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 蕩夫(第3頁)
謝無熾眉眼—如既往地漠然,漆黑的眉梢壓在眼上,側過頭時鼻樑的骨極高,一派目中無人的疏遠姿態。不過看到時書,道:“醒了?”
時書眨了下眼。
該說不說。
時書就喜歡謝無熾這種反差感,在外人面前衣服穿得比誰都嚴實,到了他床上就什麼都不穿,披著人皮的怪物。
時書想了兩秒,撐了下額頭:“該死!被迷惑了。
時書“啊啊啊啊啊啊!”地—路小跑出房門,片刻後端來今早的飯食,謝無熾還坐在桌子旁,準備吃飯,順便閒談了今日的忙碌
謝無熾道:“狁州戰事越來越緊,現在藍仙各方勢力都是一片僵局,都不肯出手相助,正在觀望,這樣下去很不好。
時書:“你有什麼辦法嗎?“
謝無熾:“剩下的那三十萬石糧食恐怕運不來了,當務之急,先頂上狁州,再找旻軍的亂子。時書明白,這都是謝無熾要乾的活兒了。他道:“好。我和林太醫只能保證免生瘟疫,大局上的事你們做。
謝無熾道:“好。
吃完飯散夥,謝無熾去公署,時書和林養春等一行太醫,再去狁州城外臨時搭建的木棚裡熬製草藥,監督掩埋屍體
時書的工作可是非常重要,屍體引起的瘟疫,甚至於超過千軍萬馬的威力,朱元璋和蒙古人襲掠
歐洲都曾用過這些手段
時書走到木棚底下,給自己打氣:“幹活!
接著兩眼一睜就是幹,掩埋屍體只是緩兵之計,等狁州撐過了最艱難的時期,屍體仍然要焚燒否則土地下融化的屍首可能影響到地下水,水源,繼續造成瘟疫擴散。
時書站在泥土上時,泥土都是軟的,像泡沫一樣漂浮在屍體上,血水時不時滲透出來。
看著源源不斷運出的屍首,時書走到林養春身旁:“狁州能堅持下去嗎?“
林養春道:“能堅持下去,則是狁州—城之禍。如果堅持不下去,接下來的屠殺將會蔓延至大景境內,此等人間地獄將被百萬次復刻,菩薩保佑,保佑狁州挺過這次禍患吧
時書看向城門口,心中也這樣想著
接下來的時間,時書一直在木棚裡忙碌,兩天才回城中休息一日。他們索性自備了鍋碗瓢盆,最簡單的飯菜,在木棚裡搭建了吊床,到夜裡便休息
“轟隆隆——”
“轟隆隆
"
城外投石機的聲音更加響亮,時不時傳到這裡來。
林養春的另一位弟子林百合趕來這裡,時書天天和他說話。網把一捆藥草放到地上,眼下差不多是傍晚時分,木棚搭建在官道附近,而埋屍的坑則在一旁山林的低谷之中
“輯輯”的動靜,官道上每日都有無數馬車和飛馬馳援戰場時書看著其中幾輛馬車,抿著唇,道:“又來了。“什麼又來了?”林百合問。
時書:“就這幾輛馬車,我都認識了,上面不是裝歌舞伎,就是裝山珍海味。
林百合:“那是藍仙城裡達官貴人專用的車駕,這幫人可會享受了
時書站起身,洗乾淨手:“它走的那條路是通往哪邊的?按理說從東都運山珍海味來,好像不走這條道吧。
林百合:“這我也不清楚。
時書多看了兩眼,見三輛馬車從岔路駛入一旁的山林道中,沒了影子,便不再看了。
不過,由於城中不分日夜的廝殺,時書沒時間回藍仙,夜裡也在木棚裡和衣而睡。東居山是一座橫亙上百里的大山,形成了一道拱衛大景的天然屏障,密林叢生,同時,夜間也有虎狼作祟。時書在深夜醒來過一次,夜裡官道上時常奔馬而過,驚擾眾人。不過他這次醒來,卻是再聽見馬車的嶙嶙聲。
黑燈瞎火,昨天傍晚看見離去的馬車,在清晨的夜露中回來,馬車簾子拂動,車輛駛過時殘留著脂粉香氣。
“又來了。”
時書連續兩天都留意到這動靜,叫人去和謝無熾說了此事,護衛查看後來彙報說,原來這是專門託運美人的車駕,他們特意盯梢過,車上只是普通的美人,並無異常
時書:“是嗎?但我看車裡還有旻姬。
“公子原來不知道?旻人的女子貌美,性格古靈精怪,舞姿貌美,東都城內以豢養旻姬為一大盛事,十分常見!"
時書:“原來如此。
這天下午,時書剛好空閒,又看見馬車嶙嶙而過,乾脆跟在背後,打算親眼看看這群人託運舞姬的流程。時書跟在馬車後走,這馬車也並不遮遮掩掩,大大方方地行在官道上
走了半個時辰,大概走到一處渡頭。眼看一盞風雨亭,亭子旁是一艘渡船,幾位戴著面幕的女子坐在亭中,身姿婀娜
另外還有幾人,將女子們扶上馬車,與人說笑
時書愉看片刻,並無異常,除了這幾位旻人女子的外貌有異,其他與尋常大景百姓無異。時書正準備掉頭離去,沒成想狹窄的山林間,一前一後走下兩個人來。
一個白衣飄票的青年男子,身著華服,手持摺扇,風雅地走到人群中來。他面容生的英俊陰鷙,時書隱約覺得面熟,但並不認識。
另一位年齡稍長,身子骨清瘦,唇色偏白,同樣也是文人裝束,一身溫潤寡寒之氣,白秀的面上略帶些病容。
時書看到他時,驟然覺得十分面善,腦子裡迴轉了一刻,名字呼之欲出:“元觀!”
三年前,相南寺,北來奴街
被大景先祖擄來東都炫耀文治武功的北晏遺民!被禁止男女通婚,致於兄弟亂倫!後來因女兒被兵匪攔截,禁書小說招來殺身之禍,反抗殺了衙門的人,北逃而去
時書沒想到,竟然能看見他。他是晏人,但母系為大景人,他的容貌早已大景人別無二致,這兩人都是如此
那帶笑的聲音說:“老吳,來了?”
“正等你呢,走,喝—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