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9章 絕戶之計
靖康元年二月初的一日,金軍中軍大帳內,氣氛凝重。完顏宗望和完顏宗翰正伏案細看河北傳來的軍報,眉頭深鎖。密探所報,言康王趙構在磁州與宗澤等人正調集兵馬,企圖截斷金軍北歸之路。河東的石州在戴宗妖人鼓動下降而復叛,調動了金兵三路兵馬才平息。兩人放下文書,面色皆不甚好看。
「趙宋雖敗,但宗澤素以忠勇聞名,若他真能糾集殘部勤王,恐對我軍北歸不利。」完顏宗望沉聲道。
「再加上康王趙構為趙氏皇室幼支,若被他趁勢坐大,日後或能成為宋朝復興的旗幟。」完顏宗翰點頭接道,神色間滿是隱憂。
就在這時,完顏藥師拱手上前,低聲進言:「兩位主子,眼下拖延對我軍不利,不若早做決斷,挽回劣勢。我以為,如今應速退兵,但絕不能放過趙宋宗室。若將其盡數擄歸金國,不但能挾天子以令諸侯,還可在宋地另立一朝,以漢制漢,教宋人自亂,豈不兩全其美?」
此言一出,大帳內頓時安靜下來。完顏宗望雙目微眯,目光轉向宗翰,緩緩開口:「此計雖險,卻正中要害。如何操作,還請細說。」
完顏藥師見狀,暗自得意,連忙獻策:「現開封城內趙宋宗室無數,男女老幼皆是中原士民的心頭肉。我軍若將其盡擄北歸,便能截斷宋朝復興之源。此外,為絕後患,宗室婦人,尤其是懷有身孕者,也須一併帶走,不留丁點血脈於宋地。如此,大宋即便欲重整旗鼓,也不過是痴人說夢。」
完顏藥師停頓片刻,見二人默然不語,又添了一把火:「大金之強,自不必疑,但漢人自古多出明君強主。若給他們留一絲復興之機,日後捲土重來,便是大患。眼下趙宋已然氣數將盡,咱們只需再推一把,便可徹底讓漢人陷入內亂。」
完顏宗翰沉思良久,緩緩點頭:「郭將軍所言極是。漢人王朝若有明君執政,確實可怕,但趙宋君臣卻無此能耐。只要擄盡宗室,再在中原另立傀儡,便能徹底分裂他們的力量。至於人選……」
完顏宗望接過話頭,語氣中透出幾分輕蔑:「張邦昌如何?此人幾次往返我金國,骨頭軟得能擰出水來,不費吹灰之力便能擺佈。只要許他一頂皇帝的帽子,定能為我大金效力。」
完顏宗翰聞言大笑,舉杯道:「妙哉!立張邦昌為帝,改國號,削趙宋舊臣官爵,使他們相互爭鬥,豈不正合我意?宋人自相殘殺,天下皆歸我金矣!」
完顏宗望也笑,舉杯與完顏宗翰一碰:「此計既定,便當速行。拖延時日,變數更大。」
眼見二人計議既定,完顏藥師心中竊喜,卻仍不滿足,繼續攛掇道:「兩位元帥所謀乃萬全之策,不過還有一事需謹慎。趙宋宗室人口雖多,但若稍有漏網之魚,皆可能為禍後世。尤其那些尚未出生的胎兒,須一併帶走。否則,哪怕只留下一個,也會成為漢人復仇的旗幟。」
完顏宗翰聞言眉頭微皺,沉吟片刻,冷聲道:「郭將軍真是用心深遠。不過,既然要除根,就斷不能手軟。傳令下去,所有懷有身孕的宗室婦人皆押解北歸,半路若有不從者,便就地處決。」
完顏藥師見此,心中大悅,忙伏身應命:「末將領命,定不辜負兩位元帥所託。」
當晚,完顏宗翰派遣親信攜信件入城,命趙桓盡數交出宗室婦人,並勒令兩日內交割完畢。信使離去時,趙桓癱坐在龍椅上,捶胸頓足,卻毫無辦法。李若水見狀,心如刀絞,卻只能苦勸:「陛下,金人得寸進尺,雖屈辱至此,但若不從,開封百萬生靈恐難保全。」
趙桓喃喃道:「孤已經沒有退路了……」說罷,他顫抖著提筆,在旨意上重重簽下自己的名字。
自此,趙宋宗室的滅頂之災正式拉開帷幕,開封的每一條街巷都籠罩在無盡的哀鳴與絕望之中。
二月末的一個清晨,趙桓緩緩推開營帳的厚重門簾,刺骨的寒風夾雜著雪花撲面而來。他裹緊身上的薄袍,怔怔地望著營地外一片荒涼的冰原。自被扣押以來,他已不知過了多少個這樣寂寥的早晨。遠處傳來的軍號聲、偶爾路過的金兵嘶笑,都如同鐵鎖般束縛著他,讓他喘不過氣。
趙桓的營帳雖不算寒酸,但與開封宮中的奢華相比,已是天壤之別。那張陳舊的毛皮毯,冰冷而粗糙的桌案,以及用來充飢的黑麵餅,讓這個曾經的大宋皇帝徹底明白,他如今不過是金軍營中一名被軟禁的階下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