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字驚鴻 作品

第 42 章 君臣父子

 知道流言只會影響莊襄王的名聲後,扶蘇就不放在心上了。頂多再處理一下孝文王聽聞之後,可能會對始皇升起的防備,其他的倒沒什麼。

 這點小問題,扶蘇跑去和孝文王以開玩笑的口吻說一說,也就能解決了。

 如今孝文王對始皇很是信服,並沒有那麼容易受人挑撥。

 扶蘇故作無奈地模樣:

 “也不知外頭是怎麼傳的,竟然傳出我與秦卿親如兄弟、以後或許會將王位拱手讓人的流言秦卿心思深沉,故意博取了我的信任,甚至編排出了我二人私底下相處的模樣。”

 孝文王好奇地問道:

 “你二人相處的模樣?他們是怎麼編排的?”

 這還能編排出什麼花來不成?

 扶蘇就同他說起了自己和阿父日常是怎麼相處的。

 分明就是真的,但他說得好像別人都在汙衊他一般。因為表情太過真摯,任誰看了都不會懷疑他在倒打一耙。

 孝文王聽完大開眼界:

 “哪有兄弟之間如此黏糊的?他們也實在是太能胡扯了。”

 編流言也不編個像點的,這種東西居然還有人信。

 扶蘇保持微笑。

 兄弟之間有沒有這麼黏糊的他不知道,反正父子之間是有的。他阿父很會撒嬌,他也很會撒嬌,他就是小撒嬌精,沒什麼不好意思承認的。

 孝文王徹底把這則流言當成了捕風捉影,還提醒扶蘇小心點,或許這是來自旁人的陰謀也未可知。

 “你如今已經是大秦太子了,多的是人會通過打擊你來打擊大秦朝堂。這樣的事情不可姑息,寡人會去追查流言的來處。”

 孝文王認為,他才剛剛得到秦正這一大才,對方還沒有完全發揮作用,居然就被有心之人盯上了。

 這次的流言不僅中傷了太子,還把秦正一起拉下馬,顯然不懷好意。說不準就是六國中哪一家動的手,想讓他們大秦君臣三人失和。

 扶蘇答應下來:

 “我會小心,日後再有這樣的事,必然第一時間處理。”

 出宮之後,扶蘇就開始盤算,這口鍋要扣到哪一家頭上去。

 韓國肯定扣不上,韓王最近很乖順。齊王也扣不上,齊王沒必要得罪秦國。魏王同樣不行,因為他沒空。

 魏王最近還在料理信陵君的遺留問題,國內太多信陵君的追隨者了。魏王和信陵君鬧翻,就得處理掉其中一些激進派,免得妨礙自己的統治。

 剩下的就是燕國、趙國和楚國。

 扶蘇看了看探子們最近傳來的消息,發現燕王一直很安分,不像是會偷偷搞小動作的人。

 至於趙楚,每個都很喜歡背地裡搞事。

 扶蘇就去問父親:

 “阿父覺得這頂帽子應該扣給誰?”

 始皇提醒他:

 “楚國明年便會發兵滅魯。”

 扶蘇茅塞頓開:

 “楚國要興兵,為防秦國趁機攻楚,所以才會提前挑撥秦國君臣的關係。”

 邏輯圓上了。

 其實選趙國也行,畢竟兩國有舊怨。

 但現在秦國挑起對趙國的仇恨沒什麼益處,相反,把躲在後頭的楚國挑出來,對大秦更有利。

 等到明年楚國發兵的消息傳來,孝文王就會想起今日的事情。自然會選擇以彼之道還治彼身,趁機捅楚人一刀。

 若楚國與魯國交戰的時候,能多損失一些兵馬,那對秦國百利而無一害。

 扶蘇招來了呂不韋,將事情安排下去。

 輿論戰是扶蘇的主場,保證孝文王只會追查到楚國。除此之外,扶蘇還打算藉由呂不韋留在各國的商道勢力,去挑撥離間。

 挑撥離間有兩種挑撥的方向。

 第一種是挑撥各國之間的關係,慫恿他們打起來,這樣秦國就可以坐收漁利。

 第二種是挑撥每個國家的內部,讓君臣失和、將相失和、諸子爭權。這樣哪怕不興兵戈,各國也會因為內亂而實力大退。

 扶蘇還同阿父感慨:

