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2 防禦法寶
日色一點點地沉了下去。
越近黃昏,殘陽就越是穠麗,將坐在赤霄上的劍客身影勾勒出更深刻的光影輪廓,地上只有一具屍體,空氣中卻瀰漫著一種暴風雨停歇過後的血腥氣——宿家費了大力氣來裝潢院子,樹上長年有叫聲悅耳的鳥兒所駐,這會卻都不約而同地噤了聲,氣氛一片死寂地凝固著。
陳月侷促地坐在她旁邊。
渡星河自己的心情倒是很好。
她一抬眸,與急匆匆趕至的姬無惑對上視線,詫道:“你怎麼親自來了。”
溫師姐跟她說了這不是多大的事,哪怕是姬無惑,派個人來把陳月接走就是,何勞姬少爺親至。
他頓住腳步,那張漂亮得驚人的臉龐跟著怔了怔,隨即坦誠道:
“因為想早點見到你。”
姬無惑沒刻意展開隔音結界,渡星河更沒施加屏障,二人又在宿府之中,宿家人隨便調動院中的留影陣,都能看到這一幕回放,驚然發現向來冷若冰霜的姬家少主竟然會說出這種話來。
熱烈的感情表達得過猶不及,就會顯得油嘴滑舌。
可姬無惑是打從心底這麼想的,不是為了討好誰才這麼說,也從來沒對別人說過一樣的話。
“你的事假手他人,我不放心。”
面對渡星河,他從來是有話直說。
“這位就是被宿家所害的陳姑娘?我在外面備了馬車和人,定將陳姑娘和你弟弟安排妥當。”
他轉頭看向陳月,語調依然是尊重的,只多了一分客氣疏離。
在陳月眼中,渡星河自然仙風道骨,可這來接人的青年男子,更是完美符合下五區凡人對仙師的想象,不敢有半點違逆,先是對仙人姐姐謝了又謝,才惶恐地退至門外。
姬無惑也對渡星河道:“來的時候我和溫家的人協商好了,陳姑娘不會再有危險。”
“麻煩你了。”
渡星河說。
他辦事,她向來放心。
與陳家姐妹相遇,不過是萍水相逢,她已報借傘避雨之恩,了結二人因果,自不會再多去幹擾別人的人生。
只不過……
“我還想再教訓一個人。”
“那要將陳姑娘強佔作丫鬟的宿明遊?沒問題,用不著你親自出手,”
姬無惑就這麼站在宿府裡,與她安排宿家其中一人的生死:“他貪圖美色要殘害良家婦女,那便讓他再動不了這心思……留他一條命,更教他懊悔終生。”
渡星河報仇,很少留尾巴。
倒不是怕報復,只是殺了更乾脆,於是她報復總是雷厲風行,大開大合。
她才皺了皺眉,他就說:
“像他這樣的人,都不配死在你的劍下。”
姬無惑說得認真,言語中竟隱隱有著孩子氣的妒忌。
似是覺得,能被她的劍所傷,都是一種榮幸。
渡星河笑了:“那便聽你的,走吧。”
“去哪?”
“你不是備好了馬車嗎?我在皇都可沒有落腳的地方,當然是回你家了。”
於是,暗中觀察著留影陣的宿家人又發現,這位向來眼高於頂,終年只有一張冷臉的姬少主竟也有笑得那麼不值錢的一天。
……
今日,註定是皇都不平靜的一日。
先是玄帝親自撤下對渡星河的懸賞,改尊其為星河仙子。
接著是宿家遭人登門大開殺戒,對此奇恥大辱,宿家居然沒有公開追究,而是對此三緘其口,誰提了都顧左右而言他,支吾以對。可不難打聽出,這光明正大地來了又走的人,正是那位從宮裡出來,又客居在姬府的星河仙子。
宿家不僅面子裡子都丟盡,據說連旁系一個叫宿明遊的跋扈子弟都沒有保住。
對此,宿家閉口不談,問了就否認。
不過,那喜歡尋花問柳的宿明遊,確是沒再在公開社交場合上露過面,彷彿在一夕之間,在皇都中銷聲匿跡了。
這半年來,宿家一直跟姬家不對付,前者是不如後者,可在細微處偷偷的使壞惡心人的事不斷,姬家又向來注重體面,都維持著明面上的和平,起碼在玄帝那兒過得去,只得任由姓宿的作妖。
“偏偏,就來了這個星河仙子破局!”
“這星河仙子來頭可大了,她從九陽宗退宗下山後,就一直獨自修煉,又入過妙火門,修習得一身煉丹本領,劍丹雙道
皆絕,丹道大會和仙盟大比的第一名都被她輕鬆奪得——據說玄帝發佈那懸賞令,其實是求賢詔呢,據說極年輕就是金丹巔峰!”
“金丹巔峰?”
皇都第一酒樓中,連店小二都是結丹一層的修士,他上菜時笑了笑:“死在她手上的宿家極影,就是金丹巔峰。”
本來熱鬧的宴席霎時靜了一靜。
那穿白衣的女修正是極影,算是宿家培養出來的金牌打手,可非死士,在生死猶關的時候,怕是會直接舍主而去,燃燒精血逃跑求生。而能夠殺她的,想必是直接掐滅了她逃跑的希望。
能夠輕鬆誅殺金丹巔峰的,肯定不是同階修士。
“難不成……難不成,她竟然成功碎丹成嬰了?”有人顫聲。
即使在全民修仙之風大行的玄朝,元嬰亦不常見。
畢竟困難的事情不會因為加入的人變多而變得簡單,只能說,論結丹以下的修士數量,玄國的確傲視全大陸,再往上,就沒什麼優勢了。
放眼平雲大陸,元嬰一般也是老祖級別的。
這星河仙子呢?
她才這麼年輕,難怪讓玄帝起了愛才招攬之心。
片刻,有人道:“星河仙子如今客居姬家,聽說她能入宮面聖也是託了姬貴妃的福,想必和姬家關係極好……”
“不僅如此,她還是溫漱玉的師妹。”
“皇都,怕是要變天了。”
星河仙子的事眾說紛紜,可唯一能確定的,那就是宿家的天是真的塌了。
那宿明遊也想不到,自己只不過是欺辱了一介無權無勢更無財的凡人女子,竟能招得元嬰高手登門討公道。他被家人逼著自廢以給姬溫兩家和星河仙子一個交代後,仍是想不通。
姬家倒是笑爛了臉。
對手莫名其妙丟盡了臉面,還折損一員金丹巔峰。
要宿家何處說理去?
找陛下討公道?說一千道一萬,是宿明遊先幹了不地道的事,何況渡星河前腳才和陛下相談甚歡,得了個客卿頭銜,宿家又沒死什麼要緊的人,到時候陛下為誰主持公道還不好說呢。
至於罵星河仙子殘暴……
她都劍修了。
別人聽見,只會覺得你跟一個剛突破,劍意合一不知往哪發洩的劍修計較啥?他們不就這樣?
宿家憋屈啊!
……
在這之前,姬無惑將渡星河迎回府中,便不去打擾她了:“你不嫌棄的話,一直在我府裡住著就是,一切用度不夠的遣人來說,若是……”
他倏地頓住,那俊秀的臉龐露出一絲赧意。
這一絲赧意太不明顯,渡星河自不可能注意到,見他停頓,才笑著催促:“若是什麼?可是有事要拜託我去做?不要不好意思,你幫我這樣多,要殺誰都是你一句話的事。”
她說完,才看見他臉紅頰泛紅,一路紅到了耳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