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夜色漸漸退去,晨曦初現。陳家的小院裡又恢復了往日的寧靜。
然而在這寧靜的背後,卻隱藏著一場即將到來的風暴。
宋時妤和陳白家的已經做好了準備,她們要在這場風暴中保護好自己的家人和尊嚴。
而碧柳的未來,也將在這場風暴中徹底改變。
宋時妤心中如明鏡,透亮地知曉陳白家的決計不會聽從她的勸阻。這份洞察,源於她對陳白家多年的瞭解,那是一種深入骨髓的熟悉,彷彿能預見未來般準確。她的眼神中透露出一絲無奈,卻也夾雜著幾分對世事無常的淡然。
回想起往昔,宋時妤曾試圖點醒他們,關於碧柳那難以改變的性情。碧柳,那個總是以自我為中心,從不顧及他人感受的女子,即便是披上了嫁衣,那份自私自利恐怕也難以隨風而去。若真因此禍害了人家好兒郎,那便是大大的不道德了。然而,世事弄人,若撇開陳家的牽絆,宋時妤內心深處竟覺得,碧柳與那位王秀才,在某些方面竟莫名地契合。
思緒至此,她緩緩轉頭,目光溫柔地落在了夏香的身上,輕聲問道:“那你現在,打算如何應對這局面呢?”
夏香的臉龐上寫滿了委屈,那雙眸子裡彷彿有怒火在燃燒,卻又夾雜著無助的淚光。“我不想回去!”她咬牙切齒地說,聲音裡帶著幾分決絕,“明明是姐姐的錯,為何要我們一同承受這份屈辱,好似我們的命運也與她緊緊相連,榮辱與共。姐姐風光時,我們何曾分享過一絲一毫;如今出了事,母親卻要我們共同面對,這公平嗎?”說到動情處,夏香的眼淚在眼眶裡打轉,彷彿隨時都會決堤,“我們曾無數次勸說,可母親置若罔聞,甚至樂此不疲。既然如此,即便父親真要對姐姐動手,我也絕不干涉。難道母親的意思,是讓我們在旁勸說,一旦父親動怒,我們還要跪下為姐姐求情嗎?”
宋時妤聽後,心中已有了計較。她深知,陳白家的如意算盤,大抵便是如此。她微微沉吟,眼神中閃過一絲猶豫,但隨即化為溫柔:“若你不願回去,恐怕嬸嬸日後會思念你。家中正值多事之秋,你卻選擇避開……我雖能理解你的苦衷,但嬸嬸此刻聽不進任何勸告。日後,她或許會因此怪你,而我作為姐姐,若不能讓你嬸嬸滿意,反而會讓你陷入兩難。更何況,若陳叔得知此事,他怎能不生氣?怒氣傷身,你即便不顧及碧柳姐姐,也應為陳叔的身體著想,勸他莫要動怒。”
說到這裡,宋時妤輕輕握住夏香的手,語氣裡滿是安撫:“我陪你一同回去吧。”
夏香聞言,淚水終於滑落,她哽咽著說:“我本來就想讓你陪我一起回去。”的確,沒有宋時妤這個主心骨,她真不知該如何面對家中的一切。
“可是,你不累嗎?”夏香望著宋時妤略顯疲憊的面容,心中滿是心疼,“你昨日隨老太太忙了一整天,我卻歇了一日。要不你還是別回去了,就跟母親說你身體不適,起不來床。”
宋時妤輕輕搖頭,嘴角勾起一抹淡笑:“我雖然有些疲憊,但老太太也讓我出來散散心,不必急於回去伺候。正好,我與你一同出去,還能順便看看宋兄為我們購置的宅子。”她的心中湧起一絲期待,那宅子的模樣,她只在書信中見過,還未曾親眼目睹。
接著,她又低聲對夏香說:“我陪你回去,你陪我去看宅子。一來可以散散心,免得你心煩意亂;二來嘛……”她稍作停頓,最終還是說出了自己的想法,“家中現今這種情況,你若覺得不自在,不如就與我同住在那宅子裡,那裡也清淨。”
夏香聽後,感動得連連點頭,她擦乾眼淚,依偎在宋時妤身旁,堅定地說:“我跟你一起住。”說完,她還抽噎了一聲,隨即下床,細心地為宋時妤挑選了一件素雅的裙子,兩人穿戴整齊,宛如淮南王府外那些溫婉秀氣的女子。與春香告別後,她們便踏上了前往陳家的路。
這一路上,她們行色匆匆,未帶多餘物品,直接抵達了陳家。陳家的大門緊閉,透出一股不同尋常的氣息,但宋時妤並未感到意外。她輕輕地敲了敲門,不一會兒,一個小丫鬟緊張地跑來開門,彷彿家中潛藏著什麼不為人知的秘密。
宋時妤與夏香一進門,小丫鬟便急忙將門關上,那模樣,好似生怕有什麼不速之客闖入。前院靜得只能聽見自己的腳步聲,而後院卻傳來陣陣吵鬧聲。兩人未等小丫鬟引路,便徑直往後院走去。
剛踏入後院,陳白暴怒的聲音便如雷鳴般傳入耳中。“孽障!你這個無恥的東西,我的臉都讓你丟盡了!”陳白昨日在淮南王府忙碌了一夜,本欲回家好好休息,卻
不料一進門便聽到了如此匪夷所思的事情。他怒視著躲在角落哭泣的碧柳,眼中彷彿有火焰在燃燒,“你不要臉也就罷了,竟還連累家裡!我和你母親都已年邁,不要臉面也就罷了,可你的弟弟妹妹們還要做人啊!你……”他四處尋找著可以教訓碧柳的工具,似乎真的想將她打死。
“她可是你的親生女兒啊!”陳白家的哭喊著跪在陳白腳邊求情,“就算她一時糊塗,可她也是我十月懷胎生下來的骨肉啊!你怎麼忍心讓她死啊!”她哭得撕心裂肺,緊緊抱著碧柳,哭喊道,“如果大姐死了,我也不想活了!反正也沒什麼希望了,你不如先殺了我,再殺了她!黃泉路上我們也好做個伴!”說著,她將碧柳緊緊摟在懷裡,看著陳白怒視著自己,又哭喊道,“要不是你非要退親,大姐怎麼會出這種主意?她也是沒辦法啊!你只知道計較好壞,卻從來不問大姐的心裡是怎麼想的。她喜歡王家小子,你眼界高看不上人家,大姐又能有什麼辦法呢?”