 “可惜瞭如今時機不對,若在戰國初年,其實可以嘗試一下挑撥各國分裂。三家既能分晉,若我大秦悄悄資助各國臣子,說不準其他幾國也能分裂一番。”

 別的不說,就說齊國。當初是媯田取代了姜呂,自此之後姜子牙的後人就沒什麼存在感了。

 可若是運作得當,保不齊最後就是齊國一分為二,媯田一族和姜呂一族各領一半國土呢。

 還有當初趙武靈王昏了頭想把國家一分為二,讓大兒子和小兒子各佔一半。可惜了沒有成功,要是成功了那就好玩了。

 趙國是秦國的勁敵,分成兩個之後定然比一個更好對付。因為兩家絕對會努力想吞併彼此,迴歸一個趙國的情況,為此頻繁征戰、空耗國力。

 始皇卻提醒他:

 “想要分裂那些國家,難度極大。無論是三家分晉亦或是田氏代齊,都準備了幾十上百年,並沒有那麼容易。”

 這其中未必沒有別國的推手。

 扶蘇當然明白這個道理:

 “到周朝末年,必然會出現大國吞小國,最後只剩大國的情況。哪怕一開始分裂再多,也於事無補。不過我也就是隨意發發牢騷,阿父莫要放在心上。”

 他提供一個操作思路,現在用不了,說不準去了別的什麼位面,就能用上了。

 隔了幾個月,聽說趙孝成王的太子和廉頗鬧了點矛盾。

 公子政湊在旁邊聽完問道:

 “廉頗不是趙國最厲害的大將嗎?趙國太子為何與他不睦?”

 長平之戰若非廉頗被換下,秦國又秘密將將領換成白起,以我之長攻彼之短,也不會打出那麼亮眼的戰績。

 趙孝成王因為急於求成中了秦人這一計謀,之後趙王痛定思痛,重新請回了廉頗。

 雖然廉頗在圍攻邯鄲的戰役裡沒有什麼亮眼的表現,但大家都知道這並不是廉頗的問題。畢竟趙國前兩年才死了四十萬男丁,巧婦難為無米之炊,沒兵光有將怎麼打?

 公子政聽聞過廉頗的本事之後,不理解趙孝成王到底怎麼想的。

 他皺著小眉頭:

 “長平之戰時廉頗堅守不出,他那麼會打仗,他不出去那就由著他。趙王又不會打仗,胡亂插手什麼?”

 專業的事情交給專業的人做,自己不懂就老老實實待著,別指手畫腳。將軍避戰,必然有他自己的道理,總比你個外行懂。

 “還有,秦人說自己最怕趙括,趙王就信了。敵人的話他也信,他是傻子嗎?”

 三四歲的小孩子都知道,敵人的話不可信,至少不如自家人的話可信。當時趙王要換將,連趙括的母親都說趙括不行,趙王卻不聽,簡直親疏不分。

 扶蘇就笑了一聲。

 公子政不解地歪頭:

 “阿蘇在笑什麼?”

 扶蘇和他貼貼:

 “我在笑阿父太看得起那些大人了,正因他們是成年人,才不如小孩子純粹啊!”

