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字驚鴻 作品

第 42 章 君臣父子(第3頁)

 公子政說完,期待地看向仲父,等仲父點評他說的對不對。

 始皇拍了拍他的肩膀:

 “說得不錯。”

 而後又問:

 “既然知道他和太子不睦了,你可能想到該如何解決廉頗?”

 這簡直就是送分題。

 公子政不用想就回答出來了:

 “繼續挑撥他和太子的關係,太子會替我們解決掉廉頗。”

 你都和儲君不睦了,還想繼續掌兵呢?就不說太子繼位後十成十地不會任用你,哪怕是太子繼位之前,也多的是手段搞你。

 公子政忽然意識到不對:

 “大將和太子不和的消息,居然都傳到我大秦了嗎?趙王居然沒有粉飾太平?”

 這豈不是在等著秦國利用此事做文章?

 扶蘇露出了微笑:

 “當然是因為,這件事就是我大秦促成的。”

 廉頗實在是太好坑了。

 扶蘇打聽到他和郭開有舊怨,立刻就以此作為突破口。然後不斷傳流言,誇大他和郭開之間的矛盾,讓郭開對“廉頗特別瞧不起我”這點深信不疑。

 郭開是什麼人呢?

 這人是始皇帝滅趙的最大功臣,以一己之力進讒言弄死了趙國最後的名將李牧,拱手把趙國送給了大秦。

 對,他收了尉繚的賄賂,一直在為大秦做事來著。

 之前莊襄王在位的時候,還收過呂不韋的賄賂。在趙王試圖把廉頗找回來重用的時候,示意使者汙衊廉頗一頓飯的功夫上三趟茅廁,恐怕不中用了。

 於是問出了“廉頗老矣,尚能飯否”的趙悼襄王覺得廉頗指望不上了,放棄了重新任用他。

 總而言之,郭開就是個小人。

 無論是用讒言忽悠他,還是讓他用讒言忽悠別人,都效果拔群。

 公子政學到了:

 “那楚國的春申君可有什麼性格弱點,可以用來離間他和楚王?”

 扶蘇無奈地告訴小阿父:

 “有點難,楚王沒那麼容易上當。”

 最後這幾代的楚王,其實大部分都不是特別拉跨。其中楚考烈王算是格外有雄才大略的那個,並不好騙。

 後來他和春申君日漸疏遠,還是因為秦王政六年時楚王令春申君主持五國合縱攻秦之事,結果失敗而歸。楚王認為這是春申君的失職,所以才不再信任他。

 公子政及時轉變了思路:

 “如果離間不了君臣,那就離間旁人。春申君有沒有十分信賴的人,私底下挑撥他們的關係,這樣對方猝然發難,春申君必然沒有防備。”

 在楚國春申君勢大,沒有其他人能和他爭鋒。想要讓兩虎相爭並不容易,所以最好從內部突破。

 正所謂外敵易躲,家賊難防。

 不過公子政也擔憂:

 “這樣好像很難?”

 畢竟疏不間親,人家既然是信任的人,哪有那麼容易挑撥成功呢。

 始皇看他煩惱的模樣,忽然有一種看到了扶蘇幼年的感覺。以前小扶蘇被難題難倒了,也會這樣困擾地苦思冥想。

 對旁人一向不假辭色的始皇表情柔和了一瞬,安慰他道:

 “不急,慢慢想。不一定要離間親近的人,還有別的法子。”

 小公子吃虧在了活得歲數少,見識不多上頭。況且他也沒真正見識過朝堂傾軋,很多事情他還不太懂。

 扶蘇在一旁循循善誘:

 “春申君除卻不會防備親近之人外,還有兩類人也是他不會防備的,小阿父可以往這個方向想一想。”

 公子政便轉變思路:

 “所以猝然發難這一招能奏效,只是我挑選的目標錯了是嗎?”

 扶蘇點頭。

 公子政一時想不到還有什麼,這太為難一個五歲不到的崽崽了。他再是天才也得有知識積累才能融會貫通,於是小公子回去翻史書研究了。

 第二日,小公子滿血復活:

 “仲父,我想到了!”

