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燕歸巢(第2頁)
白梨伸出掌，指尖往汪澄左腕脈門一劃，割破血管，黑血汩汩流下。阿芳掌中黑氣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股異常混亂的內力，她掐著汪澄虎口，繼續注力，汪澄那黑血加速流出，手腕之下用陶盅接住黑血，須臾，黑血盈盅，血漸紅，而阿芳也脫力，臉色蒼白往一邊傾倒，幸虧白梨扶住。目光呆滯的汪澄也臉色蒼白，嘴角溢血，阿芳一收功，汪澄也眼一閉，往一側倒了下去。</p>
琴音戛然而止。</p>
待兩個昏迷的人躺到各自的榻上，鍾離觀弟子聞訊而來，望著昏迷的汪澄，楊玉真欲言又止，伊寧拿出兩顆丹藥，一顆白色丸子塞進汪澄嘴裡，一顆紅色丸子塞進阿芳嘴裡，然後再無言語，跟楊玉真擦肩而過。</p>
“師叔祖怎麼樣了？”楊玉真還是迫不及待問了出來。</p>
“等著吧。”伊寧只是淡淡開口，焦急不已的眾人目光齊刷刷望向她，只見她出到外邊，收起那琴，忽然頓了一下，一臉悵然。</p>
阿芳昏睡到子時方醒，她是耗費太大，差點傷到根本，好在吃了補氣之藥撐住了。而汪澄，吃了那粒藥後，足足睡了四天。</p>
楊玉真侍奉榻前數日，終是等到汪澄醒來。</p>
“玉真，你怎在此？”汪澄出奇的認出了他來，然後下一刻，便抱著腦袋，痛苦不已。</p>
楊玉真雙眼模糊，又笑又哭道：“師叔，您終於認出我了……”</p>
隨後伊寧跟阿芳入室，汪澄又問道：“二位姑娘是何人？”</p>
伊寧跟阿芳互相看了一眼，阿芳道：“那三尸蟾毒是去了，可他還是有些東西記不得了。”</p>
伊寧道：“算好了嗎？”</p>
阿芳蹙眉：“我也不清楚，所謂三失，便是失心，失憶，失神。他中毒起碼超過三年了，毒素盤踞太久，可能傷了腦子。”</p>
“失去的失？”</p>
“那你以為是哪個失？屍體的屍嗎？”</p>
“我怎知道？”</p>
“你不知道你就敢讓我來解毒啊？把人搞死了怎麼辦？”</p>
“不是好了？”</p>
“你看這樣子像好了嗎？連人都不認得了。”</p>
“那怎麼搞？”</p>
“你愛怎麼搞怎麼搞，或許等他慢慢恢復吧，我又不懂藥理，怎麼知道？”</p>
“我要走了。”</p>
“你不陪他養身體嗎？”</p>
“不了。”</p>
“那我跟你一起走，去江南是吧？”</p>
“是。”</p>
兩人當著楊玉真跟汪澄的面商量了一堆後，阿芳挽著伊寧的手就要離開，楊玉真急忙喊道：“伊女俠，師叔祖這個情況，我們又該何去何從？”</p>
伊寧回首道：“燕自歸巢。”</p>
“歸巢？”楊玉真咀嚼著這話，不覺兩人已經出門而去。</p>
翌日，白梨將鍾離觀眾人聚齊，開口道：“汪前輩已然好轉，你們且回青蓮山吧。”</p>
鍾離觀弟子面面相覷，宋揚道：“我腿斷了怎麼爬山啊？”</p>
白梨冷聲道：“你可以不用爬山，我會把你埋河邊。”</p>
宋揚再不敢出聲。</p>
楊玉真無奈道：“既如此，這陣子多謝各位救命之恩了，我鍾離觀一脈沒齒不忘！”</p>
汪澄腦子還是不太清醒，但好在已經認得自家一些人了，他呆滯的望著這一切，不知道該說什麼。</p>
鍾離觀一行人終是收拾起行囊，互相攙扶著，出門往青蓮山而去。而伊寧等人也開始收拾起東西，準備啟程前往江南。</p>