 成年人的世界總是很複雜的,所以他們不會完全遵循親疏遠近的分別,也不會單純看一個人的能力就相信他的本領。

 趙王當時想的大約是“廉頗避戰不出,有擁兵自重的嫌疑,不可任用”,“趙母一介婦人懂什麼帶兵打仗,她說趙括不行就不行了?”。

 人心是很複雜的東西,因為趙國敗了,因為事情有定論了,所以誰都能說一句“廉頗肯定沒有反心”和“趙括一看就不行”。

 但其實在當時的情況下,趙王無論做出什麼選擇,在他自己的視角里都是在賭。

 趙王憑什麼認定廉頗絕對忠心呢?他又不是廉頗肚子裡的蛔蟲,無法確定廉頗的心思。

 說來說去,就是趙王他識人之明差一點而已。而這個能力,本身門檻就很高,不懂識人的君主太多了。

 有些人甚至早年英明的時候擅識人,等晚年昏聵了,也會犯這樣的錯誤。

 扶蘇扭頭與父親感慨:

 “阿父真是從來都沒變過,後來任用王翦將軍他們的時候,也是全權放手。”

 徹底做到了專業的事交給專業的人做。

 可惜,其他君王沒這個魄力。

 始皇驕矜地揚了揚下巴:

 “他們如何能與朕比?”

 公子政扯了扯扶蘇的衣袖:

 “阿蘇,你還沒說,趙國太子緣何與廉頗關係不睦。”

 扶蘇就問他:

 “小阿父可曾聽過負荊請罪的故事?”

 公子政點了點頭:

 “昭襄王邀請先趙王會盟言和,期間廉頗與藺相如二人,一個擊退秦軍、陳兵邊境威懾秦國,另一個在會盟時智計周旋、替趙國挽回了聲譽,都居功甚偉。”

 會盟的時候昭襄王各種刁難趙王,險些令趙王顏面盡失。若無藺相如,如今趙國已經成為七國笑柄了。

 “但先趙王歸國後論功行賞時,廉頗卻因不滿藺相如的官位升得比他高,放下話說藺相如區區平民,不配在他之上。若他以後遇到藺相如,必然要羞辱對方。”

 後來藺相如為了大局計,主動避讓,不與廉頗爭鋒。免得秦國知道他們將相不和,藉此針對趙國。

 “後來廉頗聽聞了藺相如的一片苦心,便主動脫去上衣、揹負荊條,向藺相如請罪,兩人重歸於好。”

 扶蘇就問小公子:

 “難道小阿父看這個故事的時候,只看到了藺相如的寬仁嗎?”

 公子政一下子被點醒了:

 “我知道了!”

 他年紀小,看問題難免不全面。不過能一點就通,已經強過旁人許多。

 公子政有一種醍醐灌頂的興奮感:

 “廉頗生性如此,太容易得罪人了。”

 “恃功而驕,就容易得罪君上。他越是戰功赫赫,就越容易在趙王面前露出不妥的姿態,不怪趙王猜忌他。”

 廉頗難免會在趙王跟前擺出一副“沒有我趙國早就完了”的樣子,趙王能高興才怪,順理成章地就會懷疑他是不是已經看不上自己這個“無能”的趙王了。

 所以趙王會懷疑廉頗擁兵自重,再正常不過。

 而廉頗連趙王都不夠尊敬,就更不可能尊敬趙王的太子了。倘若太子氣量狹小一些,自然便會記恨於他。

 說到底,廉頗之前對藺相如不敬,本質上就是在不敬先趙王。廉頗認為先趙王的決定有問題,明顯沒把先趙王放在眼裡。

 所以廉頗是有前科的。

 換成大秦——

 始皇讓尉繚高居三公之一的國尉,王翦等武將會不忿地說“尉繚只是賄賂了六國高官,哪裡比得上我等攻城略地”嗎?