 始皇接住了興沖沖撲過來的小孩。

 往日裡小公子很端莊,走路都顧忌著禮儀姿態,很少這樣放鬆隨意。反倒是扶蘇幼年時十分肆意,經常在遠處就喊著阿父,然後跑過來一頭扎進父親懷裡撒嬌。

 父子間的傳承就是這麼奇妙。

 始皇忍不住對兒子說:

 “你小時候,和他一模一樣。”

 後來扶蘇開始學著端起大秦太子的儀態之後,行走坐臥時就會不疾不徐、看起來很是端莊。因為是跟著阿父學的,所以也和公子政之前那樣很像。

 扶蘇彎眉笑笑,很有些得意。

 公子政從激動裡回神,連忙從仲父懷裡退了出來,乖乖坐好。

 始皇這才問他想到什麼了。

 公子政侃侃而談:

 “除卻親近之人以外,有能力的人往往不會防備自己一手提拔起來的下屬,除非下屬表露出了野心。”

 “還有一種,則是他看不起的人。因為看不起別人,覺得別人沒本事對付自己。”

 越是有能力的人,就越自負。覺得自己把他提拔上來,他肯定感恩自己。

 而且他能力不足才需要自己幫忙提拔,這樣的人不足為慮。就算背叛了自己,也有的是辦法收拾。

 始皇頷首:

 “說的不錯,春申君其人正有這樣的弱點。”

 春申君最後的死亡正好印證了這兩點。

 有人提醒他李園有野心,一直不幹正事卻專心豢養刺客,估計就是在為刺殺春申君做準備。

 但春申君不以為意,說李園為人軟弱、狠不下心做這樣的事。何況自己對李園那麼好,李園不可能這麼沒良心。

 結果李園當真趁其不備刺殺了春申君,等人一死,迅速掌握權柄,接替春申君當了楚國的相邦。

 權勢動人心。

 春申君小看了李園的貪婪,高看了自己的本事,最終導致身死族滅。

 公子政感慨:

 “只要利用人性的弱點,就能輕易解決他們。我可不能重蹈覆轍,要牢牢記住這些人的教訓。”

 扶蘇便取來新制的紙張,將之一一記下。

 他說:

 “既然小阿父已經明白了這個道理,那便要牢牢記住。日後可不能因為過去太久,就忘了如今的決定。”

 畢竟他阿父前世確實犯過同樣的疏漏。

 譬如沒把心思太多的趙高放在眼裡,結果趙高在他駕崩後偷偷聯絡胡亥,試圖為禍大秦。

 不過扶蘇沒有把自家阿父的黑歷史告訴小公子,哪怕面前這位就是始皇帝本人。

 扶蘇:我阿父才沒有黑歷史。

 就算有過,只要其他人不知道,那就是沒有。

 反正重生之後,扶蘇就沒讓父親留下過任何能供人談笑的黑歷史。不僅是荊軻刺秦等事件,篤信方士被騙之類的也都被他規避了。

 翻開史書就會發現,始皇帝陛下一點缺點都找不出來,也沒鬧出過任何笑話。

 趙國境內。

 廉頗和太子的矛盾傳得人盡皆知,不僅是始作俑者秦國,連其他幾國的探子也打聽到了。

 楚王就很遺憾,楚國剛滅魯,暫時沒空去招惹趙國。不然這麼好的機會,肯定要打一打趙國佔點便宜的。

 雖然現在發兵攻趙有可能讓兩人為了國家握手言和,但也有可能太子會不願退讓。畢竟剛剛鬧僵正是關係最差的時候,仇恨值那麼深,難保不會給廉頗使絆子。

 暫居趙國的信陵君倒是看出了苗頭,猜測是有人故意挑撥。不過他也沒好心到幫兩人調停,因為趙魏關係也沒好到那個程度。

 趙國倒黴了,魏國就能撈到好處。

 所以信陵君反而悄悄給魏王去信,勸說魏王抓住機會。倒不用直接攻趙,而是可以繼續幫著一起挑撥二人,等待一個更好的發兵時機。

 反正現在肯定不是好時機,不然萬一趙王惱羞成怒,把他這個住在趙地的魏國公子宰了洩憤怎麼辦?

 趙王可是有過戰時追殺秦國質子的前科。

 奈何魏王現在很煩信陵君,對他的提議一概不理。甚至還懷疑信陵君是不是要幫著趙國坑魏,這才慫恿魏國蹚這趟渾水。

 然而,魏王不動心,燕王動心了。

 扶蘇聽說燕國向趙國宣戰時,還驚訝了一瞬,不是說燕王忙著修長城沒興趣插手外頭的事情嗎?

