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星若辰 作品

133.時書,往前走就是答案

 此時此刻,只有謝無熾的冷血才能澆滅眾人心中的怒火, 聲望值已達到頂峰。

    時書每天沒日沒夜幹活, 似乎這樣才能消除心底的憂思。只要他多幹上一點,就能幫上戰場士兵的忙。

    時書在醫藥局勞作看見人在大量地死亡,前一天還和他說話, 後一天就死掉了。時書沒有上戰場,怕死了謝無熾傷心, 但在醫藥局, 達成了涓流組成海洋的一部分。時書總覺得自己努力去做,便能更減少遺憾。

    時書回軍營的途中偶遇了謝無熾。

    軍隊正在祭天,天上黑雲密佈, 時書抬起頭時, 謝無熾正穿一身簇新雪白的明衣,陰沉沉地走上神壇,面朝群山之間, 聆聽風息。

    時書: “怎,怎麼設了壇? ”

    林鹽等候在旁道: “狼兵的鐵騎在中原橫衝直撞幾個月, 現在彙集在東都城下, 馬上就要決戰了。”

    時書輕聲道: “原、原來是這樣。是不是趕走了狼兵,這場中原狼兵之亂就平息了? ”

    林鹽: “正是如此。”

    時書停下來,遠遠地看謝無熾。祭壇上一片肅穆,這次祭天殺了俘虜的北旻貴族, 謝無熾的鞋履踩在地上, 血水橫流, 他在千軍萬馬之前,被腥風血雨所包裹。

    林鹽看他臉色, 擔憂道: “二公子, 等狼兵驅趕出境後, 你好好睡一覺吧。”

    時書: “我不累。”

    林鹽: “怎麼不累? 你的臉色越來越差了。唉, 蒼生之禍, 無人不深受其害。”

    時書: “我真的沒事。我哥呢, 日日操勞, 是不是更加疲憊? 他雖然身體和心性都是鐵打的,但……”

    軍事頻繁, 死傷可怖。時書雖然陪在他身旁, 但謝無熾早出晚歸, 半夜時常有急情, 穿鞋就走,一旦巡營就是幾日不歸, 回帳疲乏, 時書只能察覺到他上了床。

    謝無熾整夜整夜, 通宵達旦地開會, 與軍隊中的將領們議事, 緊盯沙盤的動向。尤其近日, 他每天睡覺不到四個小時。

    這種高強度的工作, 從旻兵入關那一刻便開始, 持續到現在, 快到秋天。

    時書等到了謝無熾, 一行人卻下了梯子, 快步去戰場: “旻軍的騎兵, 不好對付啊! ”

    謝無熾面上籠罩著一層寒冰之色, 道: “好在臨江府多泥濘淺灘水流, 立刻挖掘渠道, 增設陷阱, 阻擋騎兵的機動性, 這件事要迅速完成, 引他們過去。”

    平逸春: “末將這就號召百姓, 幾天之內挖出個千瘡百孔來。”

    時書: “謝無熾……”

    謝無熾停下步履, 明衣上染著鮮血, 他側過頭道: “你們速去通知, 不要延誤。”

    說完, 時書被他牽著手, 一起回到營帳內。謝無熾褪下沾血的外衣, 伸手摸時書的臉: “你臉色越來越差了。”

    時書: “很正常, 哪個進軍營的人能不褪層皮? 現在還是戰爭緊要時期。”

    謝無熾: “你也勞神太過, 夜裡連個好覺都睡不上? ”

    時書望著他, 點頭: “我在想, 再熬過這一段時間, 是不是一切都變好了。”

    謝無熾不語, 扣著他的下頜: “要親嗎? ”

    時書並不想拒絕他: “可以。你也不用對我太客氣, 如果你有需求, 可以告訴我。”

    謝無熾摸他臉: “我不想看你強顏歡笑。”

    時書: “這是你事業的上升期, 我本來應該為你高興的……”

    謝無熾: “時書, 我感覺到你存在, 這就夠了。我想先解決你的痛苦。”

    時書和他短暫地擁抱, 謝無熾蹙眉, 趕在不合時宜的情緒之前, 貼他的臉: “等等我。再給我一點時間, 我先去忙了。”

    時書後退兩步。謝無熾撫他側臉的手收回, 轉身大步離開營帳, 衣袍消失在簇擁的護衛中。

    時書失神, 坐了一會兒立刻想起來, 連忙往醫藥局跑。菴廬內充斥著烈酒的氣味, 一進去, 時書呼吸都彷彿要窒息。白酒倒在傷口上, 拔出尖銳的箭鏃, 士兵忍受疼痛的悶哼聲此起彼伏。大熱天,衣裳全被撕開, 躺在病床上備受折磨。

    時書進門, 林養春道: “你怎麼又來了? 快回去。”

    時書: “我, 我來轉轉。”

    林養春: “去坐著吧, 登記今天的折傷薄。你真不知道累? 要是你勞累猝死, 老夫恐怕死無全屍。”

    時書: “不會, 我不讓他傷害你。”

    時書拿起筆來, 登記今日的病死與受傷的士兵, 再讓人把屍體抬走。軍營夜間睡覺, 醫藥局卻不會, 要有人值夜。時書整夜整夜地睡在臨時騰出地病床上。

    沒幾天, 時書去了現在與旻軍主力對陣的前線, 營帳內燈火通明, 將領們時常整夜議事, 暴躁不已。時書睡在一旁的帳篷, 夜裡總聽見為戰略部署的爭吵。睡得很沉很沉、天快亮時, 才感覺到謝無熾星夜回來, 沉沉地躺在他身側。

    這樣的日子持續了一段時間, 時書每天等杜子涵的來信, 他和宋思南的仇軍在韶興, 準備北上與控鶴軍南下夾擊旻兵, 路途遙遠, 只有書信能夠往來。

    秋天到了以後, 臨江府秋雨連綿, 空氣中的溼度加劇了士兵的戾氣, 但兩軍不得不暫時休戰。時書以為要歇到天晴之後再對壘, 一個清晨特意去找謝無熾, 沒想到, 營帳外狂雨之中, 兵馬往來顛倒, 有人正急匆匆說: “打起來了! 打起來了! ”

    時書錯愕: “什麼? ”

    謝無熾早已在暴雨天兵臨前線, 只剩下林鹽料理後方, 道: “大將軍神機妙算! ”

    時書: “你把話說清楚! ”

    林鹽道: “臨江府下了好些天的秋雨, 這旻軍不懂得駐紮軍隊的地利, 恰好將軍隊紮在靠河泛河汛的地帶。現在, 北旻營寨被漲水的河流給淹了! ”

    時書心裡一震, 轉身就要跑, 背後還有林鹽的呼聲: “不止營寨, 地面爛軟如泥, 騎兵不能通行。弓箭也被雨水浸泡, 失去鋒利! 這下, 狼兵尖利的指甲被拔得個乾乾淨淨! ”

    “大將軍, 居功至偉啊! ”

    “駕! ”

    時書翻身上馬, 揚鞭向對軍前線狂奔。

    此時暴雨還在下, 他的眼前, 一列列漆黑的騎兵、步兵在雨水中, 綿延了數十里, 正向著前線高強度奔襲。秋雨早已冰冷, 眾人渾身溼透, 冷意沁透骨髓, 每個人都頂著超越生理極限的寒冷, 奔赴生死之間的戰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