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望敬亭 作品

第448章 林朝陽只有一個啊


 
杜蓉比林朝陽大了兩歲,但兩人進燕大圖書館工作的時間相差並不多,78年林朝陽來時,她也才剛剛工作了一年。

所以他們既是同齡人,也是關係不錯的同事,幾年時間下來關係一直不錯。

哪怕後來林朝陽逐漸成名了,擁有了巨大的影響力,杜蓉依舊把他當成當年那個剛進圖書館的樸實青年。

一直到後來林朝陽出現在圖書館的頻率變得越來越少,之後又一年多沒出現,今天再見,她的內心突然湧起了無限感慨。

這一年多時間裡,關於林朝陽的消息大多是從報紙和雜誌上得來的,偶爾還有電視報道。

原本親近的印象在時間的沖刷之下,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變得陌生了。

媒體消息的不斷傳播,更把林朝陽的形象在同事們的心中更進一步的推遠,今天拿獎了、明天籤售會火熱了……

林朝陽的形象就這樣在杜蓉和同事們的心中慢慢變得模糊,也變得不可觸碰。

林朝陽跟大家的距離好像在這一年的時間裡,一下子就拉開了。

再次見面,哪怕大家聊的熱火朝天,但心裡仍然有些疏離,甚至是惆悵。

聽著杜蓉的話,林朝陽笑容柔和,“你也很難見啊,一年多也才見了你一面。”

林朝陽的話把自己放在了和大家一樣的位置上,充滿了親和與對老同事的想念,讓大家心情愉悅。

他又跟大家閒話了一陣,看著還有些時間,便去到了謝道源的辦公室坐了坐。

見到林朝陽,謝道源很是高興,關心的詢問了他這一年的經歷,林朝陽簡單的聊了聊。

“這樣也挺好。年輕嘛,多走走、多看看是好事。”

跟謝道源聊過後,林朝陽來到圖書館的會議室,此時距離座談會開始還有十多分鐘,已經有不少人坐在座位上了。

“朝陽,你來了!”謝勉是今天座談會的主持者,也是在場唯一一位他認識的人。

林朝陽和他打了個招呼,坐在了他的身旁,謝勉又給他介紹在場的這些人。

裡面都是學生,有燕大本校的,都是五四文學社的骨幹力量,有隔壁幾所學校的,也都是在一些刊物上發表過作品的業餘作者。

十幾個人裡有男有女,年紀都在二十出頭,一派青春氣息。

早幾年的大學生里老三屆很多,導致學生們總有不少面目滄桑的“前輩”,這幾年不一樣了,幾乎都是正兒八經的應屆高中畢業生進的大學。

這些人見了林朝陽,臉色亢奮,眼中放光。

林朝陽這兩年已經很少出現在燕大校園裡,即便來也是直接朗潤湖公寓,跟校園裡的學生、老師們交集也變得越來越少。

在場的這些人裡,最大的都是82級的學生,陶玉書畢業那年的秋天他們才剛進校園。

今天在場的84級、85級學生甚至有不少人都沒見過林朝陽,只是聽聞他這位當紅作家是在燕大圖書館工作的。

這些人裡也不乏入學之後想去見見林朝陽廬山真面目的,但可惜的是那個時候林朝陽已經很少去圖書館了。

因而這些學生在見到林朝陽後都顯得很興奮,燕大里學問高的知名教授很多,但作家並不多,尤其是名氣大的作家就更少了。

林朝陽如今名滿全國,在文學界可以說紅透了半邊天,今天這些學生裡所有人或多或少都看過他的作品,甚至還有不少人是他的忠實讀者。

跟學生們微笑致意後,林朝陽與謝勉閒聊著。

在兩人閒聊的時候,許多學生的眼神依舊放在林朝陽身上。

今天座談會的主題是先鋒小說的創作技巧探討,上午九點會議正式開始。

謝勉先是講了一番開場白,然後是中文系的另一位青年教師發言。

最近一年,先鋒小說在國內文學界異軍突起,成了不少文學青年追捧的文學新潮流。

所謂“先鋒”,並不具體指向哪一個具體的文學流派,而是一種風格。

通俗點來講就是現代主義,它既可以是象徵主義、未來主義、達達主義,也可以是抽象派、意識流派、荒誕派等等。

反映的是人與社會、人與人、人與自然之間的異化關係,以及由此產生的精神狀態。

這股風潮的興起還要從去年年初時說起,2月份《滬上文學》發表了馬原的《岡底斯當然誘惑》。

3月份又有《人民文學》發表了劉索拉的《你別無選擇》,這部小說還是陶玉書編審的。

這兩部小說前後腳發表,以其獨特的藝術感染力很快便在青年讀者群體當中引發了很大的反響。

並且在國內的一年當中,發酵出了不小的影響力。

年輕人嘛,崇尚自由、追求特立獨行、反叛傳統,先鋒小說的出現可以說是正對了一部分人標新立異的胃口。

今天來參加座談會的基本都是業餘作者,但大多是出身名校,不管是知識儲備還是文學素養都是過硬的。

許多人熱情洋溢的訴說著自己對於先鋒小說的理解,長篇大論,口若懸河,聽的人不明覺厲。

有幾個人不知道是不是看林朝陽今天也在現場,在發言的時候還特意將他的幾部小說拿出來講了講,給歸結到了先鋒小說裡面去。

大家提到最多的就是《賴子的夏天》《梵高之死》和《楚門的世界》。

“……《楚門的世界》先鋒性就在於它所塑造的巨大的荒誕。

生活的虛假、自由意志的缺失、個人隱私的被侵犯、烏托邦與現實的強烈對比,以及人性在其中的發展與探索,這些因素無不是先鋒文學所應該具備的最典型的特質。

看完這部小說,我腦海中想到最多的就是董樂山先生所翻譯的那部《1984》。

我讀過的小說不少,但是感到極度震撼的,這兩者可以說是不分伯仲。

身為讀者,這無疑是一種天大的幸福……”

連著好幾個人討論林朝陽的小說,而且全都是以讚揚為主,讓座談會的走向變得有些不正常起來。

眾人提到的這幾部小說在林朝陽的作品序列中風格確實算是現代派的,他們誇的也都算是有理有據,只是聽起來總感覺稍顯生硬。

畢竟林朝陽寫的時候,“先鋒”這個詞還沒流行開呢。

好不容易輪到林朝陽發言了,他上來先客套的謙遜了兩句,引來了大家的輕笑,“關於先鋒小說,我沒什麼研究,只能從個人的創作體驗來談談自己的看法。”

“先鋒小說,或者說是文學、文化在許多人看來是很特立獨行的,尤其是相對於眾語喧譁的大眾文化來說。

大家都把他當成了一種對於世俗的反叛、對傳統的消解,其實我覺得大可不必如此。

布迪厄認為,拒絕市場的先鋒藝術,其實在創作的過程中同樣積累了大量的象徵資本,儘管開始不被承認,但最後還是會被接受,從而轉化為經濟資本。

雖然他的這番話討論的是西方社會的‘先鋒派’,並不能完全代表先鋒文學或者先鋒小說,但總體上來說對於我們的思考是有通約性和借鑑意義的。

剛才幾位提到了我的作品,認為它們都具有先鋒文學的典型特徵,值得被寫進文學史,這對我來說是很大的褒獎……”

林朝陽在燕大圖書館待了六七年時間,還蹭了不少老教授的課,今天在場的人裡,若說文學理論功底,除了謝勉以外,幾乎沒有人是他的對手。