宋時妤與夏香站在門口,目睹這一幕,心中不禁暗自驚歎。這簡直就是惡人先告狀,怎麼一切都成了陳白的錯了?
“王家那小畜生能幹出這種事來,就證明我先前退親沒錯!”陳白指著妻子,臉色扭曲地說,“那家人都是衣冠禽獸、寡廉鮮恥的東西,自稱是讀書人卻更卑劣!要是以後真跟他們結親了,你們能有好果子吃?你們家好的時候他們就像吸血蟲一樣粘著你們吸血;你們家不好的時候他們不但不會幫忙反而還會落井下石!天下讀書人那麼多你偏偏選了最無恥卑劣的一家我難道不該退親嗎?”
他的聲音不小,陳白家的只哭著問:“你難道想讓所有人都知道嗎?”
“你!”陳白氣得臉色發白,夏香看著父親,心中暗自慶幸自己與宋時妤一同回來,否則陳白看到家中這番景象,恐怕會被氣死。
“你叫她們回來幹什麼?還不夠丟臉的嗎?還讓她們也跟著丟臉?”陳白看到夏香和宋時妤站在門口,愣住了片刻,隨即看向妻子。
陳白家的流著淚說:“我們都是一家人,家裡的榮辱自然是要共同承擔的。”
“放屁!”陳白一向斯文,此刻也忍不住爆了粗口,他看著妻子,目光閃爍,指著她氣笑道,“好啊你,你現在真是越來越了不起了。把孩子們都捆在一起讓他們也跟著丟臉、被人笑話!你現在真是不得了了!”他臉色鐵青,宋時妤急忙上前扶住他坐下,然後忙著倒茶,雙手捧給他,低聲說,“陳叔,現在事情已經這樣了,你再生氣也無法挽回。既然如此,何必為了已經發生的事情惱火呢?現在……你心平氣和地想想辦法才是正道。”
“想什麼辦法?我現在就把她送出家去!”陳白冷著臉說。
“你的心真硬啊。大姐還是如花似玉的年紀,你就要把她送到那種清冷的地方去糟踐她的一生嗎?這件事本來就沒什麼大不了的,說起來我們兩家本來就是親戚,以後遲早要結親的,不過是提前了一點而已。”陳白家的見夏香也在旁邊拍著陳白的背安慰他,而陳白被宋時妤低聲勸著臉色也好轉了一些,就知道今天把宋時妤和夏香叫回來是對的,於是她急忙爬到陳白麵前流淚說道,“你打我罵我我都受著。可是大姐是你的骨肉啊,你怎麼忍心讓她這一生都寂寞孤苦、無家可歸呢?”
陳白死死地盯著妻子看,那眼神彷彿能穿透一切虛偽。
“情不自禁?”他冷笑著問,那話語中充滿了諷刺。
這話確實不要臉,宋時妤低著頭心想,“情不自禁”這個詞真是被碧柳給糟踐了。她不禁暗暗搖頭,心中對碧柳的行為感到失望。
“王家又沒退親,這件事……其實就是一層窗戶紙的事。”陳白家的現在也是心一橫,央求著陳白說,“我們兩家做親戚的事情大家都知道,現在大姐趕緊嫁了,其中有什麼隱情誰知道呢?”她顯然還是想讓碧柳嫁給王家的秀才,但陳白是決計不會同意的。
旁邊的碧柳哭著說,“除了王家哥哥,我誰都不嫁!爹,如果嫁不成王家哥哥,我就去做王家的婢女、丫鬟,只要王家收留我,我什麼都不要,也願意留在王家!”她哭得停不下來,彷彿整個世界都崩塌了。
陳白冷冷地看著她,那眼神中透露出一種不容置疑的決絕。“淮南王府的丫鬟都不當,卻要去小人家裡當丫鬟嗎?”他的話語中充滿了諷刺和失望。
宋時妤注意到他嘴角抿得緊緊的,露出了一絲冷酷的痕跡。這痕跡看著有些眼熟,她忽然想起來了,這好像跟昨天……淮南王對週二小姐的態度有點像。陳白跟著淮南王數十年了
陽光斜灑在陳府的青石板上,映出一片斑駁的光影,空氣中瀰漫著夏日特有的悶熱與煩躁。碧柳站在院中,一身素衣,卻因堅決的神色而顯得格外醒目,她的聲音穿透了周遭的嘈雜,堅定如磐石:“我就只認王家,別的地方我都不去!”話語間,她的眼神里閃爍著一種近乎執拗的光芒,彷彿那王家是她心中唯一的歸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