 始皇遞來一份書信:

 “燕王死了,他兒子燕喜不久前剛剛繼位。”

 扶蘇恍然:

 “那個當了三年燕王的燕孝王,確實是今年逝世的。怪不得突然開戰,原來是燕王喜繼位了。”

 燕王喜其人乃是戰國末年的一大樂子。

 其他君王的事蹟都是這樣的——發兵攻魏,大勝,破五城。伐趙,克十城,俘虜數萬人。

 他燕王喜的事蹟卻是這樣的——發兵攻趙,大敗,國都被圍,割地求和。再伐趙,又為趙將所破,被俘兩萬人。

 別人發兵是次次打勝仗,他發兵是次次打敗仗。在位三十多年,毫無建樹。

 出名的事蹟只有荊軻刺秦失敗後主動殺了燕太子丹,以此討好秦國,後來被秦將千里奔襲活捉。

 扶蘇大膽推測:

 “我猜燕王喜此時發兵,一定是聽了相邦慄腹的餿主意。”

 燕王喜和他的心腹愛臣慄腹,堪稱戰國的第二對臥龍鳳雛——前一對是齊王建和他舅舅後勝。

 慄腹本來是帶著重金去給趙孝成王賀壽的,幫燕趙兩國修好。

 結果回去之後慄腹跟燕王喜說趙國男丁都死完了,現在只有孤兒寡母,特別好欺負,可以趁此機會攻趙。

 燕王喜信了,立刻發兵。據說拉了六十萬大軍,結果被廉頗八萬人打了回去,自己還反而成了被圍城的那個。

 慄腹死於此戰,燕國也因此一蹶不振。

 這次時機更好,畢竟還碰到了廉頗和太子不睦。

 本來趙國就沒兵,將領再被打壓,燕王喜當然覺得自己勝券在握。

 不過扶蘇也分析:

 “提前四年發兵的話,也不知道會不會有變數。畢竟四年足夠很多男丁長大到能參戰了,如今的趙國肯定比四年後更缺人。”

 況且趙國前兩年才和秦國打了那麼久,還沒休養好呢,糧餉都不一定夠。燕國這算是抓住了好時機,就算打不贏,應該也能多給趙國造成一些損耗。

 始皇盯著輿圖看了片刻:

 “秦軍不能幹看著。”

 扶蘇也順著看過去,就見父親指了指幾個城池的位置,說這裡得想辦法拿下。

 始皇教導兒子:

 “三晉的這些城池對我大秦未來東出很有用處,不能留在趙魏韓手中。”

 楚國之所以後來遷都去壽春,就是因為秦國和楚國交好的二十年來,趁機把攻楚路上的城池都拿到手了。

 楚王后來經人點撥突然意識到了這個巨大的隱患,就著急忙慌地把國都遷到了東邊去。免得哪天一個回神,發現自家國都也被秦軍圍了。

 始皇的意思是,趁現在六國各自交戰,局勢一片混亂顧不上秦國。他們偷偷襲擊幾座城,只搶一點,不要引起旁人的注意。

 扶蘇贊同:

 “正好昭襄王在位時就喜歡東打一下,西打一下。沒事也要打一打別人,小規模戰役並不顯眼。”

 如今始皇已經升任相邦,在朝中頗有話語權。他提出的建議沒怎麼受到質疑,武德充沛的眾人愉快地同意了下來。

 啊,又有仗可打了,又能撈軍功了呢。

 這次是時隔幾年白起將軍重出江湖,老將軍身體養得倍兒棒,早就想上戰場活動一下筋骨了。

 各國一開始聽說白起又出來了,還擔憂了一下。趙國尤其驚慌,生怕秦國趁著燕趙交戰,跑來撿漏。

 結果秦國打的是魏韓。

 魏王和韓王同樣大驚失色,韓王差點就親自跑來秦國朝拜了。反正這樣的事情丟人歸丟人,也總比被滅國強。

 歷史上昭襄王在位的時候,這一年就把魏國打得俯首稱臣、降為秦的屬國,韓王也親自來咸陽朝見了昭襄王。

 孝文王比他爹厚道一點,沒有把人打得這麼悽慘。他真的只是搶了幾座小城,都是靠近楚國的城池。

 打完就撤了,只留了人守城。

 擺明了一副“這些城池我大秦看中了,你們別想著搶回去”的架勢。只要你不來,我們就能繼續維持和平,你要是來,那我就不客氣了。

 六國:???

 你把白起拉出來,就為了打這幾座城?