 他們尊敬且信任他們的陛下,不會也不敢這麼放肆。

 扶蘇補充提醒了一句:

 “趙太子有一寵臣名為郭開,與廉頗有舊怨。”

 公子政聞絃歌而知雅意:

 “廉頗還看不上其他功績不如他的人,更看不上出身不如他的人。我不知郭開出身如何,但見他如今不曾傳出過賢名,便可知他無甚功績,廉頗必不喜他。”

 一邊是自恃功高對太子不夠尊敬,一邊是和太子的心腹鬧矛盾,也難怪他和太子會關係不睦了。

 公子政說完,期待地看向仲父,等仲父點評他說的對不對。

 始皇拍了拍他的肩膀:

 “說得不錯。”

 而後又問:

 “既然知道他和太子不睦了,你可能想到該如何解決廉頗?”

 這簡直就是送分題。

 公子政不用想就回答出來了:

 “繼續挑撥他和太子的關係,太子會替我們解決掉廉頗。”

 你都和儲君不睦了,還想繼續掌兵呢?就不說太子繼位後十成十地不會任用你,哪怕是太子繼位之前,也多的是手段搞你。

 公子政忽然意識到不對:

 “大將和太子不和的消息,居然都傳到我大秦了嗎?趙王居然沒有粉飾太平?”

 這豈不是在等著秦國利用此事做文章?

 扶蘇露出了微笑:

 “當然是因為,這件事就是我大秦促成的。”

 廉頗實在是太好坑了。

 扶蘇打聽到他和郭開有舊怨,立刻就以此作為突破口。然後不斷傳流言,誇大他和郭開之間的矛盾,讓郭開對“廉頗特別瞧不起我”這點深信不疑。

 郭開是什麼人呢?

 這人是始皇帝滅趙的最大功臣,以一己之力進讒言弄死了趙國最後的名將李牧,拱手把趙國送給了大秦。

 對,他收了尉繚的賄賂,一直在為大秦做事來著。

 之前莊襄王在位的時候,還收過呂不韋的賄賂。在趙王試圖把廉頗找回來重用的時候,示意使者汙衊廉頗一頓飯的功夫上三趟茅廁,恐怕不中用了。

 於是問出了“廉頗老矣,尚能飯否”的趙悼襄王覺得廉頗指望不上了,放棄了重新任用他。

 總而言之,郭開就是個小人。

 無論是用讒言忽悠他,還是讓他用讒言忽悠別人,都效果拔群。

 公子政學到了:

 “那楚國的春申君可有什麼性格弱點,可以用來離間他和楚王?”

 扶蘇無奈地告訴小阿父:

 “有點難,楚王沒那麼容易上當。”

 最後這幾代的楚王,其實大部分都不是特別拉跨。其中楚考烈王算是格外有雄才大略的那個,並不好騙。

 後來他和春申君日漸疏遠,還是因為秦王政六年時楚王令春申君主持五國合縱攻秦之事,結果失敗而歸。楚王認為這是春申君的失職,所以才不再信任他。

 公子政及時轉變了思路:

 “如果離間不了君臣,那就離間旁人。春申君有沒有十分信賴的人,私底下挑撥他們的關係,這樣對方猝然發難,春申君必然沒有防備。”

 在楚國春申君勢大,沒有其他人能和他爭鋒。想要讓兩虎相爭並不容易,所以最好從內部突破。

 正所謂外敵易躲,家賊難防。

 不過公子政也擔憂:

 “這樣好像很難?”

 畢竟疏不間親,人家既然是信任的人,哪有那麼容易挑撥成功呢。

 始皇看他煩惱的模樣,忽然有一種看到了扶蘇幼年的感覺。以前小扶蘇被難題難倒了,也會這樣困擾地苦思冥想。

 對旁人一向不假辭色的始皇表情柔和了一瞬,安慰他道:

 “不急,慢慢想。不一定要離間親近的人,還有別的法子。”

 小公子吃虧在了活得歲數少,見識不多上頭。況且他也沒真正見識過朝堂傾軋,很多事情他還不太懂。

 扶蘇在一旁循循善誘:

 “春申君除卻不會防備親近之人外,還有兩類人也是他不會防備的,小阿父可以往這個方向想一想。”

 公子政便轉變思路:

 “所以猝然發難這一招能奏效,只是我挑選的目標錯了是嗎?”

