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丙辰院,穀雨時節歡飲達旦
燈籠街一看就知道名字怎麼來的,許多院落洞府前都掛著燈籠,數量不一,形狀各異。
在街尾一個小院,院門簷下掛著七八個燈籠,有蓮花狀的,有圓瓜狀的,有橘子狀的,院門上有個牌子,寫著丙辰院。
這個院子以木石支著,凌空掛在石峰外面,院子頭頂石壁縫裡鑽出兩株青松,如青色華蓋一般罩住半個院子。
院子門是開著的,此時日已西斜,金色的陽光穿過鬆針,斑駁灑在琥珀色木質地板上,反射出波光來。
院子空曠,只有兩房一亭,東西兩房是居所,並排而立,對面是丹亭,亭中放著一尊半人高的丹爐。
丹亭這邊石壁上有一道小澗,澗水落在一處石缸裡,缸並不大,半人高,水滿順缸壁流下,沿著石縫流出院外,形成飛瀑。
馮濟虎對院子非常熟悉,先是瞄了一眼西房,房門同樣開著,裡面空無一人。馮濟虎並不意外,領著雲氣便進了東房。
房內一塵不染,沒有分間,只是以一張紙屏風把房子分成兩塊,進門這塊是書房擺設,有書架和書案。屏風後面是一張木床,床邊有長几,除此之外空無一物。
不過讓雲氣眼前一亮的是,進門一排書架上滿滿當當塞滿了書籍。
“還不錯吧,這些書都是我入門那些年積攢下的,著實還花費了不少銀子,裡面還有我的一些筆記,當年走的時候沒搬,想著照顧一下後輩,如今我把你領進門,剛好用上。”
馮濟虎笑說。
雲氣點頭,“可謂極好,實在謝過道兄。”
兩人坐下閒聊了一會,雲氣得知,濟虎道人俗名馮虛懷,十三歲進山,在萬笏峰住了七年,二十歲那年闢了火府,正式拜入杜鵑谷門下,兼修醫藥草木之道,至今已有三年。
馮虛懷排濟字輩,本性溫良寡言,內斂偏謙讓,其師為其取法名“虎”字,期望他虛懷若谷,但心中亦有猛虎踞坐。
馮濟虎說,他拜入杜鵑谷兼慈羽師門下,其師令他去都務院領宗內雜事,每月不得少於十件,如此三年下來,才把他內向寡言的性子改過來。
替素空羽師攬徒,也是他口中所謂雜事之一。
馮濟虎是豫章本地人,富貴出身,也是從小由家人帶著練習雨霖觀傳下的引導養生術,但他十歲時才練出清靈氣,因此對程雲氣的天資頗多讚譽。
時間在閒聊中過得飛快,兩人忽聽見一聲鳥類的高啼,隨之傳來一陣腳步聲,雲氣心細,聽這腳步聲大且急,應當是個高個子。
“炳錕!”
身邊馮濟虎已經叫出了聲。
“咦,誰在?”
外面那人嘟囔一聲,大步走過來。
很快,雲氣便看見了來人,這人果然身材高大,站在門前竟將整個門都擋住了,夕陽照在他身上,映襯得他如同一個護法神靈。
“虛懷!”
來人看見濟虎道人,隨即喜笑顏開,低頭走進,一把抱住濟虎道人。馮濟虎身姿已算頎長,但在他懷裡如同一個小雞仔似的。
“好了好了,快放開我。”
濟虎道人使勁錘了幾下這人後背,才被放開。
“雲氣,這便是賀炳錕,與我一同入山,一塊住了七年。炳錕,這是程雲氣,今天才入山門,雲氣頗合我眼緣,特讓他住這,往後你多教教他。”
兩人見過禮。
馮濟虎又細說了幾句,“炳錕與我同歲,是蓮花福地八脈中九天應元府的記名弟子,這一脈要求闢府前得雷、雲、風三宅齊開,連成一氣,呼吸之間雷霆響動,故而耗費時間較長,但這兩年應該也快了。”
賀炳錕咧嘴一笑,“最遲明年夏秋之交。”
“雲氣同樣也是福地八脈之一,是明治山的記名弟子,今年才十五歲。對了雲氣,方才你不是還愁怎麼去明治山麼,到時候讓炳錕捎你一程便是。他開闢心府在即,這些時日幾乎每天都要去應元府,加上前些年出山巧遇機緣,得了一隻雷禽,有極速。”
賀炳錕打量雲氣,見少年神清氣朗,清新俊逸,眉目神情又頗為平和,不見鋒芒,心下也是頗有好感,聽說他是明治山的記名弟子,也是笑說:
“見過小道爺。”
雲氣臉上浮出一抹苦笑,“道兄莫要取笑小弟,還是直呼雲氣為好。”
賀炳錕哈哈一笑,又轉頭對馮濟虎說道:“虛懷今天便不走了吧,今日小酌幾杯,為雲氣接風,如何?”
馮濟虎笑道:“正有此意!”
“好!你兩勿需動,丹爐裡我掛了燻肉,是去冬用椒木新燻的山豚肉,我去切來,缸裡也有美酒,是承露谷的好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