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雀 作品

198 渡星河的過去

 “你還沒告訴我,會是什麼形式的考核?是我和小飯姐打一架,還是別的?”

 待小飯離開房間後,渡星河問道。

 虺搖了搖頭:“並非更強大的人才適合當巫女,你且隨我來,”

 她在渡星河面前坐了下來,當她轉過頭時,一條被迷霧環圍的道路,出現在二人面前:“每個巫女候選人所面對的考驗都不一樣,階梯的前方是介於過往、現在和未來的碎片,你只要能從裡面走出來,就算通過考核了。”

 虺頓了頓,語調沉如暮鍾:“但你要是迷失其中,就再也走不出來了。”

 在閣樓修煉的這段時日,渡星河很少和虺見面,偶爾見到,她都是來問她可有什麼需要的——閣樓並非苦修之地,她要是有想吃想喝的,提出來都能滿足,只是渡星河一旦沉迷進修煉之中,眼裡就再沒其他事兒,更別提口腹之慾了。

 今日的虺,態度卻格外沉重。

 興許是考核在即,要嚴肅一些吧,渡星河這麼地想著,問出了她最關心的問題:“慢著,只要從中走出來就算通過考核,那我和小飯姐之間如何分出高低?誰先走出來嗎?還是有別的評分機制?”

 ——縱然小飯身上的使命感很打動她,但只要是比試,渡星河就不想輸。

 對待勝負,她向來認真。

 虺一愣,似是完全沒想到渡星河會問這些問題,她沉默了片刻,道:“等你進去之後,就會忘記考核和勝負了,不必在意。”

 一道金光從虺手中飛出,沒入渡星河的眉心:“請出發吧。”

 渡星河起身,沒有半點遲疑,便邁步走進迷霧裡的階梯之中。

 身後的虺定睛凝望,目送門再次關上。

 ……

 當渡星河再次睜開眼時,周圍是湍急的水流聲。

 她下意識地起身,卻發現自己連抬起右手來都費勁,而映入眼簾的,是高懸的明月和一截短短的,蓮藕般的手臂。

 穿越了?

 穿到幾歲身上啊?

 她系統呢?

 渡星河的記憶亂得無法拼湊出來完整的身份信息,只見滿臉眼淚的婦人把她抱在懷裡,一疊聲地說了對不起:“你才這麼小,一刻也離不得孃親,可是娘不能把你留在身邊了……”

 母親的聲音對嬰孩有著天然的吸引力,渡星河往聲源望去,卻連婦人的臉龐都看不清。

 “讓孃親再看一眼寶寶,”

 婦人的雙手將她的臉捧起來。

 這回靠近了些,渡星河才勉強看清楚了她的輪廓:“陛下要對我們趕盡殺絕,可你是爹孃……不,是整個渡家的希望,我絕對不會把你交到陛下手裡的。”

 當第二次提到陛下時,婦人語氣中濃濃的不捨驟然變得決絕,她先是摘下了自己戴著的玉牌,掛到女兒頸上,將放著女兒的竹籃推入河流之中,隨水流蕩去。

 “啊?”

 她張了張口,連像樣的句子都說不出來,只餘下響亮的哭聲。

 河水將竹籃盪來盪去,她彷彿被迫加入了一場沒有安全措施的漂流,每當竹籃即將被打翻的時候,她胸前便有微光亮起,讓她在風浪之中險之又險地穩住。

 渡星河回憶了一番,發現除了自己名字之外,愣是什麼也沒想起來。

 就連剛開始極為強烈的“系統”,也在她的記憶中淡去。

 甚至,慢慢接受了自己是一個兩個月女嬰的事實。

 長溪流入江河。

 就連老船伕都不敢說自己能平安度過的急流,這小竹籃卻一路平安地將她送出了玄國國境。她就如同真正的嬰兒一般,餓了會哇哇大哭,哭累了發現除了能喝到點濺到臉上的江水外啥也喝不著,便慢慢學會了閉上嘴巴。

 在渡星河以為自己就要被餓死的時候,一雙手將她從流速漸漸變慢的河流中抱了起來:“這是……這是我和相公的孩子!”