 扶蘇點頭。

 公子政一時想不到還有什麼,這太為難一個五歲不到的崽崽了。他再是天才也得有知識積累才能融會貫通,於是小公子回去翻史書研究了。

 第二日,小公子滿血復活:

 “仲父,我想到了!”

 始皇接住了興沖沖撲過來的小孩。

 往日裡小公子很端莊,走路都顧忌著禮儀姿態,很少這樣放鬆隨意。反倒是扶蘇幼年時十分肆意,經常在遠處就喊著阿父,然後跑過來一頭扎進父親懷裡撒嬌。

 父子間的傳承就是這麼奇妙。

 始皇忍不住對兒子說:

 “你小時候,和他一模一樣。”

 後來扶蘇開始學著端起大秦太子的儀態之後,行走坐臥時就會不疾不徐、看起來很是端莊。因為是跟著阿父學的,所以也和公子政之前那樣很像。

 扶蘇彎眉笑笑,很有些得意。

 公子政從激動裡回神,連忙從仲父懷裡退了出來,乖乖坐好。

 始皇這才問他想到什麼了。

 公子政侃侃而談:

 “除卻親近之人以外,有能力的人往往不會防備自己一手提拔起來的下屬,除非下屬表露出了野心。”

 “還有一種,則是他看不起的人。因為看不起別人,覺得別人沒本事對付自己。”

 越是有能力的人,就越自負。覺得自己把他提拔上來,他肯定感恩自己。

 而且他能力不足才需要自己幫忙提拔,這樣的人不足為慮。就算背叛了自己,也有的是辦法收拾。

 始皇頷首:

 “說的不錯,春申君其人正有這樣的弱點。”

 春申君最後的死亡正好印證了這兩點。

 有人提醒他李園有野心,一直不幹正事卻專心豢養刺客,估計就是在為刺殺春申君做準備。

 但春申君不以為意,說李園為人軟弱、狠不下心做這樣的事。何況自己對李園那麼好,李園不可能這麼沒良心。

 結果李園當真趁其不備刺殺了春申君,等人一死,迅速掌握權柄,接替春申君當了楚國的相邦。

 權勢動人心。

 春申君小看了李園的貪婪,高看了自己的本事,最終導致身死族滅。

 公子政感慨:

 “只要利用人性的弱點,就能輕易解決他們。我可不能重蹈覆轍,要牢牢記住這些人的教訓。”

 扶蘇便取來新制的紙張,將之一一記下。

 他說:

 “既然小阿父已經明白了這個道理,那便要牢牢記住。日後可不能因為過去太久,就忘了如今的決定。”