三日後，汪澄，楊玉真一行人風塵僕僕上了青蓮山，看著那滿目蕭瑟，一股淒涼感湧上眾人心頭。宋揚淚眼婆娑，掩面道：“咱們山門都成了如此顏色，以後還怎麼過啊？”</p>
梁穗斥責道：“我們這麼多苦都吃過來了，如今回了家，還不會收拾了嗎？立教祖師曾經怎麼活的，我們便可以怎麼活！他老人家能採藥，唸經，看風水，算命，治病，我們在觀裡難道沒學過嗎？我們又不是手無縛雞之力，我們個個練過武，還怕活不下去？”</p>
吳非道：“正是如此！”</p>
李瞳，風遙，楊玉真不由看向那兩人。此時汪澄開口道：“說得好！我們要重建鍾離，既然回來了，就開始收拾吧。”</p>
十幾個人開始收拾殘破的殿宇，廢墟，足足收拾了一天，停下來歇息時，汪澄忽然發問：“董昭呢？怎麼不見董昭？”</p>
這話問的旁人目瞪口呆，李瞳答道：“師叔祖，董昭如今是伊女俠的師弟，不是我們同門了。”</p>
“伊女俠是誰？”汪澄順勢發問，“董昭怎麼會給她當師弟？”</p>
李瞳道：“伊女俠便是那莊園的主人，她不僅救了我們，還為你祛毒。”</p>
“就是那個高個子女人嗎？我什麼時候被她救了？”汪澄完全不記得了。</p>
弟子們聞言，臉上充滿嘆息憂慮迷茫的神情，正好此時肚子餓了，有人便打開包袱，拿出伊寧送的乾糧來啃，汪澄見到有粽子，眼中一亮，喊道：“粽子拿來給我吃。”</p>
粽子到手，汪澄剝開咬了一口，滿足的道：“還是這個好吃，這紅燒肉餡的就是不一樣……”他自言自語說完，忽然心中一震，“我什麼時候吃過紅燒肉？為何這個味道如此熟悉？”</p>
恍然間，一些片段從他腦海裡開始浮了出來。</p>
七月初六，揚州府。</p>
蘇博到了這裡後便停了下來，自江南而來的快馬報之了他新的情況，江南雨已停，江浙一帶在朝廷的威壓下，地方官動員官兵，民夫抗洪，搶修堤壩，勞累半個月，終是頂住了洪水，但有幾個地方還是災情極重。六月末，正值稻穀抽穗之際，所謂青黃不接，洪水一來，淹沒了大批稻田。百姓無糧，導致糧行米價暴漲，民怨沸騰，甚至出現了暴民搶米行，攻府倉之事。而朝廷下撥的一百萬石救災糧，五十萬石先行，過江時遇到大浪，傾覆了七八艘大糧船，直接損失十餘萬石。一則則不好的消息，如雪花般飛往蘇博處，蘇博行至揚州，眉頭早已擰成川。</p>
蘇博進揚州府衙時，迎面卻碰到一個熟人，那人一身官袍整齊乾淨，身板挺直，年紀三十上下，正微微笑著跟蘇博行禮道：“蘇大人，裡邊請。”</p>
隨侍的董昭小蘭見此人大驚，這人他們也認識，竟然是伊寧的好友華卿，想不到他外放為官，竟然出任了揚州知府。華卿見他二人卻是直身點點頭而已，並未說什麼，卻讓小蘭心頭起了疙瘩，這華卿，難道是不太想認識他們麼？</p>
那華卿接待好蘇博，然後派人安置蘇博帶來的行署官員兵丁後，這才換上常服，入後院再次見禮。</p>
“世叔，為何這般匆忙，六月二十四方出發，十餘天便到了此處？”</p>
蘇博喝了口茶，說道：“賢侄啊，災情不等人啊，這江南若不盡快前去，只怕要翻天啊……”</p>
“朝廷又不是無力，如何翻的了天？”華卿不以為然道。</p>
蘇博道：“賢侄是自己人，我就直說了，依我看來，糧船翻進了江裡，實屬無稽之談。乃是有不法者故意私藏，用這十幾萬石糧食搶先去蘇杭賣米，賺那民脂民膏。待我到彼處，他們早已盆滿缽滿，盡藏私庫矣。屆時，又無證據，他們又是奉旨賑災的，還有功勞……”</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