 六國搞不懂秦國的腦回路,最後也只能猜測,或許白起確實是老了。秦國無力發動大型戰役,才會就佔那麼點小便宜。

 “或許秦國不想讓我們看出真相,強行讓白起出來露露臉,妄圖假裝出自己還很強大的樣子。”

 說是這麼說,但真讓誰發兵攻秦,他們也不願意出頭。

 秦國有函谷關天險,打不過就龜縮起來,太無賴了。況且秦地也沒那麼富饒,打它得不償失。

 楚國其實更想搶巴蜀,奈何巴蜀難搶。

 接下來的幾年裡,大秦出兵都是這個套路。

 大仗不打,只搶幾個不起眼的小城。看似沒什麼用,其實都是東出要道。

 偶爾被六國發現了,他們就會想辦法搶回來。但隔段時間,秦國又會重新搶回去,就跟你玩拉扯戰。

 左右六國互相攻伐消耗甚巨,秦國休養生息沒什麼損耗。哪怕來回拉扯攻佔,也就是小打小鬧,不影響大局。

 而且趁著六國不注意,秦國還打通了絲綢之路。

 短期內肯定打不到西域以外那麼遠的地方,但聯通西域是沒問題的。羌胡不是特別敢和秦軍別苗頭,對秦國商人尚算禮遇。

 哪怕只是在西域活動,商隊也成功弄回來不少好東西。還有始皇提出的駱越稻種和楚南的好物,秦國已經悄然發生了改變。

 孝文王七年,扶蘇繼位了。

 孝文王駕崩的時間和其他位面差不多,七年的年初就死了。扶蘇還要等到第二年才能改年號為“秦王子楚元年”,不過他並不介意這個東西。

 好不容易當上了秦王,終於可以正大光明地寵信阿父了。

 呂不韋有些幽怨。

 本來,相邦的位置是他的。橫空殺出來了一個秦正,現在看來,他想升任相邦遙遙無期。

 但誰讓呂不韋幹不過秦正呢。

 他倒是嘗試過偷偷限制始皇的權勢,自己尋機上位。結果伸出去的爪子被剁了個乾淨,後來也歇了心思,不敢再鬧騰。

 扶蘇繼位後,迅速封了公子政為太子。

 他還額外在宮中給阿父留了宮室,邀請阿父住下。

 始皇本來應該拒絕的,可他擔憂愛子單獨居住,萬一遇到刺客,他都無法及時保護孩子,到底還是答應了。

 雖說是給他留了宮室,其實始皇還是和兒子一起住在章臺宮中,外帶一個太子政。

 咸陽宮那麼多宮室,三人愣是擠在一塊兒。侍者也不知道君上是什麼毛病,並不敢提出異議。

 朝臣倒是有意見,被扶蘇壓下去了。

 外人都在猜測新任秦王是不是被相邦架空了,相邦居然住進了秦王宮,一看就不對勁,到底誰才是秦王?

 然而秦國的臣子卻不敢這麼想。

 他們近距離接觸過王上,知道新王遠沒有外表看起來那麼好欺負。要是信了他是個傀儡秦王的鬼話,定然會栽個大跟頭。

 這一日,發生了一件特別的事。

 始皇平時不回府邸,偶爾才回去一趟。今天回最近有一些六國的賢才入秦,想拜訪相邦。

 新王繼位,自然會有人才來碰碰運氣,看自己能否獲得新王的倚重。大秦如今情況特殊,來投的人就更多了。

 有些人信了外界的傳聞,覺得秦正肯定想取代秦王自己當國君。於是跑來自薦,想博個從龍之功。

 也有人看出了端倪,好奇秦國現在這個奇怪的局勢是怎麼形成的。乾脆過來看看熱鬧,見識下這種君王相邦不分彼此的奇景。

 始皇翻看了拜帖,最後挑出一人:

 “你們去此人下榻的驛站,請他入府一敘。”

 侍從接過一看,韓人李斯。

 不多時,李斯就上門拜訪了。

 始皇在待客的廳堂接待了他,擺出了禮賢下士的姿態,很給這位未來丞相面子。李斯有些受寵若驚,沒想到自己一介白身能得到如此禮遇。

 始皇示意他坐下細聊:

 “聽聞足下是荀卿的弟子,怎麼走了法家的路子?”

 李斯便以為自己能引起相邦的注意,是因為他這個儒門弟子轉投法家的趣事有些離奇。

 實際上始皇只是給自己找個藉口,不然憑什麼只看拜帖就挑中李斯呢?哪怕大家都留下了自己的策問一展才華,李斯寫的東西暫時也沒到能力壓群雄的地步。

 始皇話題開得好,很快二人就聊起了法治強國的方法。這正是始皇想引著他說出來的,如此才方便他順理成章地重用李斯。

 不過說到最後,李斯突然壓低聲音:

 “相邦如此雄才大略,難道當真甘心屈居人下嗎?”

 李斯看出來了,這位相邦並不像是能為人臣的樣子。這一身的王霸之氣,不當秦王可惜了。

 只是很奇怪,對方怎麼好像沒有奪位的野心一般。難道他當真甘心只做個相邦,不想以秦王的身份成就一番霸業、讓子孫後代永享太廟香火?