 畢竟他阿父前世確實犯過同樣的疏漏。

 譬如沒把心思太多的趙高放在眼裡,結果趙高在他駕崩後偷偷聯絡胡亥,試圖為禍大秦。

 不過扶蘇沒有把自家阿父的黑歷史告訴小公子,哪怕面前這位就是始皇帝本人。

 扶蘇:我阿父才沒有黑歷史。

 就算有過,只要其他人不知道,那就是沒有。

 反正重生之後,扶蘇就沒讓父親留下過任何能供人談笑的黑歷史。不僅是荊軻刺秦等事件,篤信方士被騙之類的也都被他規避了。

 翻開史書就會發現,始皇帝陛下一點缺點都找不出來,也沒鬧出過任何笑話。

 趙國境內。

 廉頗和太子的矛盾傳得人盡皆知,不僅是始作俑者秦國,連其他幾國的探子也打聽到了。

 楚王就很遺憾,楚國剛滅魯,暫時沒空去招惹趙國。不然這麼好的機會,肯定要打一打趙國佔點便宜的。

 雖然現在發兵攻趙有可能讓兩人為了國家握手言和,但也有可能太子會不願退讓。畢竟剛剛鬧僵正是關係最差的時候,仇恨值那麼深,難保不會給廉頗使絆子。

 暫居趙國的信陵君倒是看出了苗頭,猜測是有人故意挑撥。不過他也沒好心到幫兩人調停,因為趙魏關係也沒好到那個程度。

 趙國倒黴了,魏國就能撈到好處。

 所以信陵君反而悄悄給魏王去信,勸說魏王抓住機會。倒不用直接攻趙,而是可以繼續幫著一起挑撥二人,等待一個更好的發兵時機。

 反正現在肯定不是好時機,不然萬一趙王惱羞成怒,把他這個住在趙地的魏國公子宰了洩憤怎麼辦?

 趙王可是有過戰時追殺秦國質子的前科。

 奈何魏王現在很煩信陵君,對他的提議一概不理。甚至還懷疑信陵君是不是要幫著趙國坑魏,這才慫恿魏國蹚這趟渾水。

 然而,魏王不動心,燕王動心了。

 扶蘇聽說燕國向趙國宣戰時,還驚訝了一瞬,不是說燕王忙著修長城沒興趣插手外頭的事情嗎?

 始皇遞來一份書信:

 “燕王死了,他兒子燕喜不久前剛剛繼位。”

 扶蘇恍然:

 “那個當了三年燕王的燕孝王,確實是今年逝世的。怪不得突然開戰,原來是燕王喜繼位了。”

 燕王喜其人乃是戰國末年的一大樂子。

 其他君王的事蹟都是這樣的——發兵攻魏,大勝,破五城。伐趙,克十城,俘虜數萬人。

 他燕王喜的事蹟卻是這樣的——發兵攻趙,大敗,國都被圍,割地求和。再伐趙,又為趙將所破,被俘兩萬人。

 別人發兵是次次打勝仗,他發兵是次次打敗仗。在位三十多年,毫無建樹。

 出名的事蹟只有荊軻刺秦失敗後主動殺了燕太子丹,以此討好秦國,後來被秦將千里奔襲活捉。

 扶蘇大膽推測:

 “我猜燕王喜此時發兵,一定是聽了相邦慄腹的餿主意。”

 燕王喜和他的心腹愛臣慄腹,堪稱戰國的第二對臥龍鳳雛——前一對是齊王建和他舅舅後勝。

 慄腹本來是帶著重金去給趙孝成王賀壽的,幫燕趙兩國修好。

 結果回去之後慄腹跟燕王喜說趙國男丁都死完了,現在只有孤兒寡母,特別好欺負,可以趁此機會攻趙。

 燕王喜信了,立刻發兵。據說拉了六十萬大軍,結果被廉頗八萬人打了回去,自己還反而成了被圍城的那個。

 慄腹死於此戰,燕國也因此一蹶不振。

 這次時機更好,畢竟還碰到了廉頗和太子不睦。

 本來趙國就沒兵,將領再被打壓,燕王喜當然覺得自己勝券在握。

 不過扶蘇也分析:

 “提前四年發兵的話,也不知道會不會有變數。畢竟四年足夠很多男丁長大到能參戰了,如今的趙國肯定比四年後更缺人。”

 況且趙國前兩年才和秦國打了那麼久,還沒休養好呢,糧餉都不一定夠。燕國這算是抓住了好時機,就算打不贏,應該也能多給趙國造成一些損耗。

 始皇盯著輿圖看了片刻:

 “秦軍不能幹看著。”

 扶蘇也順著看過去,就見父親指了指幾個城池的位置,說這裡得想辦法拿下。

 始皇教導兒子:

 “三晉的這些城池對我大秦未來東出很有用處,不能留在趙魏韓手中。”

 楚國之所以後來遷都去壽春,就是因為秦國和楚國交好的二十年來,趁機把攻楚路上的城池都拿到手了。

 楚王后來經人點撥突然意識到了這個巨大的隱患,就著急忙慌地把國都遷到了東邊去。免得哪天一個回神,發現自家國都也被秦軍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