認為只要是對百姓好的事，便應該去做，而不是去考量其中代價幾何。 “既然無人開口，那我便上奏朝廷，至少讓朝中諸公有所準備。” 看著不知天高地厚的杜寧，羅通搖搖頭，自然不會把其中辛密告知於他。 比如那想用黃河泥沙堆積肥田，還有那出海口處日漸增長的土地，都被有心人惦記萬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