 一個衣不蔽體的女人將她抱在懷裡,渾濁的眼裡滿是失而復得的欣喜:“一定是相公把孩子送回來了……!”

 竣女人瘦得皮包骨,把渡星河抱起來時,肋骨硌得她幼嫩的肌膚生疼。

 女人就這麼把她當成了自己的孩子,一邊抱著她,一邊在附近的死人堆裡扒拉屍體,從中尋找值錢的東西。在這年頭,扒屍是很不光彩的事兒,要真能扒出什麼值錢的玩意,晦氣點就晦氣點了,沒人會嫌棄銀兩晦氣,特別是村落中不事生產,又缺錢花的閒漢。

 他

們也曾想對這附近的死人堆下手,才剛接近其中,不是摔跤摔破頭,就是看到詐屍的幻覺。

 因此哪怕遠遠地看見屍體身上還有完好的衣裳,村裡人也不敢來扒拉屍體了,連帶把洗衣服的地點都換到了更下游的地方,怕沾了邪氣。

 也就這家裡死了頂樑柱和獨女的瘋寡婦敢來。

 瘋寡婦不知恐懼,只想從屍體身上翻找能換錢的物品,去給她失而復得的孩子買米糊喝。

 渡星河看人臉看得不清楚,這死人堆上泛出的黑氣,卻看得明明白白的。

 許多具屍體身上都插著刀和箭,這些拔出去之後都能賣錢,按照常理,勝方會在清點戰利品時將它們一併帶走,根本不會給扒屍的機會,可見妖邪已聚陰而滋生,也是村民在接近此處後,產生幻覺的緣故。

 只是當黑氣要侵襲瘋寡婦的時候,她抱著的女嬰懷中便有淡淡白光盪開,如同一個無形的屏障,保護她慢慢地,從屍體身上翻找出值錢的東西。

 “看,孃親找到銀兩了,娘給你買米糊喝……”

 “這回,孃親肯定不會再讓你餓死了。”

 渡星河被屍臭燻得快要暈過去時,便聽到瘋寡婦低聲向她承諾。

 她只好抬起手來,摸了摸她的臉,以示安慰。

 豈料這一摸,把她摸激動了,低頭對她臉頰親了又親:

 “寶寶,寶寶聽得懂孃親講話嗎?寶寶真機靈,孃親這就多扒些,給你買糖吃!”

 牙齒都沒長出來的渡星河:“……”

 謝謝,你有這份心已經很好了。

 ……

 瘋寡婦不僅去扒了晦氣的死人堆,還帶回來一個嬰兒的事,傳遍了全場。

 起初,村民都以為她是抱回來一個死嬰。

 畢竟瘋寡婦當寶貝一樣不離手的女嬰,根本不像正常孩子般會哭會鬧,他們都沒聽過那嬰兒的哭聲,每次見到,都只有一個後腦勺。

 村民生怕瘋寡婦扒屍的舉動為村裡惹來晦氣,對她是又趕又罵,她對此充耳不聞,換了米糊就餵給女兒喝,不管村長如何勸告,她都認了死理的要把這娃娃養大。

 失去了家中的頂樑柱後,瘋寡婦屋裡值錢的鍋碗瓢盆都被所謂的婆家人搶奪了去,她亦不在意,只要她和孩子有一口吃的就心滿意足。

 不挑吃不挑喝的,還真把孩子養到了四歲。

 當瘋寡婦懷中的女嬰一點點長大,大得能下地走路時,村民才驀地發現——

 原來她抱的那個娃娃不是死嬰啊!

 在渡星河再長大一點的時候,瘋寡婦重病去世,村民合計一晚上,商量是把那晦氣丫頭趕出村,還是留下來當童養媳——都養到能走路能當勞動力了,賣出去還能得一筆彩禮,趕出村等於便宜了附近的光棍閒漢,難免有點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