 始皇漫不經心地掃了他一眼:

 “你要是敢對王上不敬,朕會叫你知道厲害的。”

 李斯:啊???

 不是,相邦你來真的啊?當相邦哪有當秦王爽?相邦你清醒一點啊!

 李斯百思不得其解,直到授了官職開始上朝,都摸不著頭腦。

 直到有一天,他入宮去回稟政事,正好撞見了王上和相邦的相處。

 扶蘇因為吃多了糖牙疼,趴在案几上嗚嗚咽咽,含糊不清地抱怨商城居然沒有根治蛀牙的藥物,太不合理了。

 始皇頭疼地揉了揉太陽穴:

 “扶蘇,你都多大了?九歲的太子都不會吃糖吃到牙疼。”

 扶蘇更難過了:

 “阿父你還嘲笑我。”

 侍從通傳李斯求見,扶蘇不太想動,有氣無力地擺擺手讓他進來。他習慣了上輩子自己什麼樣李斯都見過,完全沒想起來這次進來的李斯是個新人。

 所以李斯先是被趴在桌案上的大王震驚了一下,緊接著又被相邦無奈寵溺的模樣震驚了一下,最後還被太子政忙前忙後安慰大王的舉動震驚了一下。

 ——這是什麼《穿越之我是大秦團寵》劇本?

 李斯恍恍惚惚。

 原來王上是這樣的王上,相邦和太子都拿他當小孩寵,難怪相邦不願意搶人家的王位。

 隔天李斯小心翼翼地詢問始皇:

 “昨日卑職聽聞王上喚您‘阿父’?”

 始皇抬眸:

 “有問題嗎?”

 只要你足夠坦蕩不心虛,別人就不會覺得這有什麼。就算理解不了,也頂多以為是自己跟不上你的思路。

 李斯沉吟片刻,聲音壓得更低:

 “莫非,王上其實不是孝文王的血脈,而是您的?”

 父子倆看起來年齡相仿,但這不影響什麼。有的人就是保養得好,和兒子看起來不像父子像兄弟。

 始皇:……你真敢想啊!

 始皇一言難盡的眼神似乎給了李斯錯誤訊息。

 李斯立刻拍著胸脯保證:

 “此事卑職一定保守秘密,絕不讓旁人知曉!”

 始皇沉默片刻:

 “你好好輔佐王上吧。”

 李斯欣然答應:

 “相邦放心!”

 始皇:……

 扶蘇吃了一顆止疼藥,感覺活過來了。打開群聊,群裡的先祖們正在討論剛死沒多久的孝文王。

 依然是前線記者秦蕩:

 “那邊投胎排隊還挺慢的,柱兒下去的時候,稷兒和異人都還在呢。”

 然後果不其然,兩人聯手把孝文王騙了一波,告訴他們那個子楚是假冒的。

 扶蘇輕嗤一聲:

 “幼稚。”

 秦蕩也覺得他們幼稚:

 “就是就是,不過柱兒好像沒上當。估計是猜到了他爹什麼德性,要是子楚當真有問題,稷兒肯定不會這麼冷靜。”

 至少會氣得把沒發現端倪的兒子臭罵一頓,指責他對不起列祖列宗。

 “沒騙到柱兒,他們可失望了。最後把實情一說,柱兒還一臉恍然,感慨‘怪不得寡人一直覺得秦正這人有點奇怪’。”

 昭襄王:你覺得他奇怪你還重用他?

 孝文王:不是那種奇怪,是有一種微妙的感覺,覺得對方不像臣子,像自家小輩。

 簡而言之,看著親切!

 昭襄王認為他在吹牛,馬後炮誰不會,他還說他當初一看到扶蘇就覺得親切呢。

 孝文王:然後你就被他弄死了。

 昭襄王:……

 這個黑歷史是過不去了。

 扶蘇牙不疼了就滿血復活,開始犯賤:

 “我去問問李斯在不在。”

 大家:“你找李斯干什麼?”

 扶蘇:“他勸我阿父篡我的位,我去質問一下他是何居心。”

 大家:有你這樣的太子真是李斯的福氣。

 扶蘇這邊正玩弄李斯呢,始皇回來了。

 扶蘇就住了嘴,先問他爹:

 “剛剛是不是李斯找阿父的?”

 始皇承認了:

 “他問朕,朕是不是用自己的血脈掉包了孝文王的血脈,因為現任秦王是朕的孩子,所以朕才不準備篡位的。”

 扶蘇感嘆:

 “李斯果然很適合去兼修小說家,編故事的本事一流。”

 語音對話那頭的李丞相:…………

 作者有話要說

 李斯:汗流浹背了家人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